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折腰（情剑山河同人）》非尘

2、纠缠

　　清凉寺的偏殿中专供香客休息的禅房，分南北两侧，已做男女之别。周歆瑶带着秋水在北边一座禅房中稍作歇息。
　　屋外春雨潺潺，隐约听到诵经声。禅房内，一个罗汉床，一个月牙桌，桌旁有两个香几，正中央的墙壁上则挂着大大的‘禅’字。
　　“三小姐，我们还是尽快回府吧。”
　　秋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周歆瑶，“这里太简单了，您在这里不会习惯的。”
　　周府是南唐典型的高官贵族之家，自古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家中的娇客。三小姐在家中年纪最小，夫人和大小姐也最疼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她来，说是从小金浇玉砌的长大也不为过。虽然在平常人看来，这个禅房布置清雅，但是在秋水看来，比起三小姐的闺房，真是差上太多。
　　“又不是住在这里，等到大姐和二姐回到府里，自然会派人来的，我们只是接着人家的地方稍作休息而已。”
　　周歆瑶接过热水，抿上一口，虽然是清水，却有着一丝丝的甘甜，若是用来泡茶，想必不错。“不过，大姐的说教，我又逃不过了。”
　　“既然您知道会惹大小姐不高兴，就不要这么做了嘛。”
　　“没办法呀，大姐善琵琶，二姐喜诗词，我呢，则醉心歌舞。我们三姐妹，各有所爱，碰上自己喜欢的，难免会误一点时间。只是没料到这次会突然下雨，误了赶回家的时辰，要 让爹爹等着我了。”说到此，心情变得有些低落，“这才是我不安的地方。”
　　“三小姐，您还真是喜欢歌舞呢。”
　　周歆瑶抿嘴一笑，神情间满是小女儿的娇憨和灵动，“因为美啊，你想想看，轻腰回雪，长袖翻飞间就是惊鸿一片，多好看啊。”
　　周歆瑶一直喜欢美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而歌舞则最能展现出女儿家的柔美。汉时的折腰舞，唐时的胡旋舞，都是一绝，只是随着王朝衰败，风流散尽，也随之散落民间，机缘巧合下才能发现遗图。
　　周歆瑶叹气，比起寻找这些遗稿，倒是二姐的希求比较容易达成。
　　“秋水，你还记得上次爹爹答应二姐，帮她带回一份吴王的手稿，二姐竟然一直在府门口等着。那还是冬天呢，外面多冷啊，二姐就不知道冷热的一直等着。她呀，还真喜欢吴王的诗词。”
　　“吴王殿下的诗词绮丽动人，喜欢的人自然很多啊。不但是二小姐，咱们南唐大街小巷，少女稚童，谁不是喜欢传唱吴王殿下的词呢？”
　　“我也不是说他不好，我只是觉得二姐对吴王太过在意了。”任何的喜欢都要有一个度，尤其是对人，她总觉得二姐不仅是喜欢吴王殿下的词藻。每次爹爹休沐回来，她总是询问关于吴王的事情，他的喜好，他的新作，他的开心与不开心。二姐心情的起伏也随着爹爹的转述而峰回路转。
　　这样，真的不太好。
　　“三小姐，三小姐？”思绪间被秋水唤回心思，“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也不知道大姐派来接我们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
　　周歆瑶坐在罗汉床上，百无聊赖之间，隐约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若不是她自小音感极强，还真听不清楚。
　　“是什么人在外面？”
　　秋水听到，立刻紧张的站起来，“出来，我们小姐都已经听到你了。”
　　“姑娘莫要责怪，我是专程向姑娘道谢的。”须臾，门扉被打开，一个人影闪进来。
　　“是你？你来做什么？”
　　“先是遮雨之情，后又有赠伞之恩。在下真的无以为报，所以特来致谢。”
　　周歆瑶一看，是刚才背老人上山的男子，表情放缓，“伞是寺院长老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你若是想道谢，就去找长老好了。而且，我也只是碰巧看到，不忍心老人家受苦，所以才会帮忙。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让你特意来道谢。”
　　“不不不，由此也看得出姑娘心地善良，还很有善心。”
　　男子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周歆瑶的身上，眼神专注，被他这么看着，周歆瑶不由得俯视周身，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你看什么啊！”
　　秋水立刻挡在前面，“这位公子，你也已经道谢过了，我家小姐也已经知道了，若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您就请回吧。毕竟，男女有别，您在这里，多有不便。”
　　秋水身量不大，气势不小。她努力挡住男人的目光，“再说，我们小姐跟你不过是陌生人，也没什么好谈的。”
　　一个大男人却在一个小丫头旁边手无举措，亏他身材高大，却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束手束脚，莫名的惹人发笑。周歆瑶捂嘴一笑，眼带笑意，这一笑间的风情恍若桃花初绽，让人看傻了眼。而男子短暂的愣神则让秋水差点气炸。
