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怪兽（GL）》肆盎

4、第 4 章

　　温樊看上去年纪尚小，约莫和秦汌一样大，在秦淮眼里，都是心智单纯的小屁孩，喜怒上脸，好猜得很。

　　所以当温樊端着红枣枸杞水一脸纠结的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秦淮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手里敲键盘的动作没停，问了一句：“不高兴？”

　　“啊？”对方的声音小小的，有些惊讶，又有些无措。

　　秦淮像是没听到，继续问：“你跟秦汌认识多久了？”

　　“欸？”

　　这次话语中的惊讶无措变成了十分，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发出“磕”的一声，声音还有点大。温樊似乎很惊讶，又有点害怕，嗫嚅着嘴唇，小声道：“快、快七年了。”

　　七年，算算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了。难怪那天在灵前会哭得那么惨，还没进门就哭花了妆。

　　秦淮心里盘算着，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电脑放到一旁，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的个子不算高，身形消瘦，窄肩撑不起身上的制服，肩膀处塌了一大块。可能是因为瘦弱，她的脸色不太好，暗黄有些发黑，肤质看上去很不错，发质则差了很多，一头短发干枯毛躁，像杂草似的支棱着被她别到耳后。

　　她的眉毛漆黑浓密，可惜大概从来没被修过，眉形有些乱糟糟的，蛮横得生长着。眉毛下面是一双小小的眼睛，单眼皮，肉眼泡，睫毛被厚厚的眼睑压着弯出卷翘的弧度，可惜眼睑太厚，再好看的弧度都被盖住了。鼻子也不好看，又平又宽，鼻头还有些大，勉强能称得上“圆润”。

　　不过秦淮注意到她的嘴倒是长得挺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半嘟得有些翘，有种莫名的娇憨。可惜下颌骨有些肥大，到下巴处的线条过于宽厚硬朗，硬生生的将这份娇憨盖了过去。

　　说句实话，这孩子的长相算是中等偏下，虽然说不上特别丑，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五官端正”。说来惭愧，秦淮会记住她也正是因为这孩子的长相。

　　想到前几天在灵堂里，这孩子穿着高跟鞋跌跌撞撞摔进屋时的场景，秦淮的目光不禁落到了她的脚上。

　　此刻她的脚下蹬了一双被穿得已经有些暗黄的白色球鞋，在秦淮的目光下还往后挪了两步，有些难为情的用茶几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似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自在，秦淮收回视线，毫不意外的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局促不安。

　　于是秦淮开始收拾东西。

　　“大老远的来都来了，就别因为讨厌我不干活了，不然你不是白跑一趟？”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随手将长发挽起来扎好。温樊涨红了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小声为自己辩护：“我、我没有讨厌你。”

　　“怎么收拾屋子不用我教你吧？脏衣服都在洗衣房，十点钟的时候会有人送花过来，你放在花瓶里用水泡着就好。收拾完走的时候把门关好，你把东西带齐，不要忘了，”秦淮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径自走到门口开始换鞋：“还有，秦汌托你带回来的东西你可以直接邮寄过来，地址你也是知道的，就不用刻意跑一趟了。”

　　猛然被交代了一系列事情，温樊本就有些愣，听到这话更是疑惑的“嗯？”了一声，两道浓眉紧紧拧起。

　　那边秦淮已经收拾好，推开门半个身子已经泡在阳光中，闻声回头，冲着温樊说了一句：“你昨天刚刚给我打过电话，我叫秦淮。”

　　她的一头长发在阳光下泛着红光，脸上架了一副宽大的墨镜，墨镜下是一张被涂得殷红的嘴唇。她身上穿了条黑色的绸缎连身衣，V字领，无袖，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腰线很高，下身又是阔腿版，将她的腿拉得极长，脚上蹬了一双缀满水钻的高跟鞋，温樊形容不出来那双鞋有多好看，只觉得它看上去就很贵。

　　不，不仅是那双鞋，她整个人从头发丝到指甲盖看上去都很贵很贵，像她身后的阳光一般明亮刺眼，遥不可及。

　　秦淮，原来她就是秦淮。

　　温樊怔怔地盯着那张被秦淮反手关上的门，不知怎地，她觉得就连这扇门此刻都显得金贵起来。

　　秦淮，那个秦汌口中优秀美丽的大姐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温梵缓缓收回目光。秦汌很好，对她也好，可直到今天她见到秦淮，才意识到了一个从前她从未意识到的、或者说一直在逃避的一个问题：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啊，像她这种连秦汌墓地都进不去的人，又怎么可能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

　　想到这，温樊忍不住心中一片悲戚，她一个人站在空旷而又精致的客厅里，目光从门板挪到一旁的鞋柜，扫过墙上挂着的壁画，再到茶几下铺着的昂贵地毯上，鼻尖一阵阵发酸。

　　***

　　十点半的时候，秦淮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室。

　　作为官商结合的产物，秦郁峰希望秦淮经商，蒋采薇希望秦淮从政，两人分别为秦淮规划出了不同的成长路线。

　　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夫妻二人早年离婚，对秦淮疏于关爱的缘故，秦淮自小便相当有主见，从不肯受人摆弄。大学毕业后回国，罔顾父母各自的意愿，执意自己开了工作室创业。

