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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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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近车子,就发现贺阳和秦窈坐在后座上,一人拿了一碗钵钵鸡在狼吞虎咽,头都没抬。
秋鹤爬上副驾驶,转过头去:“你俩这是饿死鬼投胎了。”
“哪有。”秦窈笑得脸蛋红扑扑的。
贺阳吸溜了一口,惊喜到:“咦?大嫂!嗯……咋这么重的酒味儿。”
贺逸扶额:“……说了别乱喊。”
贺阳全然不理他,趴在副驾驶座边上:“你怎么也在这儿啊,我和窈窈准备回家了。”
秋鹤看了眼表:“这大半夜的火车?”
贺阳挠挠头:“对啊,穷哇,贺扒皮不给发工钱,劳动人民只能坐凌晨场,求了半天才有钵钵鸡吃,苍天呀,我怎么这么惨!”
贺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面那个哀嚎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贺阳竖起两根手指:“我没有,我很幸福。”
秋鹤见状笑了笑,系上安全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把自己窝在了副驾驶上。
贺逸拧动车钥匙,挂了档,朝火车站的方向开去,等红绿灯的时候,余光看到了秋鹤斜靠在椅背上,微微蜷缩着身体。
“怎么了?”贺逸目不转睛的盯着路,轻声问,“想吐?”
秋鹤脸色有点差,强撑着笑了一下:“是有点。”
贺逸伸手把空调打成了通风,然后略有焦急的看了眼倒计时的红灯:“再忍忍,就快了。”
“就快什么?”后座的人幽幽的说。
贺逸:“……”
贺阳前倾身体:“就快有爱心粥喝了吧?”
贺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贺阳见他没有否认,顿时发出一阵哀嚎:“我的苍天啊,果然爱是爱心粥最重要的一个材料,哥,那我呢,啊?好歹有点怜悯之心吧。”
贺逸:“……我现在没有直接停车把你扔下去就够有怜悯之心了。”
贺阳呜呜嘤嘤好一阵牢骚,又抓住秦窈的手,放在心口说到:“窈,你看,我这个家庭情况,爹不疼哥不爱的,亏有你愿意嫁到我家来,也难得我这辈子爱情一帆风顺了,而不像某人……”
贺逸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突然阴沉又阴森:“像谁?”
贺阳顿时含糊糊弄过去:“而不像我同桌……窈,真爱,难求啊。”
秦窈全程身体被拽着,而脸却努力的朝反方向别过去,嫌弃的等他说完,才唰得抽出了手,猛地一拍他的手背:“你能消停点吗?”
贺阳瞬间坐端正:“切,能……”
副驾驶的秋鹤听到这儿突然没忍住笑出声,回头看了贺阳一眼:“出息。”
贺阳哼了一下:“这不是出息不出息的,这是我们老贺家男人的传统。”
“什么狗屁传统?”秋鹤问他,余光里看着静静开车的贺阳,“妻管严?”
贺阳摇摇手指:“俗!这叫相敬如宾。”
“行,能行,”秋鹤啪啪啪鼓掌,在不大的位置里半屈着长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妻管严就妻管严,还拽文词儿。”
“哥——!”贺阳扯着嗓子。
贺逸意识到不对,急忙堵住他的话:“你俩聊你俩,别叫我……”
可是那张嘴压根塞不住,贺阳惊诧的说:“大嫂说你妻管严!”
贺逸:“……”
秋鹤从座位上弹起来:“你这小兔崽子,净瞎扯淡!”
贺逸忍到了极点,飞快的在火车站的停车场停好车:“到了,下车。”
“哇!”贺阳吱哩哇啦,“哥你为了大嫂驱逐亲生弟弟!!”
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头:“快点的。”
秋鹤见逗人逗过火了,急忙跟着帮腔,笑说:“你快点儿的!你哥要发飙了!”
“行啊你俩,”贺阳边挪着身体下车边啧啧,“可以,可以可以,妻管严不可怕,可怕的是夫唱妇随,合起伙儿来欺负我这个‘外人’!太过分了!”
等两人都下了车,闹闹腾腾的打了招呼离开后,车里这才安静下来。
贺逸扶着方向盘,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秋鹤看着车窗,一只手支撑着脑袋,看着不远处贺阳拉着秦窈欢快离去的背影,余光里视线始终停在贺逸的身上。
贺逸关了聒噪了一路的车载广播,如释重负的靠在椅背上。
他打着方向盘,从停车场缓缓倒出来。
贺逸目不斜视的盯着马路:“还疼吗?”
