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折腰（情剑山河同人）》非尘

7、进宫

　　皇帝下旨赐婚的那天，天晴气朗，周府中门大开，迎接圣旨。为了表明皇家对婚事的看重，由中书侍郎韩熙载亲自送达圣旨。
　　“周大人，在下先恭贺周大人喜得佳婿，正所谓郎才女貌，贵府大小姐和吴王殿下真是天赐良缘。”
　　韩熙载性喜声色饮乐，在士大夫中，多有人如他，南唐建国以来从未经逢战事，承平已久，太平滋生享乐之心，而韩熙载更是其中翘首。不过他虽然纵情任性，却极擅揣摩人心，为人圆滑，与人以和为先。既然皇上派自己前来周府，也是暗示他和要周忠大人走的近一些。周忠在朝堂中老实本分，不掺和进皇位之争中，明哲保身，他也乐得与其亲近。一来，皇命难违；二来，也能交好吴王。何来而不为呢？
　　“多谢韩大人，辛苦韩大人跑这一趟。不如进府中略饮两杯茶水，小坐一番，也好尽在下的感激之情。
　　“周大人太客气了，诚心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大人，请。”周父伸出右手，作指引状。
　　“周大人，请。”韩熙载双手交握，回礼。
　　正式下达文书之后，周府宾客如云，后院诸多女眷都由周母接待。此刻，周母满脸笑意的坐在诸位官夫人中间，与她们交谈客套。
　　“不知周大小姐现在哪里？能否请出来，见上一面？”
　　“不巧了，今天娥皇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了。”
　　“可见皇后娘娘有多喜欢周大小姐了，这不，现在就开始宠上了。”
　　说是召见，其实最主要的是要教习礼仪。皇室联姻，最是看重这点，万不能行差就错，不然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清早的时候，皇后就派亲身的嬷嬷前来请周娥皇进宫。虽是官家千金，但从未进过皇宫，周娥皇心中有点紧张，也有点羞涩。
　　“若周大小姐担心一个人进宫不方便，大可让人陪着。”嬷嬷一边说，一边隐秘的侧眸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周歆瑶，一眼看去，就惊艳非常。果然是一个少有的美人。雪肤花貌，天真烂漫。或许是年纪尚轻，这位周三小姐的眼眸中还带着些许稚气，就像山间的麋鹿，眼神干净，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皇后娘娘只传召姐姐一个人，再多加上一个，是不是不太好？”
　　“二小姐放心，皇后娘娘为人谦和，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而且，大小姐马上就是皇后娘娘的儿媳，也就是娘娘半个女儿，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多谢娘娘好意。”周娥皇向皇宫方向行礼谢恩，“既然如此，歆瑶，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我？”
　　“嗯，就当是陪陪我。”
　　嬷嬷皱眉，她倒不是很希望这位周三小姐进宫，吴王殿下心中欢欣的是谁，她是知道的。若是让殿下再见上几面，难保不再生波澜。
　　“大小姐在宫中恐怕要呆上几天，婚前的礼仪，学起来可是不容易。大小姐，尽可带上能帮上忙的人。”既是帮忙，当然是年纪大一点的更好，因为更加成熟稳重，知进退，识大体。嬷嬷暗示，可以带周二小姐进宫。
　　好似没有听懂嬷嬷的暗示，周娥皇笑着说，“我这个妹妹一向跟我亲近，而且为人聪明，有她在我的身边，我就安心多了。而且最近家中事物繁多，嘉敏留在家里更好可以帮助母亲料理家务，减轻她老人家的负担。比起进宫陪我，还是母亲的身体更重要。”
　　“想来，嘉敏也是这样的想法呢。”
　　周嘉敏呐呐不言，周歆瑶接口，“就知道是大姐疼我，知道我在家里也帮不上忙，就带我进宫去见见世面。不过，要是真的不能忙上大姐，可不许笑话我。”
　　“我哪里舍得笑话你。不过是想让你陪着我罢了。”
　　事与愿违，嬷嬷也不便详谈。总不能告诉这位周大小姐，周三小姐不适合进宫的理由吧？而且她也看出，周家的大小姐不希望二小姐进宫，两姐妹的关系也不如她跟周三小姐的关系好。这些事情也不方便问，只能藏在心中，事后回禀皇后娘娘。
　　罢了，还是先进宫再说吧。只要不让王爷见到她就行了。
　　嬷嬷观察周歆瑶的眼神被上来搀扶大小姐的秋水看在眼里，秋水低头，等到搀扶两位小姐上轿后，回到周嘉敏身边，还是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说，“二小姐，奴婢觉得，这位嬷嬷话里有话，古古怪怪的。”
　　“话里有话的不只是宫里的人，还有家里的人。”
　　周嘉敏没有将秋水的话放在心上，姐姐的心思她明白。不过是拿话点她，好让她放下执念，可是若真的如此轻易地便能放下，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周嘉敏留在府邸，帮助周母。而周歆瑶和周娥皇在宫中也不是如开始想的那么复杂。皇后好似真的很喜欢周娥皇，自打她一进宫就安排在了皇后寝宫旁边的宫殿。至于周歆瑶，则是被安排在了凤溪阁。
