《[梁祝]原来是你》周梦川

16、相互维护

　　山长倒也睿智，一出手就将马文才治得服服帖帖。至少表面上服了。

　　一下课，马文才脸色比锅底还黑，全然不理她的安慰，点名王蓝田等人去蹴鞠场。

　　赵慕涵眼见自己的话对他不起作用，不禁有些烦闷。

　　祝英台在旁抱不平：“山伯你看，马文才一有气就撒在朋友身上，真是不知好歹！”

　　赵慕涵虽然感谢祝英台为抱不平，可却见不得有人说马文才的坏话，便道：“祝公子，多谢你为我鸣不平。但我觉得这世上有许多人对待至亲至爱时肆意妄为，甚至会无意间伤害到在乎自己的人，文才以前遇到过一些不开心的事，性格就是如此。我知道，所以并不介意。”

　　在祝英台面前，她说了这些话，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自己在马文才心中是不一样的，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昭示什么。

　　赵慕涵摇摇头，收拾好书册朝外走去，末了还是忍不住道：“可能你们对陈夫子开学时的作为十分抵触，你们知道‘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这本无错，你们错就错在将话说了出来，说了便是嘲讽陈夫子还不如你们明白事理。其实凭束脩多少定座位这件事本就无可厚非，自古以来优胜劣汰，某方面优出之人，自然有资格获得方便之门，正如你们想凭借优异的品状排名入朝为官一样。文才也是，但他追求的更多，所以好像事事都争强好胜。其实优胜劣汰，并无谁低下、谁高尚之分，只在于结果是谁强谁弱。”

　　察觉到自己越说越来劲，她懊恼地摇摇头，终于闭嘴走开，也不管梁祝满脸深思地回味她所说的话。

　　她远远看见马文才疯了一样拿人撒气，便上前挡住正要收拾王蓝田的他，叹道：“何必总为难王蓝田他们呢？认真说起来，这次他也算尽心尽力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快，想蹴鞠是吧？我陪你好了！”

　　赵慕涵没理会王蓝田一脸感动的眼泪汪汪，忽略马文才让她身体不好就滚远点的话，毅然决然加入了蹴鞠比赛。马文才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别人的安慰，因为在他眼中，只有弱者才需要安慰，所以她对他的关心不是安慰，也不是指责，而是陪伴。

　　马文才素来聪明过人，哪里感受不到她的心意？原本见谁揍谁的他终于收敛不少，没多久自称没趣，拍拍衣服转身离去。

　　她累得要死，知道他差不多消气了，干脆不去追，留在场中恢复元气。

　　虽然她平日话不多又爱赚学生的钱，但因马文才这个煞星在，便显得她十分和善。在被马文才欺压的人眼中，她实在称得上温柔了。这次她挺身承受马文才怒火的举动，更是获得一众好评。

　　“呜呜，小涵……”王蓝田如见亲人般抱住气喘吁吁的她，在她颈侧蹭了蹭，甚至一改对她的称呼：“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就要被打死了！以后你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帮忙！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擦擦药……”

　　“我……我只是……担心文才罢了……”等她完整说完一句话，王蓝田早已远去。

　　罢课事件之后，梁祝成了马文才的眼中钉。他暗中给梁祝使了不少绊子，包括割断祝英台常坐的板凳腿，往祝英台饭菜里放瓷片等等。但双方你来我往战了几个会合，赵慕涵却坚定地扮演着围观者，只有在马文才让她表态时才应承两句——梁祝和马文才的恩怨纠葛，她一点儿也不想参合，但马文才怎肯放过她？他每次商量战术时都要抓她一起，这次也不例外。

　　王蓝田首先发言：“我敢肯定，祝英台一定是个女人！”

　　赵慕涵抬眼：哟，小田好眼力！

　　原本漫不经心的马文才终于正色道：“慕涵兄也这么认为？”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惊讶。”赵慕涵的确惊讶。她不过是抬了抬眼皮，怎么就被马文才看出来了？

　　马文才眼神转深，问王蓝田：“你怀疑祝英台是女人？”

　　“不是怀疑，是肯定！”王蓝田注意到自己态度较为嚣张，赶紧改为低眉顺眼：“你们说，哪有男人走起路来步子那么小，一步步跟弱柳拂风的？”

　　马文才凤眸光波闪了闪，想起什么似的瞥向赵慕涵，一旁的秦京生也狐疑地看向了她。

　　王蓝田被赵慕涵狠狠一瞪，连忙摆手：“哦哦，小涵不算！他身子虚，走路自然有气无……反正祝英台红唇皓齿，个子娇小，行为扭捏还不准别人碰，哪像个男人？还有啊……”他激情澎湃地将“祝英台绝对是女人”的论点一一细数。

　　马文才听得认真，可他表情越是深思，目光便越频频朝赵慕涵看去，看得后者毛骨悚然。

　　“所以我觉得，祝英台一定是个女人！”王蓝田终于下了结论，可他却趁别人没注意，朝赵慕涵挤挤眼睛。

　　赵慕涵表示不知道他邀功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马文才收回目光轻笑道：“就凭这些？”他对男女之事几乎一无所知，可这说出来也实在失面子，加之王蓝田“证据”不足，便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掩饰他贫瘠的男女知识，并以此套王蓝田的话。