秋鹤顿了一下,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立马蜷了下身子,斩钉截铁:“疼。”
贺逸扫了他一眼,然后皱了皱眉:“疼还喝酒,你难道忘了上回有多疼吗?能不能让人少操点心。”
秋鹤呵呵一笑:“哎……疼着疼着就习惯了,反正这么多年也没人管,每个月不疼上这么两回,心里还不踏实,还觉得缺点啥。”
贺逸抿嘴:“缺点心眼。”
秋鹤顿了一下,继而大笑:“哈哈哈哈哈,没毛病,这到让你说中了,我心眼儿确实不大,”他伸出小拇指,用大拇指掐着凑到贺逸面前,“就针尖儿这么大。”
贺逸没忍住,绷着脸轻笑了一下。
见人笑了,秋鹤瞬间就松懈下来,舒舒服服的看着贺逸开车的样子,目光不遮不掩,眯眯着笑眼看着他。
贺逸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两下,打了个转向灯:“刚才,我弟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啊?”他突然这么一说,秋鹤还没反应过来。
贺逸欲言又止,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就是,称呼上的事,他从小嘴上没有把门,就知道嘲弄别人,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秋鹤微张嘴巴,缓慢的点了点头,末了,突然说了一句:“那如果我往心里去了呢?”
贺逸愣了一下,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不安的摩挲了两下。
秋鹤的目光飞快的瞟到了他的动作,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双手反抱着副驾的颈枕,抻得衬衫都缩上来了一点,露出来半指长腰上白皙的皮肤。
在视线里亮眼得过分,无论如何都躲不开。
秋鹤轻松的笑笑:“行啦,紧张什么啊,如果我的喜欢还让你这么不愉快的话,直说就行了,多大点事儿啊,我秋大哥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能进能退。”
他一只手肘支在膝盖上,朝贺逸那边倾斜,自问自答:“你知道我老秋家男人祖传的优点是什么吗?自知之明!”
贺逸噎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我没这个意思。”
秋鹤推了推眼镜,做深沉状:“不过我秋大哥也是出了名的脸皮厚,只要你没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啊!你这个不要脸的!我根本不会喜欢你!’,我是不会放弃的。”
贺逸深吸了口气,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生出的愧疚。
秋鹤打了个响指:“所以,贺老师,拒绝要趁早,否则深陷你秋哥的泥潭,可是很难脱身的呦~”
贺逸无奈:“谢谢提醒哈。”
秋鹤顿时笑成岳云鹏,大哥一样拍拍他的肩:“嗨,咱哥俩儿谁跟谁啊!”
*****
第二天早上贺逸坐在办公室看教案的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秋鹤:哇塞,厨房的热粥,谢了啊!〕
贺逸嘴角轻轻扬起,低头打字。
〔贺逸:不必,早上起床做早饭顺手一做。〕
对面秒回。
〔秋鹤:哦~那昨晚也是顺手一做?〕
贺逸看着他的那个波浪线,太阳穴突突了两下,感觉那个人的脸已经跳到了自己的面前,贱兮兮的“哦~”了个九曲十八弯的浏阳河出来。
〔贺逸:怎么?〕
〔秋鹤:没事~替我向贺老师的手道个谢。〕
〔贺逸:……?〕
〔秋鹤:帮我告诉他说,忙了一天了谢谢他还能惦记着我,家里这个姓秋的病人现在感觉到很快落,他真是我滴再生父母哇!〕
〔贺逸:……好,我会转告的。〕
〔秋鹤:那多谢了哦!〕
贺逸看着手机上的几个字,轻笑着摇了摇头,就揣好手机下了楼。
他敲开实习老师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实习生,除了一个有课的女生,基本上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这个办公室基本上都是体音美的实习生,贺逸作为学校体音美组长,实习生导师,突然冷不丁下来一趟,还是挺叫人坐立难安的。
毕竟他上一回下来,是因为许行川和薛盛打架。
“贺组长好。”离门最近的女生打了个招呼。
“嗯。”
贺逸点头,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贺逸环顾众人:“我和体音美组其他老师商量了一下,咱们周末去幸福路新开的那家自助聚一下餐,你们只负责吃东西就好,我请客。”
“好哇!贺组长威武!”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来,是这段时间工作量很大,大家都很忙,刚实习就这样连轴转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请大家一起放松一下;二来,也是祝贺一下许行川这次拿了第一名……”
实习的小青年小姑娘们纷纷捧场的鼓起了掌,窝在角落的许行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
贺逸看了眼在座的人:“周六下午两点,不能来的提前给我报名单,不要到时候我白白多买了一个人的票。”
话音刚落,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没时间。”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是薛盛。
他双手插兜,胳膊肘下夹着教案,目光没有落在贺逸身上,却是在对他说话:“我要去复习,下周有证要考,去不了。”
“真不去?”贺逸问,“听说那家店不错的。”
有人附和道:“对呀,复习什么时候不能复习啊,吃饭废不了几个小时,组长请客呢!”
