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清平乐》遥知未眠月

3、人生若只如初见

　　济南，夜阑人静，一弯弦月静静地卧在苍青色的天际，柔和的月光似三月的江南烟雨给济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诗意。
　　位于大明湖畔的一处雅致大宅里，月光在窗纱上投下几道婆娑的树影。
　　精致的闺房内，明亮的烛光轻轻摇曳着，影影绰绰勾勒出床上女子单薄的身形。
　　她闷哼一声，悠悠醒转，只觉得眼前有无数或明或暗的阴翳在眼前晃动，浑身酸涩，强撑地想要坐起来，却又软倒在床上。
　　“小姐，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夏雨荷勉强抬起疲倦不堪的眼皮，定睛一看，那少女梳着寻常的双垂髻，绑着碧青的头绳，簪了两朵茜色绢花，形容尚小，一团孩气。夏雨荷定了定心神，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年少时曾经服侍过她的若渝吗？夏雨荷望着涂了丹蔻的青葱玉指，环顾周围，精美的雕花填漆妆台，设着花鸟纹样的菱花镜，多宝格上还放着舅舅去江南时给她带的走马灯，窗下案上甚至还有一幅尚未完工的画作。
　　“若渝，我这是····怎么了？”夏雨荷欲要起身。
　　“小姐刚病了一场，郎中说了要好生调养的，先别急着起身啊。”若渝忙不迭给夏雨荷掩上被子，面露忧色，“前些日子咱们宅子里来了位贵客避雨，小姐和他志趣相投，这位贵客一呆就是一个月，昨儿相邀去游湖时您就着了风寒，烧了有好几个时辰了。”
　　“贵客？”
　　还不待她细想，耳边蓦地传来年轻男子的呼唤声，夏雨荷一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恍若隔世。眼前的男子正值而立之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缓缓步入内室。
　　夏雨荷心中凛然，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种种过往，就是这个拥有天下的男人造就了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大明湖畔的初见，他们彼此一见倾心。可他们的感情无媒无聘，不容于世，于他而言更不过只是澄澈水面上一缕微小的涟漪，风稍稍一拂便了无痕迹。连带着她的女儿紫薇也低人一等。前世的她执着于这段露水情缘，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消磨着时光，直到她的生命走到尽头，唯恐她的女儿孤苦无依，她这才留下让女儿上京认亲的遗命，没想到，到头来，依旧还是这般结局。
　　见夏雨荷愣在那里，乾隆心下发慌，连忙唤了大夫进来诊治。好在夏雨荷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
　　乾隆如释重负，亲自端了刚刚煎好的汤药就要喂她。夏雨荷轻轻摇头，拘谨道：“艾公子乃千金之躯，雨荷如何能当起这般厚爱。”
　　乾隆浸淫朝堂多年，如何看不出夏雨荷内心的波澜，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夏雨荷已经非彼夏雨荷，面前的夏雨荷只是一缕带着悔恨回溯的芳魂。
　　“好好的怎么生分起来，可是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乾隆沉默了会，伸手就想拉住夏雨荷的纤纤素手。
　　夏雨荷突然仰起脸，眼神深沉似千年古井般，透着一股年轻女子绝不可能有的苍凉，丹唇微启：“艾公子，请恕雨荷无礼。雨荷蒲柳之姿，能侥幸入得公子之眼实属三生有幸，但雨荷深知。雨荷于公子而言不过是生命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委实不敢奢求公子垂怜。再者，公子归期已定，从今以往，勿复相思，雨荷也只会当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南柯一梦。”说着，雨荷伏在地上，向乾隆行了叩拜大礼。
