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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并蒂莲(二) ...

  •   孙伯舟心如擂鼓,连忙拨开一层有一层的人群,朝着姑娘艰难地走去。孙伯舟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行,被拥挤的人浪挤得喘不过气来,然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潮中的她,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生怕再次失去了她的踪影。好不容易,孙伯舟终于来到了那姑娘的身旁。

      孙伯舟站在她身旁,未敢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敢偷偷地用余光打量她。

      姑娘不同上次所见的劲装打扮,她穿着一身乳白色晕染藕粉缎裙,身披鹅黄色小袄,外衣上用金丝银线绣着不规则的暗纹,阳光一照,便闪着影影绰绰的光芒,衬得姑娘婀娜轻柔。

      她也并未像上次那样将头发高高束起,一头乌黑的头发柔柔披散下,挑了一束在头顶挽了个圆髻,髻上别着一枚银蝶流苏簪花,一张笑脸白如美玉,带着浅浅的两抹红晕,当真称得上粉腻酥融娇欲滴。

      姑娘入神地看着杂耍,一颦一笑、一惊一乍都别样可爱。她头上的流苏簪子跟着姑娘的一举一动摇摇曳曳,晃得一边的孙伯舟心荡神摇。

      孙伯舟跟着姑娘在人群中前行,姑娘看杂耍,他看姑娘,喧闹的市集竟叫他也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想他乃是左丞府中长子,怎样的风月未曾见识过,何等的美人不曾品尝过,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莫名地钟意。

      花车终于结束了游行,狂欢过后的人群逐渐散去。姑娘一脸不尽兴地在原地探头张望了很久,才低着头嘟嚷着转身离开。

      孙伯舟见姑娘要走,急得一把伸手拉住了她,换道:“姑娘请留步!”

      “嗯?”姑娘疑惑地转头,只见一个俊逸的翩翩佳公子脸红耳赤地拉着她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她。

      “何事?”姑娘气若幽兰,语带娇憨。

      在孙伯舟过往的生活中,投怀送抱,主动邀欢的姑娘不再少数,他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唯独这次,他真真是第一次主动去招惹一个姑娘,想认识她。

      孙伯舟心中焦灼,飞快地想了许多要如何开场的对白,然而却总觉得个个都那样唐突,唯恐冲撞了佳人。思来想去,不由得急得满脸通红。

      姑娘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公子,挑着眼睛疑惑地仰视他:“到底何事?不说我可就要走啦。”说着便挣脱孙伯舟的手,作势要走。

      “姑娘留步!”孙伯舟怕她这一走便再也难寻到她了,急得也顾不上什么唐突不唐突了:“早几天你曾在东市茶馆救了一位受浪荡子欺负的小姑娘,我有幸目睹姑娘舞鞭的英姿,为姑娘的……所折服,很想……很想认识姑娘。”

      姑娘脑袋一歪,困惑地呢喃:“茶馆……舞鞭?”

      “是的,你不记得了吗?我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孙伯舟未曾试过向女子如此表白心迹,内心正翻江倒海思绪万千,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唯有那羞得通红的耳郭透露了他的一点心事。

      姑娘被孙伯舟害羞又强装镇定的神情吸引,笑嘻嘻地说:“你这人好奇怪,找我干什么?想再看我舞一次鞭子?”

      “小生名叫孙伯舟,是左丞府中的长子,并非坏人。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我可否与姑娘结交做个朋友?”

      姑娘灿灿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我叫阿恒。”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孙伯舟,说:“就算你是我坏人我也不怕你的。”

      阿恒想了一下,又问:“什么是做朋友?”

      孙伯舟对阿恒的问题感到惊讶,但还是耐心地解释:“做朋友就是,我每天都可以陪着你玩,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有趣的地方。你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反之我也会和你说我的各种事。”孙伯舟顿了顿又补充:“总之,和我做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阿恒听到孙伯舟这么一说,高兴地答应:“好吧,既然你已经找了我许久,又说陪我玩,那我就和你做个朋友吧。”

      自此,阿恒和孙伯舟便成了常常相见的朋友。每逢不用当值的下午,孙伯舟和阿恒便混迹在东西市、北城区的商圈中。孙伯舟对大都城中有意思的去处了然于胸,他领着她去各式小铺、看各样戏耍、品各种美食。二人的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

      ***

      二月天的一个午后,孙伯舟照旧站在东市街头的桅杆下等阿恒。阿恒和他约定,每次见面都在此碰头。

      孙伯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着等会儿不知道是带阿恒去听陈家戏班新上的蝶恋花折子戏、还是领她去看地下赌坊的摔跤角力呢?天气比较寒冷,要不然和她去试试西市新开张的胡人烧烤暖暖身子也不错。

      孙伯舟正想得入神,突然一双毛茸茸的爪子从后头捂住了他的眼睛。

      “阿恒。”孙伯舟被遮住眼睛,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笑意。

      “伯舟你好厉害,我都还没有出声呢,你就知道是我来了!”阿恒惊讶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孙伯舟抓住阿恒毛茸茸的手,呵这丫头戴着一双上好的白狐绒手套。

      “今天的天气很冷啊,我们要去哪儿玩耍呢?”阿恒的脸懂的红彤彤的,更显得粉雕玉啄,像瓷娃娃一般。

      孙伯舟抓住阿恒毛茸茸的手便没有放开,柔声道:“我和你去尝尝新开张的羊肉烧烤可好?听说那家铺子是胡人开的,正宗的西域风味。”

      “什么是胡人啊?西域又是什么啊?”

