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黑化徒弟》夏楹

11、第 11 章

　　阿若走到我面前，我看她薄施粉黛，两颊恰到好处地晕上了胭脂。她又走近一步，细细看着我，半晌，她眼中一亮，又惊又喜道：“林姐姐！真的是你么！”

　　“嗯！是我！”我欲拉住她的手，师姐的声音响起，“林月，见过副掌门，你怎么还不行礼？”

　　虽然心中诧异，见阿若只是温柔一笑，却不说话，我便双手抱拳，朝她弯身下去，之前只朝师父弯腰行礼，如今朝阿若拜去倒是头一回，感觉很是陌生，腰弯至膝处时，阿若双手将我扶起，幽幽香气从她衣袖之中传到鼻尖，“林姐姐快起来，我不过是恰好得了师父青眼，才成了副掌门，协助师父管下门派事务罢了。走吧，林姐姐，我们先进去再说。”说罢，她亲密挽住了我的手臂，朝弟子居所的方向走去。

　　“阿若，我们不先去禀告师父么？”

　　“不急，师父此刻尚未醒来，待到晨习之时我们再去也不迟。”

　　玉台峰上曲水环绕，花木均被修剪得齐整，沿着石子路来到一处多间灰白砖瓦单房并列之地，此处两人一间，正是弟子们日常休憩之地。我看到师妹菁菁与其他几人正在嬉笑打闹，这师妹平日好玩，不肯好好练武，有时怕被抽查被掌门发现自己还没学会，便来央我教她好抱抱佛脚。她见阿若走来，连停下来，收敛了笑，恭敬躬身行礼道;“见过副掌门。”

　　阿若点头，“起身吧。”她们这才略抬起头来，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偷偷瞄向我，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忙你们的去吧。”阿若手一挥，她们连连散去，菁菁还边走还边回过头来看我，想来是觉得我眼熟。

　　“林姐姐，到我们的屋子了。”阿若推开眼前屋子的门，回头笑道。走进去环顾四周，这是我与她自小一起住的屋子，仍是那熟悉摆设，书案仍放在中间，伸手在书案上一抹，指上顿时粘了一层厚灰。

　　阿若掩上门，跑上前来攥紧我双手,眼中微动：“林姐姐！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我那日练功后回屋中已是戊时，却不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你也练功未回，便各处去寻，却怎么也寻不到，又想着你或许偷偷下山翌日便回，便未禀告师父，不料第二天还未见你回来，晨习点卯时师父不见你踪影便问我，我只得禀告师父，整个门派的师姐师妹们都去寻你，却怎么也寻不到。林姐姐，你到底去何处了，真叫我好生……担心。”

　　我见她双目竟有些泛红，一脸焦灼，全不似平常温柔带笑的模样，心中一暖，“害你担心了，阿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醒来以后就躺在在一个从未去过的山洞之中，身负重伤，幸得有好心村民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原来如此……”阿若还是握着我的手不放，又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可是，你为何戴着面纱？我记得林姐姐你之前可从未如此。”

　　“我被毁容了。”我苦笑道，边解下面纱，手忽然一松，阿若捂住了嘴，双目骤然圆睁，颤声道：“你的脸怎么……？”

　　“我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似乎从树林中练指法出来，在回去路上然后，然后就……我怎么？”我捂住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头，不由龇牙咧嘴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也就是说，林姐姐你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在另外一个地方，脸还……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么？”

　　“可以这样说……”我又重将面纱系了回去。

　　阿若见我痛苦的模样，连拍拍我的手，脸上又显出笑容，抚慰道：“既然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只要林姐姐你平安回来便好！”

　　“那是自然，不过阿若，你如今是副掌门了，我真为你高兴！”我看见床上原本两张被褥已变成了一张。阿若见我注意到此，似是不好意思道：“林姐姐，自从我成了副掌门后，师父便命我移居到若玉阁去，就在师父的寝屋附近，所以我便搬了出来，以后便不住在这里了，剩下你一个人，真对不起……”

　　“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毕竟如今你已是副掌门，自然不能再与我们这些弟子住一块了，不过在我心里，虽然你已经是掌门了，可还是像我的亲妹妹一般，不过，以后可要仰仗林若掌门的照拂啦！”