　　凤溪阁是一座建在湖面上的阁楼，上下两层，视野开阔，能阁楼上可以欣赏到湖面上的荷花碧水相映的美丽景色。只是，纵然美景怡人，周歆瑶却有点心不在焉。
　　若说一开始是为亲人解忧的初衷而来，事实却是自己整天一个人呆着无所事事。宫中不比家里，处处都是不得不留心。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周歆瑶却有点力不从心。她觉得宫里面的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说出的话都有两个意思，要小心揣摩，处处思量。有时候说的话和做的事，全完不一样。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也不一样。
　　虽然皇家至尊至贵，可是却也是处处束缚。
　　也不知道姐姐将来真的成为吴王妃，在宫中常住，会不会辛苦。
　　不过以姐姐的脾气，就算辛苦，也只会报喜不报忧。
　　周歆瑶坐在梨花案前，手背撑着下颚，看着湖面。保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样。
　　“二小姐在想些什么？可是想家了？”
　　“没什么。”没有留神有人进来，周歆瑶赶忙站起来，“是姐姐让你来找我的？”
　　“的确是大小姐派奴婢来的，大小姐最近今天跟嬷嬷学习宫中礼仪，没有办法分身前来，就派奴婢走一趟。三小姐若是觉得闷，可以到宫中走走。”保怡从小在宫中长大，最会体察人心，“若是觉得不方便，三小姐大可让奴婢陪着，在身边说说话，解解闷。”
　　“你是王爷和娘娘身边得力的人，宫中事务繁杂，很多地方都要你拿主意，也不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其他人的事。”虽然在宫廷时间尚短，但对于保怡在宫中的地位，周歆瑶却有所耳闻。保怡虽只是一个宫女，但为人谨慎温柔，做事体贴，这也让皇后对她十分满意。因此，就把她派给吴王做侍奉，
　　也深得吴王的信任。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三小姐太过客气了。”保怡说着，却也不能让这位未来王妃的亲妹妹整天一个人闷在阁楼中不管不顾。在她来时，嬷嬷就叮嘱过她。不可让这位三小姐乱跑，更加不能让王爷看到。心中纳闷，但她也没有深究，在宫中生活的人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去问。
　　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心腹，自然也是传达皇后娘娘的意思。既然不能这位周三小姐随意在宫中走动游览，那就只能去一个既能让人打发时间，又不会有人常去的地方了。
　　“宫中有一个花萼楼，潜藏了大量的古书遗图，而且还有很多失传的乐谱和排舞图。听说三小姐素来喜欢笙歌乐舞，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去那里打发时间。”
　　南唐承袭大唐，其皇室号称李恪的后裔。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宫廷中留有大量唐朝时的遗录却是真的。这些东西，在民间可找不到，就算有，也被人收藏起来作为传家宝，轻易不露于人前。
　　听保怡这么说，周歆瑶很是心动。
　　“三小姐若是喜欢，就让人带着您去看看。”看出周歆瑶的意动，保怡笑着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小娥，你就跟着三小姐，一起去花萼楼看看。要小心服侍，知道吗？”
　　“知道了，保怡姐姐。三小姐，请随我来吧。”
　　能有机会一场心中所愿，周歆瑶难掩喜色，“那就辛苦你了。”
　　说完就和宫女小娥一同前去花萼楼。花萼楼位置偏僻，靠近乐舞坊，隐隐的还能听到从乐舞坊那里传来的女子嬉笑声和乐音。但虽然是一墙之隔，可是乐舞坊那里的乐人却不被允许进入花萼楼。因为这是皇室藏书之所。不被允许，外人不许进入。若不是有皇后身边的女官示意，周歆瑶也不能进入这里。
　　“三小姐，奴婢不能进去，就在门口伺候，您若有事就叫奴婢的名字。”
　　周歆瑶觉察到小娥的神情，她似乎一直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乐舞坊那边方向的关注。
　　“我知道了，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你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先去忙。”
　　小娥脸一红，“奴婢……奴婢失礼了。只是……一起入宫的姐妹现今在乐舞坊中……所以才会……”