      “西域就是……”孙伯舟浅笑着回答。阿恒总是会问许多普通人都知晓的问题,孙伯舟初时虽然感到奇怪,但也不好表露出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好啊好啊,那我们赶快去尝尝!”阿恒兴奋地说,又从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胀鼓鼓的荷包,打开来给孙伯舟看:“不知道那烧烤贵不贵,我带的钱够不够请你吃烧烤?”

      荷包中金灿灿的金子让孙伯舟有一瞬花了眼。他不着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笑着伸手掩住荷包,重新塞回阿恒的衣袖里,像哄小孩子一样说:“哪里能用得上你的银子,快收好吧。”

      孙伯舟牵着阿恒前往西市,阿恒一路东瞧瞧西看看,不管是街边的普普通通的糖人摊、市中路上寻常的杂货店、还是已看过了许多次的斗鸡赛,她都看得津津有味,就像第一次看到一样,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心。

      孙伯舟看着阿恒兴致盎然的小脸,心想她从来不肯把自己的全名告诉他,每次问起她家在何处,她都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而且她对很多寻常的事物都不知晓,也不明白财不可外露等普通的生活常识,更不熟悉诗词歌赋,难道她的家人不曾教导过她,又或者她来自十分偏僻的贫困地方,极少与外界接触?

      可是光是刚才她拿出来的一袋金子,便足够寻常百姓一大家子人好几年的花销。平时看她的穿着用度,无一不显示出她的富贵家世。

      今天她戴着的一双白狐绒手套,堪称珍品,极为罕见,更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添置的物品。他的阿恒,身上似乎有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孙伯舟心中虽然好奇,但也并未特别介怀。他身兼朝庭要位,又是权官达贵人家的公子,家世显赫,不管她是什么女子,有什么身份,若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更好,要是穷乡僻壤的小村姑也无妨,不论她有什么不见得人的身份和理由,他都多的是方法替她处理。

      二人从东市穿到西市,路程较远,阿恒又一路上走走停停,总是被路边的摊子吸引而去,孙伯舟便干脆拐了个头转进了火巷准备抄近路。

      火巷刚过一半,孙伯舟便心中暗道不好。他已察觉到有人正尾随他们,而且人数还不少。孙伯舟拉紧阿恒的手,心中暗暗盘算他与阿恒都有武功,且阿恒的武功还不弱,倒还不必太过于忧心。只是不知道对方有何来意,要寻的是什么麻烦。

      眼看前方有个岔口,孙伯舟正犹豫要否拐进去的时候,岔口中便拐出来两个人影。孙伯舟定睛一看,正是早些日子被阿恒在茶馆中教训过的两个男子。

      那两个男子截住他们的去路,手中还抄着木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与此同时,几个贼眉鼠眼的小流氓也出现在两人身后。

      为首的那个瘦男子冷冷地看着阿恒,脸上还布满隐隐暗红的鞭痕,衬得他的脸容尤为可怖,他嘶哑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上次在茶馆见过的女侠么?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我们可真有缘啊。”

      孙伯舟见到来人便大约知道这些小混混的意图,他将阿恒拉近自己,护在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两边的来人。火巷狭窄,看来不打到这些小混混难以脱身。

      阿恒毫不惊慌地从孙伯舟身后露出头来,困惑地盯着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子:“我见过你们吗?”

      瘦男子冷笑几声,声音阴冷得像一把刀子一样:“女侠真是善忘。”转眼又瞧了几眼阿恒身前的孙伯舟,一副了然的神情,说:“也是,有这样的小白脸陪着,女侠哪里有时间记得我们。”随后又咬牙切齿地说:“可我身上的鞭痕还清清楚楚地认得你!”