　　“林姐姐，你又取笑我。”阿若掩嘴羞赧一笑。

　　沉沉的敲钟声忽在整个玉台峰上回荡，悠长无尽，自远而近传至耳边，随即便有急促的脚步不断在窗前响起。

　　“啊，已是巳时，晨习时间到了！”我对阿若道。

　　“林姐姐，我得先过去了，就无法等你一同前往玉清殿了。”

　　“嗯你先去吧，阿若。”

　　我看着镜中梳理一番，从衣箱中拿出玉楼派的袍服换上，这袍服其实是一条修身的浅红色束襟裙子，门派弟子除掌门外皆需身着袍服，晨习更需如此。

　　走进玉清殿中，正是掌门早晨训戒弟子之地，即晨习，有许多师姐师妹已到，因皆身着袍服，望去如一团红云浮动。

　　掌门还未到，但众人已于殿中两侧列队站好，空出一条道来。列队顺序按门派之中资历辈分高低自前往后，我向来是与几个师姐一同站在前方，不过此刻站在最后边的菁菁却将我拉住。她小声道：“林月师姐，是你么？你回来了？！”

　　“菁菁，是我呀。”

　　“可是，不是说你已经……”她忽然止住声音，周围也安静下来。随即众人皆俯身下去，我也连俯身道：

　　“弟子向掌门、副掌门问安——”

　　掌门在前方正中间的玄文盘龙椅坐下，阿若坐于其右下方。只听他声音浑厚，道:“不日便是武林大会了，各位可有想一同前往的么？。”

　　玉楼派掌门，也就是我的师父玉临城，年轻时以一己之力创下门派，在江湖之中有“一鹤冲天、一指飞跹”美名，玉楼派弟子也以轻功和点穴功夫见长。师父至今不过四五十岁，望之却如三十多岁的人一般，双目炯炯，神采奕奕。

　　江陵的武林大会，十年才一回，谁不想去见识一番？

　　阿若此时起身，在师父耳畔低语些什么。

　　他先是愕然，继而又露出喜色，可是接下来脸色又似乎冷了下来。

　　“林月，你站在何处？出来吧。”

　　我从后面走出来，两侧之人皆向我注目，此时议论声纷纷，然而话题开始从武林大会转移到我身上来。

　　一人站在殿中央，我先是向师父行了礼，再低身回道：“回禀掌门，弟子回来了。”

　　“我一向看重你，你处事稳重，平日练武也刻苦，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怎么此番会被莫名带出玉台峰外，还不知是何人所为？若被外人知道，岂不是要以为玉楼派功夫不过是些花拳绣腿？”

　　“弟子惭愧，请师父训戒。”我低下头去，愈加恭敬道。

　　“罢了，你先将脸上面纱摘去吧。”

　　“师父……”我不禁抬起头来，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了。

　　要在众人面前摘去面纱么？在秀水村时，虽然一开始觉得难过，但每日教阿星武功时倒也不怎么会去想到它。如今，这种久违的难堪之感又如针扎般密密麻麻在脑中游走，我感觉自己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掌门,这，这不太好吧？林姐姐她……”阿若此时又站起来，帮我劝师父道。

　　“我看看你的脸伤得如何，摘吧。”

　　“是……”

　　我低下头去，手向耳边慢慢伸去，指尖触到耳后的面纱系带，此刻只需轻轻将其一抽，轻轻一抽——我闭上眼，咬紧牙，面纱落下，如雪白蝴蝶坠落于地，我慢慢地抬起头来。

　　两侧絮絮交头接耳之声愈发响亮，声音自小变大，一个劲往我耳中钻去，甚至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师姐这是被毁容了？”

　　“林月，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师父站起来，神色一滞，惊道。

　　我正欲开口，师父又道：“罢了，今日晨习就到此，你们也都散了吧，林月，你随我来。”

　　“是。”

　　众人从我身旁侧身走过，眼神复杂，是同情抑或其他？我不愿去细看。

　　从师父房中出来，回想起师父细细问了我在何处醒来，还有何记忆，又看了脸上伤痕，叹了口气，说了些鼓励之语，叫我好好练武，切勿受此事影响。

　　一天下来已是入夜了，我回到屋中，眼前漆黑一片，点上烛火，打开窗，之前被我用红线悬挂于檐角的风铃便叮当作响，我怔怔地看着垂下来的碎玉在不断碰撞交叉，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