　　“人之常情，我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周歆瑶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她推门进入，就见高高的书架上卷轴、书帛摆放的满满的，书架很多，摆放了一列又一列。她顺着书架，一个一个看去，在角落中看到了一个表面绘有飞天图样的卷轴，拿起，小心的打开，卷轴中是一组一组女子跳飞天舞的图录。
　　她沉浸在美妙的舞蹈动作中，想象着若是那纤臂舞动、手指繁转间带动云袖轻摆，身上配饰叮铃作响，双脚踏着阵阵铜铃鸣响，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
　　这番美好的想象在男子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周歆瑶心中一动，灵巧的闪身躲进了书架的后面。她透过书架的缝隙看过去，模糊的看到两个男人的身影。
　　“殿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您能掌控的了。”
　　“张泊，大哥又派你做说客吗？”
　　“这不是太子的意思，而是臣本人的主意。”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谋害当朝皇叔。”
　　年轻的声音咬牙切齿，“你最好别让本王抓到你的把柄。否则，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推攘的声响传来，周歆瑶听到谋害两个字时，就努力地将身体藏进更深的阴影中，生怕被两人觉察。
　　“王爷顾念亲情，可是王爷跟太子可是亲兄弟，比起皇叔，不是更亲厚吗？若是太子登位，绝不会亏待王爷，但若是皇叔登位……王爷，皇叔可是有好个儿子。这亲儿子跟侄子……要如何取舍……相信，不用下官说，王爷也能明白。”
　　“不要再说了。不管皇叔还是太子，都是本王的亲人，本王绝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做毒害亲人的刽子手。”
　　“王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叔为人一向表里不一，表面关爱诸位王爷和太子，但内心狡诈，若是他登临帝位，莫说太子，恐怕就连王爷也难逃其毒手。”
　　“你……是谁让你来的？”
　　“没有任何人指使下臣，下臣作为王爷幕僚，只想尽忠职守的为王爷效力，保王爷一声康泰，万事无忧。”
　　张泊深深躬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王爷请三思。”
　　郑王闭上眼睛，内心挣扎。他的道德不允许他作出卑劣的事，但对于张泊的话也并非毫无触动。
　　眼前一会是皇叔在父皇面前的关怀之语，一会是皇叔和太子大哥之间的争执，影像变换间他的心一点点变冷。
　　“张泊，本王虽贵为王爷却在父皇和太子面前人微言轻。你为何要选择做本王的幕僚？”
　　“王爷过谦了，下臣自诩才思敏捷，对于王爷如今的地位更是感同身受。虽然王爷并非太子同胞，也无吴王文采风流，但国家要事岂可看人的文采而定？不然也不会有书生误国这个说法。”
　　“王爷为人冷静果断，心思慎密，做事理智，眼光长远，这些都不是吴王所能比。虽然吴王与太子同母，但真的等太子登位，时日一长，相信会对王爷委以重任，而不是吴王。”
　　“吴王可做一富贵闲人，山间隐士，却做不得手握权势，执掌机要的贵人。”
　　久久的沉默，郑王半天才说道，“张泊……事关重大，你让本王想想。”
　　“但若此事你让他人知晓，张泊，本王饶你不得！”
　　声音狠厉，饶是周歆瑶藏身于暗处，也忍不住心中发寒。若是被他们两人发现，她今天恐怕难逃一死。
　　正思量间就听到小娥的声音，“谁在里面？”紧接着就是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小姐，您在里面吗？”
　　竟是去乐舞坊看顾旧人的小娥回来了。偏偏是这个时候。别进来，小娥。周歆瑶无声的喊着，想出去，但又怕被两人看到，想跟小娥示警，但苦无办法。她心中着急，六神无主之间就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女子挣扎的声音。
　　“奴婢，不是……有意进来的……唔！”
　　声音被堵住，透过缝隙，看到小娥被一个男子堵住口鼻，挣脱不开。另外一个穿青色衣衫的男子背对着她，看不到模样。
　　就这么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因她连累而死，不是她的为人。就算希望渺茫，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娥被杀。
　　周歆瑶眼看就要冲出去，却同样被人从后面挟制住，后颈一痛就眼前一暗，恍惚间就记得小娥窒息的痛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