　　最初秦淮是经营自己的微博账户，不出两年微博粉丝数就已经破了百万，资金积累起来后陆续签下了几个不同领域中比较有名的大V，发展势头异常迅猛，年收入相当可观。

　　秦淮创业之初，不管秦郁峰还是蒋采薇都还有些不情愿，这下谁说不出什么来了，不仅如此，秦郁峰还想让秦淮在网上帮着推一推自家的酒店——毕竟秦淮在网上的粉丝可是数以百万计，那号召力不是杠杠的吗？

　　秦郁峰虽然有心，但秦淮实在太忙了，她手下的账户虽然不多，但个个粉丝数量破百万。她每天约见客户，谈合作，给这些账户安排推广、福利、测评，规划发展路线和形象，至今为止还没能抽出时间来做这个策划，推广的事就这么被撂了下来。

　　秦淮的工作室很大，装修典雅精致，和秦淮一样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很贵。工作室里十几个人都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一圈说说笑笑，桌子上放着各种饮料和水果，气氛很轻松。

　　“来了来了。”

　　屋里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忽然见个穿黄色半袖、梳马尾的女孩从外面敲了敲玻璃门，屋里拿着空调遥控器的人连忙把空调温度调到26度。

　　几乎是同时，就见秦淮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梳马尾的女孩为她推开门，冲她甜甜一笑，“老板请。”

　　门刚被推开就感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秦淮摘下墨镜随意的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空调一眼，没说话。

　　其余众人依次就座，秦淮左手边一个穿着蓝色半袖的胖子谄媚的凑上前，拿着遥控器道：“老板老板，27度，您看看。”

　　“就知道讨好老板，”圆桌对面，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子跟着告状：“老板，刚刚就是胖子非得调21度，我现在还冷呢！”

　　“你们够了啊，有事儿开完会再吵，”那个梳马尾的姑娘端着杯热水推门而入，将水杯放在秦淮手边，数落着两人：“没看老板要开会吗？”

　　娃娃脸冲她做了个鬼脸，没再说话。秦淮倒是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吵吵闹闹，并不以为意，开始说正事：“这次谈下来几个项目，小玉你那边是护肤产品的推广，要求我已经让人发到你邮箱了。”

　　小玉就是马尾姑娘，她正坐在秦淮右手边，一边用电脑做会议记录一边点头。

　　“大胖那边继续跟进体育赛程，娃娃你那边最近做个粉丝福利吧，回头你列个礼物清单给小玉，后期会安排你去做一个采访，内容是跟香水有关的，你准备一下。”

　　娃娃脸的脸一垮，哀嚎着：“老板，我不用香水啊，怎么做采访！”

　　“所以让你开始了解，”小玉在一旁帮腔：“你身为一个美妆博主，怎么能对香水一点了解都没有？”

　　“谁说美妆博主要对香水有了解了？”娃娃脸反驳：“我自带体香！体香懂吗？招蝴蝶那种！”

　　“老板！我建议娃娃可以策划一期直播医美去狐臭！这样可以真实了解狐臭和体香的区别。”胖子开始起哄。

　　“屁咧！我真的招过蝴蝶，骗你是孙子！”

　　“蝴蝶那都是被你熏晕的，孙子！”

　　眼看俩人又要开始吵，小玉连忙问了一句：“有近期需要解决问题的吗？”

　　胖子和娃娃脸相对怒目，都按捺着等秦淮开完会冲上去好掐死对方。坐在娃娃旁边的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看了看两人，有些弱弱开口：“老板，我最近需要一个CV，还没找到合适的……”

　　这女孩是秦淮不久前刚刚签下的古风圈大手，作词作曲无所不能，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秦淮对她还是很重视的，于是问她：“男的女的？对声线有什么要求？”

　　“女的就行，”清秀妹子大概是有些紧张，手指一直在扣桌子，“声线……好听就行。”

　　秦淮点点头，吩咐小玉：“你注意一下这方面的资源。”

　　小玉点头，秦淮就又说了几个合作的项目，抽了两个微博号查看运行状况，检查完工作后照例请工作室的人吃了晚饭。

　　她一个月来工作室一次，每次都会请大家吃饭，吃完饭唱歌汗蒸一条龙，因此不少人都盼着她每个月的例会。不过每次聚会秦淮都会赶在九点半之前回家，工作室的人相互熟悉，都知道老板热衷养生，就默契的把吃饭的时间控制在八点之前，尽量给秦淮留出开车回家的时间。

　　不过这次因为有新人一起，所以吃饭的时间稍微拖长了一点。秦淮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她开着车驶进别墅区的小路，老远就借着远光灯模糊地看到自家门前的台阶上似乎有个人影，开近了才发现是上午那个小姑娘，此刻正蜷缩着坐在门前，头歪着压在胳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秦淮坐在车里微微皱眉，顺手关了远光灯，摸着黑将车停在车库里，又借着路灯走回自家门前。

　　小姑娘还在睡，半张脸压在胳膊上，显得嘴巴更嘟了。

　　秦淮在她旁边儿站了一会儿，见她睡得香甜，半分没有要醒的意思，只能抬脚轻轻踢了踢小姑娘米黄色的运动鞋：“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