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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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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休离开人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销声匿迹的。从盗圣之争到此时江湖正派组织的捉拿神爪手的惊天动地的裁决,他充耳不闻,默默走上自己的道路。关于雁步风定要与他同行的那句玩笑话,在他心里只停留过一秒钟,之所以还有停留,也源于他如今漫无目的的闲散,他从未有过朋友。
在最开始,人类最初感知到自己的内在生命的时候,脑袋和思考没有任何能用一根线连接的地方。他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每日用功学武。教他武功的人从不告诉他为什么要学武,白驹过隙的岁月里也没人要求他用高强武艺用来实施何种伟大的抱负。他就像每天都要吃饭一样日日习武。他至今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对江湖之人初次见面的寒暄格外敏感。因为常见的问答都包含在这些他根本无从得知的岁月里。
他回忆起雁步风,那些关于雁步风的画面拼凑出他的行径。雁步风去过大漠,他很有名,他比较容易与人亲近,最主要的是他从不对人显露出过重的敌意。他永远被人需要着,哪怕用威逼利诱甚至胁迫的方式。但聂休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是个小偷而非正人君子,他是个浪荡不羁的人,身后总不乏有五花八门的令人猜不透的女子。一些招摇的女子,神秘又浪荡,跟在他身后,同样是用几乎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迫着他。而他总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却无时无刻不随风飘摇般的唯命是从。
说来,聂休自己也是一样。他曾对教他武功的人毕恭毕敬,是一种仿若相敬如宾的和睦感。此刻,他坐在月下的花丛里,想象着两人对坐执棋的画面,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无足轻重的可笑的存在。而且在幻想着彼此相视而笑时显得格外唐突。
像从前盲目的习武一样,他盲目地踏上寻找传说中的药神的无终之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最多不过是心里的一个念想,岁月的疾风扫过,这念想时而沉重,时而轻盈。他从没感觉有什么事能焚毁他的眉毛,在他脸上无法呈现任何鲜明的情绪输出。万事万物都是他头顶的一片星空,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就像天空早在轩辕时期就一直存在着,不会因为他被火烧了半边眉毛而改变任何一处存在的方式。
当他独自在月下冥想,偶尔回忆起儿时在类似的树林里采摘芣苢的情形,有个小姑娘走在前头,给他讲述有关山林里的精灵的传说。在聂休的心里,她也是夜湾里的一只精灵,因魔咒而沉睡已久,等待药神的救助。有时他会烦躁地走来走去,忧心忡忡地想着那只住在他心里的精灵,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除她身上的魔咒,这种念头没有任何“理性把握”的感知。也许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忘记她的脸了,也许遗忘一只曾在山野月色中对着参昴星空的精灵是罪大恶极的事。于是他被迫行动起来,像一缕孤魂在尘世间游荡,为着一个近乎盲目的结果。
今夜的月有它自己的故事,它的四周潜藏危机,乌云吵嚷的将月身包围,它们互相推搡,你言我语,是是非非地争论不休,却谁也不敢率先张开口把月亮吞下肚子里。就此吵嚷了一刻钟,更多的云聚集过来,参与到它们排除异类的斗争中。那可怜的月亮渐渐被遮掩了光芒,到最后,暴动一触即发,后面的云推着前面的云,一派浪□□涌而至,伴随淅沥沥的风声叶动,林子里响起刺耳的竹笛之声。
笛音如浪,推动一片嘈杂的踏草之声,仿佛疾风在林间翻滚,每一片叶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竖起耳朵听,奇怪的脚步声淌过杂草,奇异的火光由远至近缓慢地移动。
附近的村民都搬走了,在大概四年前,这座城的边界远比此时狭窄的多。贫穷的人民住在城的边缘,他们奢望着城中的灯火,又在朝阳里言刈错薪,安于穷苦的生活。但在近几年内,总是有一些失心疯般的村民在夜间闻笛出动,还未患病的其他人宁可给城中贵族当牛做马,也不肯在这荒郊野外生存了。渐渐地,郊外出现一片园林,但城中仍有传言。说是每到月圆之夜,郊外会出现亡魂,他们闻笛出动,四处游走,在树林里践踏。官府曾派兵到此驻扎,然而没过多久,那些士兵都离奇消失了。这片林子成了亡魂的黑色区域,每到月圆之夜,不会有人敢来这里撞运气。由于亡灵出没,官府把此处作为祭典亡魂之所,浓茂的枝叶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