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春江花朝秋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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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叁把从有间客栈买回来的两个小菜摆到桌上，又去山里打了两只鸽子，炖了鸽子汤。他和月儿各坐在桌子对面，月儿十分的乖巧，给了她碗筷她就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看月儿只自个儿扒着白饭吃，别叁就不停地给她夹菜，看差不多了，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月儿朝他腼腆地笑了笑，别叁也回了她一个笑容，心里却愁得不行，想想月儿以前那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现在的月儿虽然也很乖吧，但总觉得开心不起来。
在吃完早午饭一顿后，别叁动手把碗筷都收拾进了厨房，正在木窗边洗碗的时候，一只幼鹿在窗前蹿过。
别叁洗碗的手顿了顿。
月神到达这山腰间忽而多出来的一间木屋的时候，直接破开门走入，窄小的房子里空无一人，还未完全洗净的碗筷依旧放在木桶里，掉在地上的木杯子“咕噜噜”地滚到了月神的脚边。
大司命从月神身后走出，“看来他们才刚离开没多久，属下这就去追。”
月神却伸手制止了，“方圆十里已经没有他们的气息了。”
大司命皱眉，“那小子身怀奇怪的术法，即便如此，有什么术法能够瞬行十里呢？”
月神平静道，“大千世界，自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继续找吧。”
别叁带着月儿到了一片竹林，见四下无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这阴阳家找得也太快了吧，而他在这块土地也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好不容易找了个偏僻的安全屋，一下子就被翻出来。
别叁的心还没放下多久，就被踩着满地竹叶的脚步声吓得又悬了起来，他反应迅速地背起月儿顺着竹子杆爬到了最高的顶上，两个人的重量站在细细瘦瘦的竹枝上，竟像一片羽毛一样未尝将竹枝压弯半分。
隐了身形往下探去，走进竹林的是一个白髯老者，儒服儒冠的一身打扮，身上气度非凡。
“一看就是世外高人啊，”别叁回头对月儿闲聊了一下，“月儿你说是不是？”
而老者只是来这片竹林散步的，眼见着他往前直接走了，别叁在竹子顶上跳跃着离开竹林，然竹林真的很大，好像占据了半座山的样子，别叁来来回回绕了好多次，才找到一块空地，空地上建着一座精致的竹屋草房。十分幽静。
别叁出于好奇跳下去在门口竹篱旁观望了一下，似乎屋里并没有人，而还没看多久，就被身后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一咯噔。
“阁下来此何事？”
别叁转过头去，表情有点讪讪，他把月儿从背上放下来，牵在手边，一脸笑容地对面前刚才看见的白髯老者说道，“我路过这里迷了路，看这里有房子就想来问问。”
老者捋着胡子打量了他一会儿，“来这里必须经过小圣贤庄，你是儒家弟子？”
“没有没有，”别叁摆摆手，“我是从另一面来的，没经过小圣贤庄，也不是儒家弟子。”
老者眯起眼睛，“另一面是陡峭高崖，你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起上来？”
“呃，”别叁想了想，“对呀，我最擅长爬山了，我一蹦可以十尺高！”
老者似乎也不欲再与他搭话了，抬脚进了屋舍，别叁站在原地焦急地挠了挠脖子，下意识开口叫住了老者，“老爷爷，我们在这里迷路好久啦！能不能让我和妹妹进去喝杯茶啊？”
老者脚步顿了顿，然后什么也回应地就进去了，留下别叁整个人都颓丧了一会儿，在门口徘徊脚步，看着没希望正想离去的时候，老者又出现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抛下一句，“进来吧。”
别叁拉着月儿屁颠屁颠地进屋了，屋里的陈设简洁又十分雅致，总的是一种低调中的奢华，一看就很有钱又很有情调的样子。
别叁自觉地去桌案上的茶壶旁边给自己和月儿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观赏着这个屋子。解渴之后，别叁看向坐在棋盘旁边的老者，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谢谢老爷爷施茶，老爷爷叫我阿叁就可以了。”
老者摸着胡子应了一声。
别叁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又清了清嗓子，“老爷爷怎么称呼呀？”
老者正在思索棋局，这时抬头瞟了别叁一眼，也没答他的话，却指了指棋盘，“坐下陪我手谈一局。”
别叁挠挠头，“我不会下围棋啊。”
老者却不在意，好像是觉得他就是小圣贤庄的弟子一样，“总会一点，坐下。”
别叁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看着黑白两色的棋盘，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求助地看向旁边的月儿，月儿则回了他一个无辜的表情。
老者动了一子，示意别叁。
别叁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在脑内调出了阿尔法狗。
荀子：“……”
荀子：“你说你不会下棋？”
“啊？”别叁一脸茫然。
“罢了，”荀子把白棋放了回去，“这局棋便留着吧，日后让我那几个师侄来解。”
“喔。”别叁乖乖地听了话，也把手里的棋子放下了，又笑嘻嘻地问荀子，“老爷爷还没告诉我怎么称呼您呢。”
别叁不知道其实荀子很爱面子，眼看着这棋局胶着指不定要输，他就说要把棋局留着给师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且这小孩长得讨喜，他也没什么可置气的，便回了他，“荀况。”
别叁很顺其自然地接了下去，“谢谢荀爷爷的茶。”
荀子从来只听别人喊他老师、师叔、夫子，第一次听人喊他爷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
别叁像是想起什么来，想到便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您是韩非的老师吧？”
荀子看了他一眼，“你认识韩非？”
刚问完荀况就自己否定了这个问题，看着小孩的年岁，韩非离世的时候他顶多是话也说不清的。