“我去不了,你们去吧。”薛盛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咸不淡。
贺逸抬眉,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那行,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能去的准时到,晚了就没份儿了。”
“好!”
众人也没在意,继续沉浸在全校最帅的组长要请客的喜悦之中。
“我先上去了,你们记得把没在场的传达到了,”贺逸扫了角落一眼,咳了声,“许行川,你出来一下。”
“啊,好……”许行川答。
他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慌里慌张的跟着贺逸跑出来。
办公楼的尽头,贺逸眯着眼睛站在窗边,楼下是北市五小的小花园,他的目光紧随着从办公楼出来,横穿羊肠小径朝教学楼走去的薛盛。
“许行川。”贺逸说。
站在他身后的人身体跟着抖了一下,答到:“什么事,贺老师?”
贺逸转过身,背靠着窗框:“你最近,教学上有什么问题吗?”
许行川抿着嘴,笑着挠了挠脖子:“还好,多亏贺老师前段时间帮我提点了一下教案,我自认为进步还是蛮大的。”
“那就好,”贺逸欣慰的点点头,又看向他,犹豫了一下,“那同事之间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反映,在职责和能力范围内,我能帮你们解决的都帮。”
许行川顿了一下,低下头,眼神不经意的有些躲闪:“同事……都挺好的呀,相处很愉快。”
贺逸见他不愿说,叹了口气,直言道:“你和薛盛,私底下的矛盾我可以不管,但如果是工作上的矛盾,我希望你不要隐瞒。美术组的实习生算上你也就四个人,我不希望内部积什么怨,有的事也许说开了,还会有转机。”
许行川咽了口唾沫,沉默了十几秒,半晌,似乎终于鼓起勇气一般的抬起头,看着贺逸,目光诚挚又坚定:
“贺老师,如果有一个人,要借你之手去伤害你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贺逸闻声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思考:“那要看是哪种喜欢。”
许行川说:“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喜欢,没有度可以衡量,但是你知道,你看见他受伤就会抓狂的喜欢。”
看见他受伤就会抓狂的喜欢。
贺逸的眼前猛地闪回前一晚的画面。
他从背后看到秋鹤又喝酒又吃串儿时,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桌子掀翻,可对方喝到红着眼睛靠着他,心下里刚刚结成块的肉又不由自主的融化了。就像是大脑蒙了层布,喜怒哀乐都不由自己决定。
当时被情绪操控,看到旁边还有别人才忍住没有说什么,现在想起来,居然才发现有些莫名其妙。
他为何在不爽秋鹤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
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不爽?
仅仅是房东……和朋友的关系吗?
说出去鬼才信。
贺逸眉头微皱,手指几不可见的攥起,他的眼底突然蒙上一层深不见底的黑色,就像是陷入一道难题的沉思的学者。
许行川抬眼看着他:“所以贺老师……会怎么选择?”
贺逸垂眼,桃花眼闭起,睫毛颤动了两下,在眼下落下一片绒绒的阴影。
他抿着唇,微微侧过头,露出斧凿刀削的下颌线,一直到藏在白衬衫立领后的脖颈上:“不论于那一方面,我都不可能放过他,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用被他借的这双手,也让他体会到同等的痛苦。”
他停了一下,然后笃定道:“不,是加倍的痛苦。”
听到这里,一直眉头紧锁的许行川突然笑了,他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刘海软软的塌在额头上,笑得轻松:“好,我知道了,谢谢贺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