　　“你这人好没有礼貌，你看哪里啊？出去，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哎哎，姑娘，你别动手啊，我自己会走。”
　　“你赶紧走，再赖在这里，我可真的要喊人了。我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有很有身份的人，不是任人欺负的。”
　　男人不敢跟秋水有身体上的接触，看到她动手赶人，只能连连后退，最后退出门外。虽然人已经在外面，可是还在喊，“姑娘，我姓赵，名匡胤，感谢姑娘的恩情。”
　　周歆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不过是送他一把伞，还是寺院中给香客用的伞，这也算得上恩情吗？那，对这个人施恩，也太容易了。这个可真逗。
　　“看起来本本分分的，人也显得可靠，怎么感觉有点傻气呢。”
　　“三小姐，你还笑。”赶人回来的秋水无奈。“这个人分明就是别有居心。”
　　“为什么不笑？这个人还挺好玩的。至于你说的别有居心……这里可是清凉寺啊，虽然是寺中有长老和僧侣们，这么多人，你怕什么啊？何况爹还是南唐的丞相，深得皇上信任。有爹爹在，你还担心什么？”
　　“我只是担心，真要出事，就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一次被女人赶出去，赵匡胤有点难堪，但是身处南唐，也不方便他露出真正的身份。但是若是就此离开，又有点不甘。左思右想之间，冷不防被人拎著耳朵。
　　“嘶……三叔，是您啊……轻一点。”
　　被赵匡胤称作三叔的人竟然是清凉寺的长老，他早就看到赵匡胤在女香客的禅房处徘徊不定，一开始还以为他没有找对地方，后来再看，才发现不对。
　　他不由得压低声音，“你干什么。这里可是女眷的地方。”长老侧耳听了一下，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之后，就加紧手上的力道，“别在这里呆着了，赶紧跟我走。”
　　赵匡胤心中百般无奈和不舍，但耳朵被紧紧拎着，一麻一麻的痛，也只能跟着长老走。一直走到专属的禅房，长老才放手，“你胆子未免太大了，这里是南唐，没人知道你是北周大将，也没人会重视你。你倒好，不管不去就黏上去，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三叔，我才想跟您抱委屈呢。我都多大了，您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一不开心就拎我的耳朵。”赵匡胤揉着耳朵，“三叔，你认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到底是谁啊？”
　　“是你高攀不起的人。”长老没好气的说，看着赵匡胤晶亮的眼睛，耐心解释，“她叫周歆瑶，是南唐右丞相周忠的小女儿。他们家也算是南唐有名的高门显贵。她爹曾经还是皇子们的少师，跟南唐皇室关系亲密。”
　　“难怪，我觉得这位姑娘一身贵气。果然是出身显赫，家世非凡。”
　　“你知道就好。皇上让你来南唐打探军情的，你倒好，遐想起人家姑娘了。”还一眼就相中了最好的。
　　“我一见到这位姑娘就感觉非常亲切，而且她心肠很好，看到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也不扭捏作态，落落大方，这一点像极了我们北方人啊。”赵匡胤越说越开心，“我真的觉得她人很好。跟她说话也很舒服。”
　　“嗯……长得也好吧。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吧。”
　　“啊……是啊，长得—也很美。”赵匡胤有点难为情。可以说看着赵匡胤长大的长老，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南国自古多佳丽，最是动人美人乡。这个大侄子一来南唐金陵，就遇上了国色美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长老不由得告诫他，“匡胤，你要记得，你此次来南唐，是皇命在身。可不能因小失大，误了皇上的大事。”
　　“三叔，你尽可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丈夫自然要以国事为先，儿女私情在后。说来也巧，我已经和南唐的六皇子李从嘉碰过面，他对我感官还不错，还邀我有时间一起去吃酒，正好趁此机会，我可以打探一下南唐皇室的虚实。”
　　此刻，赵匡胤脸上没有面对佳人的忐忑，而是弥漫出历经战场的势在必得。
　　“江南几国之中，南唐实力最强，对我大周统一江南的威胁最大。我此次前来，若是彻底探查出虚实 ，岂不是有负圣上的隆恩和信任？”
　　“你明白就好。”
　　长老闭目打坐，本是例行参禅，猛然间觉得不对，睁开眼睛，“你做什么？”
　　“这个……侄儿不是有意打扰您参禅的……只是侄儿有个不情之请，这把伞……能不能送给我。三叔，你也知道小侄来的匆忙，没有什么准备，而且南唐多雨，跟咱们江北真是大大的不一样。所以，这把伞，小侄先用着了。”
　　赵匡胤边说，就边把刚才用的伞塞进包袱里。
　　“就算我不送，你不也不打算还了？”
　　也不知道想珍惜的是这把伞，还是送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