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长别离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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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长别离 （上）
白映泠推搡着宴千语躲进身后的房间内，抬脚踢合了门板。
她喘着粗气倚坐在门边，褴褛衣衫上血迹斑驳，束发的丝带早已被流矢崩落，披头散发的样子带着几分可怖。
宴千语走上前去想要为她包扎伤口却被挥手挡开，她半闭着眼，眉间满是阴郁。
屋中一时无话，时有箭簇打在门板上的笃笃声不绝于耳，屋外杀意漫天，这一扇木门撑得了多久两人心知肚明。
“抱歉。”
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深刻的沉重，握刀的手臂尚在因脱力而微微发颤，摇摆不定的心绪也随之消沉下去。
抬头望了望宴千语，她的脸上并不见怎样的慌乱，好似屋外不曾断绝的箭雨似与她毫无干系般波澜不惊。
“生死有命，”宴千语神色暖融，“躲不开的劫数一起面对便好。”
她将收在怀中的缀银白绸取出来，一十一根乌针整整齐齐的排在素色的绸面上。
“慢着，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白映泠的目光锁在乌针上，心中有了计较。
“大人。”令官躬了躬身，向知府示意这是最后一轮箭阵。
知府抬了抬手，道了声：“下去吧。”
许多士兵的箭囊都已摸了空，这轮箭雨亦显得格外稀落。知府捋捋上扬的八字胡，瞄向一旁早已心急如焚的白砚清，朗声道：“若是担心白公子的安危，白姑娘不妨前去客栈中查探一番，本官已传令下去，莫要担心被箭雨伤及。”
闻言，白砚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拔腿便向客栈中冲去。然甫一踏入客栈的后门，她便被闯入眼中的景象惊在了当场。
无论是院中的空地还是房檐走廊，目之所及已尽数被箭矢铺洒覆盖，福来客栈宛如一只穿心刺猬，残败不堪的矗立着不肯垮下。
“锦安！”白砚清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却理所当然的无人应答。她劈开挡路的箭矢，跌跌撞撞的在院中逡巡呼唤，可始终毫无回音。院中差不多看了个大概，她便开始一间一间的推门找去。一扇扇几乎被洞穿的房门背后也不见白锦安的影子，偌大的院中只有吱呀作响的门轴死气沉沉的叫嚷着。
“别动。”
静寂的活地狱中，一柄柳刀悄无声息的贴上了白砚清的脖颈。她一惊，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唰啦”的落了下来。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白公子坐在一条船上的果然不过如此。”
受人所制的白砚清僵立着，一道身影打背后绕了过来，在她面前半步站定。
“你是谁？你想做什...”还未等白砚清故作镇定的将话问完，来人便极快的将一只漆黑长针埋入了她的风门。麻痹感自胸口扩散开来，眨眼的功夫她便动弹不得，搁在喉咙边的刀也挪了开去。
“我是谁不重要，我要做甚待会你便知晓。”那人眨眨眼，望向正走过来的另一人。
这张面孔再熟悉不过，即便此时白砚清表情呆滞，她心中的震惊也足以窥之。
“好久不见，五妹。”
数月不见，白映泠比在苍南时清减了一些，此时衣衫褴褛眉目含霜，更与白砚清印象中那个嬉皮笑脸的四姐相去甚远。
“若你想知道我为何在此，不如去问白锦安更保靠一些。不过，前提是他还活着。”
白映泠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谑。
见白映泠浑身散发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宴千语很识相的不再杵在两人面前，抽出一支支乌针循着白砚清周身大穴刺了下去。不多时，她向白映泠递了个眼色，两人双双消失在白砚清局限的视野中。
待到白映泠重新站到身前时，白砚清骇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的动起来，先是左手握住了柳刀，接着右手攥住了捆在白映泠手腕上的松垮绳索，最后双腿迈开，随着白映泠一道朝后门走去。