　　面前女子的话语恍若重锤般敲在乾隆心上，他一时竟无言以对。望着面前女子倔强的面容，乾隆又气又闷，一怒之下居然摔帘而去。原来他堂堂九五之尊在她眼里，莫非就是个薄情郎负心汉不成？
　　若渝见乾隆含怒离开，唯恐夏雨荷吃亏，慌慌地掀帘而入。她比夏雨荷还小三岁，本来只是做些洒扫的粗使丫鬟，只是夏母见她聪明伶俐，心眼又实，特意买来服侍夏雨荷的。
　　“小姐，千万别和那位贵客过不去，若是吃亏可怎么好。”若渝坐在床头，絮絮念道。
　　“原是我糊涂，妄想太多。”夏雨荷默默地回想着前世的种种过往，心中了然，此刻她还尚未和乾隆有过实质上的关系，事情尚有转圜余地。前世的她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沦陷进去，最终烧的遍体鳞伤。她的灵魂曾经跟随紫薇入京，对乾隆的个性有了更深的了解，刚才那番言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说的。她和乾隆的事夏家瞒地滴水不漏，直到后面她未婚生女才爆出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只是一旦她终结了和乾隆这段孽缘，那么紫薇也就注定不复存在，可那是她亏欠了十多年的女儿。要她彻底断了和紫薇的母女情分，简直就如钝刀子割肉，生不如死。
　　这一夜，夏雨荷与乾隆皆是辗转未眠。
　　翌日，天朗气清，夏家蕴真亭，亭中设下一张玲珑八角石桌，正做着两位对饮香茗的男子。二人皆是人中龙凤：一人身形微胖，但面容英俊，潇洒中透着豪放；另一人英姿焕发，风度翩翩，威严中透着亲和，只是神情黯然，愁眉不展。
　　“皇上可是在为那夏家小姐的事发愁？”傅恒搁下青瓷茶杯，提议道，“这夏家虽说并非是官宦世家，但也是地方大户。皇上若是愿意赏个恩典下去，也是一桩美事，夏家又怎敢抗旨。”
　　“朕不想强迫她，女儿心思难测，昨日雨荷醒后突然和我说出那一番话来，倒叫我不好再去看她。何况她是民间女子，心思纯良，若是跟着朕进了宫，又如何护得住一己平安，但朕也不愿做那始乱终弃之人。”乾隆踌躇半晌道。“春和，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这····奴才是外臣，这内宫之事奴才不敢置喙。”
　　“你是皇后的亲弟，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傅恒骤然起身，对着乾隆行了个礼，“依奴才拙见，皇上若是真想纳夏氏，可比着宫中纯妃娘娘之例，将这夏家入了内府佐领之下，入宫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见乾隆不置可否，傅恒心思百转，皇上莫非是想给这夏家小姐一个更高的出身？这夏家小姐他也见过几次，天生丽质还是其次，更妙的是才情和气质，也难怪皇上会对她这样用心，想到宫里的长姐，傅恒打定了主意，便对乾隆耳语一番。
　　听罢傅恒的主意，乾隆神思渺远，似乎是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烟雨迷蒙中的惊鸿一瞥，青花水墨油纸伞下，娉婷少女巧笑嫣然，恰似夏日临水盛放的荷花，清雅秀丽。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海潮般浮上心头，初见即是心动，再见更为难舍，
　　数日的休养，夏雨荷已然恢复了大半。许是她那日的话起了作用，乾隆并未再来探望她，只是每日依旧遣人送补身子的药材来。直到那次书房的二人会面，乾隆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他想给她一个名分，这次便准备带她回宫。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夏雨荷有些手足无措，她前世等待了一生也没等来这句承诺兑现的时刻。