　　“当然不止！我有办法证明祝英台是个女人！”王蓝田故作神秘：“小涵，你说说，女人最怕什么？”

　　女人最怕什么，他干嘛问她一个“男人”？！赵慕涵心中警铃大作，哪敢答话。

　　秦京生只好配合发问：“什么？”

　　王蓝田得意洋洋道：“虫子！特别是那些扭来扭去，不停蠕动的虫子！我见过的女人，上到夫人小姐，下至花魁名妓，没一个不怕的。明天我就去弄几条虫塞进祝英台的书里，要是她被吓到了，那就一定是女人！哎，你们猜，若是山长知道祝英台是女人，会怎么样？”

　　“看上她，追求她？”赵慕涵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王蓝田，余光却始终在观察马文才，生怕看到他露出认同或是向往的表情。

　　王蓝田简直恨铁不成钢：“小涵你小说看多了，脑子都看坏了！山长肯定会把祝英台赶出书院啊！而且梁山伯和一个女人同房这么久，能不干点有辱斯文的事吗？最好他们二人都被赶出去！”

　　他如此这番地构想着，马文才却微微皱眉，直到赵慕涵神色如常地摸出一枚银针，伸进桌上某个茶杯里搅了几下，又放回了怀里，这才将剑眉舒展开来。

　　马文才悠然抿了一口茶：“王蓝田，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要是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王蓝田也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在秦京生哀悼的目光中拍拍胸膛：“好咧！文才兄你放心，明天等着看好戏吧！秦京生，我们走，去好好准备准备！小涵，你家小田我这就先走了，不用太想我啊！”近来他对赵慕涵很是亲近，对她不但一口一个“小涵”，时常冲她撒娇，还让她叫他“小田”，以示二人交情匪浅。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赵慕涵觉得他对她的确不错，不然也不会在秦京生给她穿小鞋时那么愤怒，更不会任她往他身上扔蟑螂耗子也不生气。对于王蓝田这个纨绔子弟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她也便随他的意叫他“小田”了。其实友情这种东西本就是相互的，虽然他欺软怕硬狐假虎威令许多人唾弃，但对她却是真的好，她生性淡凉却也将他引为朋友。

　　“嗯。”赵慕涵心情并不怎么好，直到离开的两人的对话传到房里，至始至终都不甚高兴的她才稍露笑颜。

　　门外，秦京生跟在后面怯怯地问：“呃，王兄，你，你感觉还好吧？”

　　王蓝田道：“你这么问什么意思，本公子好着呢！哎，哎哟，肚子疼……赵！慕！涵！又是你！！哎哟，秦京生，抓虫的事交给你了，我，我要去茅房！”

　　马文才看向赵慕涵：“只是泻药？没想到慕涵兄如此心慈手软……”他此刻面无表情，似在反讽她心眼小，可他又不慌不忙点评道：“果然还是妇人之仁。”

　　男人若被这般评价，必定要争论一番，可赵慕涵是个实打实的女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想到王蓝田临走前对自己笑得灿烂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虚。

　　“文才，你……你为何对祝英台如此上心？”她状似无意地提问，明明十分在意他的答案，又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马文才跃跃欲试道：“祝英台竟敢伙同梁山伯那贱民与我做对，我要让祝英台知道，和梁山伯做朋友是他瞎了眼！”

　　对于梁山伯，马文才根本瞧不上梁山伯，虽然两人成绩不相上下，可梁山伯家中贫寒，不过是山野贱民一个而已。他与其他贵族一样，认为梁山伯这个底层贱民根本没资格和他们这样身份显赫的人一起读书，哪知这贱民的成绩居然能强过他，可以这贱民的家世，又不值得他去重视。

　　而对于祝英台，马文才只不过是存了拉拢之意罢了。就如同一开始他想拉拢赵慕涵一样，等他成功拉拢了赵慕涵，又发现祝英台也是家世不凡，成绩也非常好，于是也想拉拢祝英台。没成想人家根本不理他，一心要“纡尊降贵”去和他眼里的“贱民”混在一处，反而瞧不上他这个太守公子，这让马文才很是恼火。与梁山伯相比，家世好的祝英台才入得了他的眼，才配当他的对手。但马文才骄傲得完全没想过一个问题，那便是……他更入不了祝英台的眼。最后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马文才恼羞成怒，便想整治整治这个不顾世俗尊卑的祝英台。

　　由于梁祝二人总在一处，刚好又都令他讨厌，索性一起整吧。

　　即便他还是很看得起祝英台的家世。

　　但这些话，他是不会对别人说的，故而也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哦。”赵慕涵眉眼低垂，心中十分失落。原来马文才并非只想和她赵慕涵一人相交。原来她在嫉妒祝英台。可她竟是个这么容易妒忌的人吗？认命地拿出沙袋，赵慕涵出门练功洗心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