别叁也是想到了这点，随意找了个缘由，“我听人讲过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荀况的两个弟子，韩非和李斯，他自然是更喜欢韩非的，也由此更加担心他，在韩非的死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只能叹一句世事如此。此后这么长时间，他再次听人谈起韩非，还是从一个小少年嘴里，夸了韩非了不起。
荀子：“他了不了得起我还不清楚么。”
“诶，”别叁乖巧地附和了一声，“那么多人记得他呢，不管过了多久他一直那么厉害。”
荀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突如其来地拷问道，“你听人说起过他，可了解些什么论说吗？”
别叁摸了摸后脑勺，“我不识得字的，哪知道他留下的论说呢。”
荀子这次半信半疑，刚才他说自己不会围棋不也是假的，这回又说不识字，八成也是假的。
但荀子却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稍加斥责，“半大个少年儿郎不识字，如何出息，我有空去和我那师侄说一声，你以后去小圣贤庄读书吧。”
别叁一听读书就感觉大祸临头，满脑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他苦笑地推脱了一下，“我都已经在外面劳作赚钱啦，还有妹妹要养，哪有空读书呀。”
荀子却懒得听他的，“还让人家小姑娘陪你一起没文化吗。”
说罢荀子端详了一番靠在别叁旁的高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皱了起来，语气认真道：“你妹妹近日可有什么病症，我观她神思不属，仿佛意识桎梏。”
别叁突然兴奋了起来，他越过棋盘往荀子那凑了凑，难抑激动地开口问道，“夫子你是懂医术吗？那您懂不懂医咒术啊？”
在小圣贤庄大门口被守卫兵盯上的天明和少羽完全没有别叁那么轻松，两个人背靠背商量着什么时候开打，却被如同救命稻草一样的声音打断了。
张良从机关城赶回桑海，又给庖丁掌柜留了锦囊，再回到小圣贤庄，到现在给这两个皮孩儿解围，中间根本没停过。但张良也不愧是张良，全然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永远那么一脸从容。
天明和少羽以儒家弟子“子明”“子羽”的名义被张良领走，三个人从偏门进到小圣贤庄，然后剩天明一个人对着小圣贤庄十分奢侈雅致的景观不收敛的惊叹，而像少羽就比较成熟。
天明指着一处问道：“那个高高的楼是什么啊？”
张良：“是藏书楼。”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这两个人加快了脚步，把他们送到三省屋舍换上儒服，又匆匆往大门方向赶去。
从山脚到小圣贤庄的一路，秦兵森严地把守着，数辆马车辘辘而行，停在了小圣贤庄门口。
小圣贤庄的两位当家，以及数名弟子都早在门口等候，彰显的来客的重要。
伏念板着一张脸，侧目看了一眼颜路，“子房呢？”
“他……”颜路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接话的时候，张良适时地赶到，对他们两个笑了一下。
虽然觉得有猫腻，但伏念也没再说什么。
颜路无奈地摇摇头，“你啊……”
张良冲他眨了眨眼睛，“谢啦。”
待所有人稍候，贵客的马车一一停稳，马车上下来的人，有相国李斯，阴阳家的楚南公和星魂，还有名家的公孙玲珑。
在所有人都行跪拜礼的时候，唯独张良迟疑了一会儿，才平静地顺着众人一起。
李斯说出想要去拜见昔日恩师的时候，连树上的盗跖都感受到了弥漫的尴尬。
伏念：“荀师叔很少接见他人，时常连我们也没法见到他老人家。”
李斯依旧很执着。
“易经？”
别叁摸了摸荀子给他拿的一大堆书简，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荀子：“上面或许有解法。”
别叁满脸呆滞，“要读完吗？”
荀子：“方读通才可了悟。”
别叁：“夫子读通了吗？”
荀子：“已精通。”
别叁埋着头拜了一下，“夫子不能替我给妹妹看一下吗？”
荀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高月，“我并不知晓她的病源，无从看起。”
别叁思索了一下，如实说了出来，“月儿中的是阴阳家的控心咒，所以才这样迷迷茫茫的。”
“阴阳家……”荀子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旁边的书架，“那里有本南华经。”
别叁苦着脸，“我看过啦，没看懂。”
还未等他们多说一句，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学生李斯，请见老师！”
别叁往外面看了看，又偷偷地瞥了一眼荀子，发现他一下子把嘴角撇了下去，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别叁犹犹豫豫地站起身，“夫子要会客？那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荀子阻止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你帮我去门外回绝了。”
“啊？我吗？”别叁呆愣了一下，没看到荀子要改变主意，“好吧……”
别叁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被荀子叫住。
荀子：“你换身衣裳，方便些。”
然后别叁就换上了一套拖沓的儒服，绊着脚往外走。
门外站着一大堆人，把别叁吓了一跳，其中还有个十分眼熟的张良，果不其然张良一看到他就眯起了眼睛，也只有一旁的颜路注意到了，稍有些疑惑，才抬头去看这个出门回话的书童，确实有些面生。
别叁做了个生疏的礼节，不太稳地作了一揖，“夫子说他不见客。”
刚抛下这句别叁转身就走，生怕后面的人还要说什么让他传话，而结果李斯真的让他传了句话。
“还请小童替李斯向老师问好。”
别叁心想你在这说话他都听得见就不用我传了，嘴上还是说着“好好好”，脚底抹油地就溜进了屋。
一直到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远，荀况脸色才舒缓了一点，别叁也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颜路问起张良，“子房可是认识那个小童，我瞧着有些面生。”
张良笑了笑，“良也瞧着面生，莫不是这段时间小圣贤庄又收的新弟子？”
颜路摇了摇头。
张良从容甩锅，“大师兄说不定知道呢。”
走在前面的伏念板着脸装作没听见。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春江花朝秋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