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杂学记》余如恩

10、作业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猫儿猫儿！！！！！！”白玉堂嚎啕着从睡梦中醒来，疯狂地推着旁边的展昭。
　　“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展昭揉着耳朵不耐烦地爬起来，“吵死人了！”
　　“爷昨天晚上梦到开学了，爷的作文却一个字没写！！被公孙先生好一顿骂！！！太可怕了！”白玉堂嚷嚷着，抱住胸口，作出一副恐惧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展昭愣了愣，抬头看天，思索半晌，才道，“好像、还有十天、就要开学了呢。”
　　“什么？十天，天哪！去汴梁要几天时间？我文章一篇都没写呢！”白玉堂说着，跳下床去，不停地在桌边踱起步来，“你家的马车我估计要个五天才能到，所以还有五天时间写，公孙先生一共布置了十篇文章，一人一天写一篇，猫儿，你看怎么样？”
　　展昭莫名其妙地偶尔被点名，摸了摸脑袋，“我早就写得差不多了啊！”
　　“什么？你居然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写作业不告诉爷爷，猫儿，你好狡猾！”白玉堂说着，愤愤地瞥了展昭一眼，“我不管，你的文章呢，拿出来给我抄！”
　　“可你上次不是还说，咱俩文章风格不一样，公孙先生会发现的！”
　　“爷自有分寸，快拿出来！”白玉堂说着，理直气壮地向展昭伸出手。

　　展昭无语，摇摇头，走下床去从袋子里拿了十张纸出来。
　　“没想到猫儿你真的偷偷写完了。”白玉堂一把抢过纸，还不忘朝展昭投去失望的一眼，“爷真是看错你了。”
　　“你不写作业，还怪我咯？”
　　“不怪你怪谁？”白玉堂说着，铺开宣纸，抄起文章来。
　　“余忆几日前，去往陷空友人玉堂家中，颇为有趣，记录如下……”白玉堂边抄，还刻意修改了几个措辞，使这篇文章看上去更像自己的。

　　但写着写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吾甚异，复前行，欲穷其林。”
　　有点眼熟，可他也想不起来哪里读过，只好边读边继续抄着。

　　“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玉堂便舍船，从口入，吾跟其后。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吾唏嘘，陷空岛实乃人间仙境。”
　　听他这么夸，白玉堂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陷空岛哪有猫儿说得这么好~

　　他继续抄着，“见吾，惧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吾于陷空岛相住数日，见多番美景，再记如下。”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白玉堂的笔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展昭，半晌，才开口，“猫儿，你牛。”
　　“我头一次见到抄袭抄得这么理所当然的人。”他说着，朝展昭竖起大拇指。
　　“彼此彼此。”展昭说着，谦虚且不好意思地再次摸摸脑袋。
　　“谁跟你说笑了！”白玉堂指着宣纸上的段落，一本正经道，“《桃花源记》年代久远，公孙先生若是一时想不起来，兴许会给你过，但《醉翁亭记》……我真的不相信公孙先生会想不起来。”
　　“那你别抄我的！”展昭一脸被戳穿的不耐烦。
　　“这不是我抄不抄的问题吧？”白玉堂郁闷着道，“你觉得公孙先生看到你的文章，会放过你吗？”
　　“……”展昭一时无语，半晌，才无奈地扁扁嘴，“那你说怎么办嘛。”
　　“我想想。”白玉堂搔搔下巴，又抓抓耳朵，似是灵光一闪，拍着桌子说道，“咱们可以拣其中一点点字来抄嘛！”
　　“此话何意？”
　　“你爱看这句，“若夫日出而林霏开”，咱们给他弄得稍微白话一点就行了。毕竟咱们这个年纪，是写不出这么高深的句子的。”
　　“有道理！”展昭眼前一亮，拿起笔来，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就改成日出时分，林中雾散云拢，山穴时晦时明……”
　　“猫儿，你真是太聪明了。”白玉堂夸赞着，也跟着提起笔来。

　　这一写，就是一上午，才堪堪写完了一篇文章。

　　“这样下去，等出发了咱们也写不完！”白玉堂埋怨着，索性扔下笔，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不管了，明天再说。”
　　“那我也不写了，反正还有四天，实在不行，咱们就在马车上写。”展昭跟着丢了笔，“你说为什么古人写文章，这么简练啊！”
　　“我怎么知道？”白玉堂说着，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不过，我听我哥说过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展昭被吊起了好奇心，接过话茬问道。
　　“公孙先生不是教咱们读过《论语》吗？”
　　“是啊，怎么了？”
　　“我哥说，那个时期的人，他们说的话，就是跟论语上面写的差不多！”
　　“真的吗，我房间好像有这本书，我去找来读读看。”展昭说着，起身跑到书架上找了半天，抽出一本书，细细读起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君子乎？”展昭读着读着，就停了，戳戳白玉堂，道，“他们这样说话，不累得慌么？”
　　“你问我，我问谁啊？”白玉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老鼠，你在想什么？”
　　白玉堂定定地看着纸上写完的文章，半晌才盯着窗外的天空，意味深长地说道，“猫儿，咱们应该这么想。”
　　“怎么说？”
　　“你看，咱们现在看古人，觉得他们说话贼累，对吧？”
　　“是啊，是啊！我光读着就累了！”
　　“而且咱们现在还要挖空心思的去模仿他们，别提多烦了。”
　　“就是就是，但这样一想，我更加不想写作业了！”
　　“你别急，听我说下去！”白玉堂狡黠的一笑，朝展昭得意地扬扬眉，“千年之后，指不定还有哪个家伙，抓耳挠腮地看着咱们写的文章，气急败坏地说，‘这些都是什么呀，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嗯？你说什么？”展昭听得有些不解。
　　“就是，千年之后，肯定还有千千万万的学生，比咱们还难理解这些文章的意思，他们不仅仅要写文章，也许，还要猜这一个个的字词，都是什么意思。比咱们更惨！”
　　“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明白了。”展昭指指书上的字，“孔老先生当时用的字，很多发音都跟咱们不同。也许随着时间的变迁，还会有更多的不同呢！”
　　“就是就是，那些家伙，可能连读都不会读呢！哈哈哈！”

　　两人说着，一起放声大笑。
　　“白老鼠，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了不少。”展昭边捂着肚子狂笑，边指指那些写得一塌糊涂的文章，“说不定他们连像我这样抄，都抄不来呢！哈哈哈！”
　　“你说的有道理！哈哈哈！”

　　于是，白玉堂的这一奇思妙想，倒是让两人有了不少干劲。
　　两人抓起笔，一直努力到傍晚，终于将第二篇文章写完了。

　　“不写了不写了，今日份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白玉堂说着，把笔放回架子上，跳下椅子，“走走走，爷爷请你吃糖炒栗子。”
　　“我要大份的！”
　　“废话，爷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白玉堂闻言，大气地挥挥手，拖着展昭就往外跑。
　　展昭一听这话，双眼放光，任由白玉堂拉着，从椅子上下来，跟着他往门外跑去了。

　　夕阳余晖照在两个刚踏出房门的小家伙身上，却难得的映出了一脸的蓬勃朝气。

　　两人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天空，双双看了彼此一眼，有些想念汴梁书院了。
　　也不知，学堂里那些蠢蠢笨笨的小屁孩们，都过得怎么样呢？

　　他们会不会也在抓耳挠腮的写作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