　　他是九五之尊，拥有后宫粉黛三千，又何曾把她放在心上，满腔情意均是错付，好在她还有女儿紫薇陪在她身边，可最后哪怕是还君明珠，紫薇因着她的缘故，也终究是低人一等。夏雨荷捏紧了手上的芙蓉花绢帕，她得上天眷顾再世为人，怎能再重蹈覆辙，面前的人未必是她的良人，可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女儿，更怕父母因她受到乾隆迁怒，既然上天注定她和乾隆要继续纠缠，那倒不如坦然接受，前路漫漫，道长且阻，为了未来的女儿紫薇，也为了父母和自己，她都必须走下去。
　　夏雨荷定一定心神，敛裙跪下：“皇上的恩典雨荷心领了，只是····”
　　乾隆心中欢喜，伸手扶起夏雨荷，朗声笑道：“朕知你心中所虑，自有安排，这次你便随着朕回京，朕会给你一个应有的名分。”
　　夏父夏母闻得她被乾隆看中，既惊且忧，可乾隆是天子，金口一开，岂容的他们这些人置喙。
　　远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入夜，长春宫一如往常的宁静肃穆，这是当朝皇后富察佩懿的寝宫。富察佩懿出身满洲上三旗，乾隆尚是亲王时便由先帝指婚，将富察佩懿指婚给乾隆做了嫡福晋。富察佩懿举止端庄，容貌丰美，言谈婉柔，与乾隆感情甚笃，育有二子二女，可惜大公主和端慧太子均年幼夭折，好在膝下尚有三公主韫琦和七阿哥永琮，乾隆对一双儿女可谓是千宠万爱，远超诸皇嗣之上。
　　长春宫内布置的大气静雅，也无甚华美的装饰，端的是一片疏朗开阔。花梨木大案上的盆栽白海棠开的正好，馥郁的香气融入青玉连枝落地灯的温润光华中，沁人心脾。
　　“主子，宫外传话回来，说皇上近日便启程回京。”蕙心打起那流云百福垂纱帘匆匆入殿，福身道：“只是皇上还带了个民间女子回宫，皇上喜欢的不得了，要纳妃呢，事情原委已经写在信上了，请主子过目。”
　　“皇上要纳民间女子？”皇后纤长的柳叶眉轻扬，接过傅恒寄来的信件，读罢，久久不语。
　　“皇上纳汉女入宫，甚至要为她改换门庭，可见殊荣，虽说不合规矩，但也并非无例可循，主子可要细细查探一番？”蕙心沉吟片刻，问道。
　　皇后摆摆手，语气和缓：“不必，本宫是皇后，对新人自当以礼相待，不能失了体统，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虽说君王有情，但日后是得意，还是失意，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她和乾隆少年相识，也曾天真烂漫，不爱拘束，只是套上了身份这重枷锁，这份情意便注定了明珠蒙尘。她首先是母仪天下的端庄皇后，之后才是一个女子，不能妒忌，不能失仪，一言一行也只能为六宫典范。
　　与此同时，太后也收到了乾隆传来的消息，知子莫若母，她这儿子的风流性子太后自然清楚，虽然有汉女不得入宫为妃的祖制，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宫中不乏有汉女出身的嫔妃，多添一个又有何妨，只是乾隆对这夏氏的心思明摆着已经超过了其他同等出身的嫔妃，如此一来，太后倒是要掂量一下夏雨荷在乾隆心目中的分量了。
　　“老佛爷宽心些，皇上说明白了，那女子也是地方大户人家的嫡小姐，想来应该是个好的。”桂嬷嬷轻声安慰道。
　　“也罢，明儿一早，你去知会皇后一声，让她来哀家这儿一趟，她是皇帝正妻，这次入宫的到底也算她娘家的亲戚，还是先预备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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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好久，总算决定修文继续更新了。
这里说明一下，夏雨荷真得不是对乾隆欲擒故纵，她的一言一行就是她矛盾心理的体现，一方面她舍不得自己还未出生的亲女儿紫薇，一方面她潜意识里还是有弥补上辈子遗憾的想法。
我原先一直以为清朝皇帝不会纳民间汉妃，后面人家给我科普，乾隆朝的纯惠皇贵妃，还有那个康熙的密嫔，人家都是妥妥的汉族妃子，我舒服了，终于没有心理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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