      一边的那个胖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们的伤可重了,这不想来求女侠赏点汤药费。”

      胖男子一双浑浊的眼睛溜溜地在阿恒身上打转,眼中精光四射:“我看你身上带着的那袋金子就合适得很。”

      孙伯舟赫然而怒,在他过往的人生中还没有人如此无礼地叫过他小白脸,而且胖男子猥琐的眼光在阿恒身上扫来扫去,更是叫孙伯舟火冒三丈。他正欲出手教训对方,身后的阿恒却掏出衣袖中的那袋金子,毫不在乎地说:“你们想要金子,那便给你们吧。”说着漫不经心地就将那金子往前一抛,丢到了地上。

      阿恒的举动叫所有人都一愣,特别是为首的瘦男子,他未曾想到阿恒会如此顺从,心中反而警铃大作,唯恐有诈。

      阿恒似是不知道在场的人的心思,绕到孙伯舟身前,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伯舟我们快走吧,不然就吃不上好吃的了。”

      孙伯舟正发愣,被阿恒扯得踉跄了几步。围着他们的人也回过神来,纷纷靠近他们截住去路。

      瘦男子说:“就留下一袋金子就想走了?没那么容易。”

      阿恒歪了歪脑袋,问:“那你们是想要多少袋金子?我回家去拿给你们吧。”

      瘦男子向二人身后的人群使了个眼色,说:“我的兄弟们听闻女侠的武功了得,想见识见识,和女侠玩玩。”说罢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小混混便挥舞着木棒,叫嚷着朝二人扑了过来。

      孙伯舟本就提防着,反应迅速地将阿恒藏到自己身后,徒手与几个小混混搏斗起来。

      孙伯舟正斗得激烈,一边的瘦男子和胖男子心中虽然对阿恒有几分恐惧,但见她今天作寻常女儿家打扮,身上也并没有带着鞭子等武器,便壮着胆子上前去拉她。

      孙伯舟以少敌多,阿恒并未出手,他本就有几分吃力。见瘦男子和胖男子去拉扯阿恒,心中一急,转身去帮阿恒,一时忘却了身后的小混混,生生吃了一棍。

      孙伯舟痛哼一声,一个不稳,半摔在阿恒身上。

      阿恒接住孙伯舟,语气冰凉,回头朝瘦男子和胖男子道:“你们凶巴巴的,我们才不稀罕跟你们玩。”说着衣袖一挥,扫过二人的脸庞。

      孙伯舟以为阿恒是带了暗器出来,心中暗暗庆幸阿恒会武功,否则对方以少对多,他还是有几分担心不能护她周全。未曾想到,阿恒的衣袖轻轻挥过,那两个浪荡子还是一副好好的样子站在原地。
      阿恒衣袖一挥的刹那,瘦男子和胖男子心中一惊,正欲躲避,不料那衣袖软软地抚过他们的脸,两人毫发无损地并未有任何伤痛。

      两人惊怕过后,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着,女侠今天的武功不灵啦?哈哈哈哈哈……”

      孙伯舟心中焦急,不知道阿恒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眼看着身后的小混混又围了上来,他暗暗调整气息,准备再次出手。

      胖男子与瘦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二人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保持着张大嘴哈哈大笑的模样,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胖一瘦的两张脸夸张地扭曲着,显得十分滑稽。身后本来摩拳擦掌的小混混们也都定在了原地。

      孙伯舟狐疑地看着四周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阿恒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的样子太有趣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玩吧。”

      阿恒小心地扶着孙伯舟,慢悠悠地走出了火巷。

      孙伯舟挨了一棍子,心中又充满了疑虑,脸色显得阴晴不定。

      阿恒在一旁关怀地问他:“伯舟,你痛不痛啊?哪里痛啊?”

      孙伯舟并未回答,反问阿恒:“刚刚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怎么他们都定在了那里?”

      阿恒的眼睛闪闪烁烁,含糊地说:“那是我的家传秘技,不可以告诉旁人的。”

      孙伯舟盯着她,心中清楚这不过是个借口,她身上总是有许多神秘的事情,叫人捉摸不清。孙伯舟之前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今天她对付浪荡子的法子实在奇怪,让他不得不认真审视起她来。

      阿恒见他默不作声,怕他生气,讨好地拉着他的手,说:“我还是最喜欢伯舟了。伯舟那么好,带我去各种好玩的地方,你还护着我,不像刚刚那些坏人欺负我。我不和别的人玩,就和伯舟在一起!”

      孙伯舟本来正想着阿恒身上奇怪的事情,但听到阿恒直愣愣的一句喜欢,心中炸开了花,让他一时之间便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阿恒最喜欢我了吗?”孙伯舟脸上有淡淡红云。

      “对啊!”阿恒摇着孙伯舟的手,笑得恍如天真无邪的孩子,整个人散发着纯真的光芒。

      “那阿恒亲亲我好不好?”孙伯舟的声音有几分蛊惑。

      阿恒并无扭捏,抬头轻轻在孙伯舟脸颊上碰了一下。

      阿恒柔软的嘴唇触碰在孙伯舟脸上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又如擂鼓,砰砰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痛,然而心中却忽然就弥漫开一片温柔,软得他整个人都要化掉了。孙伯舟有想落泪的冲动,从未有人给予过他这样动人的感受。他想着不管这个姑娘有什么秘密,他都定要一生一世与她一起。

      然而,那时候他不知道,自那天起他再也没能在东市的桅杆下等到这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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