宴千语跟在两人身后稍远的位置，全神贯注的操纵着手中的鞣丝，几不可见的透明丝线另一端连在乌针针尾，正因如此白砚清才如提线木偶般亦步亦趋的按照宴千语的意愿行动着。但与化县中所使的“傀儡术”稍有不同，此时的宴千语需要傀儡保留清醒的意识，而非发狂似的见谁砍谁，故而须得她将内息悉数调动起来方能保证白砚清看上去与寻常时候别无二致。
白家二人渐渐走远，宴千语藏匿在院门之内，攥着丝线的手心慢慢被汗水濡湿。
白映泠与她自己的性命，尽系于一线之上。
知府见到白砚清押着另一人走出来时稍显惊讶，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跪于马前的阶下囚厉声道：“犯人白映泠，本官问你，止危现在何处？”
白映泠看上去狼狈极了，方才一遭箭雨着实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她没有作答，只是无精打采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大胆！大人问话竟敢不答！”令官的鞭子先一步落在白映泠身上，为那本就刀口纵横的破烂衣衫上再添一道伤痕。
白映泠低着头，垂乱的发丝密实的遮住了她的表情容貌，站在她身后的白砚清看见她痛的绞紧了双手，却仍然一声不吭。
看她仍负隅顽抗不肯招供，令官心底升起一丝不快，他扬鞭要打，知府却将他拦下来，和声问道：“既然你说不知道止危的下落，那本官问你，与你同谋的另一名犯人现在哪里？”
听见他问起宴千语，白映泠仿佛心生动摇。她身子颤了一颤，勉力抬起头，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
知府瞟了一眼令官，后者识趣的翻身下马，半跪在白映泠身前，附耳去听她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白鬼族的人吧。”
白映泠沙哑的声音落在令官耳边，他身子一震，惊异不言而喻。
知府只见令官似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一般惊了惊，下一刻，披挂上阵的男子便身首分家，喷薄而出的血泉迸了知府满头满脸，温润的腥气瞬间充盈了他的五脏六腑。
横生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谁都不知道一个气息奄奄的犯人是如何在刹那间化身背水一战的猛兽，将数倍强于自己的男子一击斩首，更不知道那浑身沐血的身影究竟是人是鬼。
白映泠却是这混乱中唯一清醒的那一个，她清楚的知道这短暂的震慑之后会面对怎样的反击，若想活命，必须利用好所有的优势，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
比起惯用的柳刀，令官的佩刀要厚重许多，白映泠拼着全身力气挥刀斩断了知府坐骑的马腿，枣红色的骏马哀鸣一声朝着白映泠砸倒下来，她侧翻躲开，旋即一刀砍在随马儿一起摔下来的知府背上，了结了他的性命。
这时一旁的士兵终于回过神来，冲着白映泠一齐攻了上来。她毫不避战，擎刀迎上劈面而来的长/枪，足下发力轻身而起，踏着枪杆踢翻了提枪的士兵，几个起落中又砍翻了三五个人。群龙无首的士兵忌惮她的凶悍，将她围住却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生怕与同伴落得一个下场。白映泠握着刀，不断的打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她背后的空门是最大的破绽，可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却避无可避。紧绷的情绪像是拉紧的弓弦，时刻等待着离弦而出的契机。
就在双方僵持着不肯出招的时候，围在白映泠背后的一圈士兵骤然间齐齐倒下，白映泠也是一愣，但她极快的意识到这是宴千语的招式，借着这个空档，她勾脚挑起一杆长/枪，负手将枪杆架在腰上，旋着身子冲进层层围住她的人群之中。长/枪虎虎生风，将妄图近身和不及躲开的士兵尽数逼退，她渐渐近了客栈的围墙，将令官的佩刀扬手投出，捅穿了最近的一人。
“走！”
白映泠大喝一声，双手握枪举于头顶，紧接着，宴千语从屋顶跃下，踏在她的枪杆上再次借力而起，翻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外围空场中，旁边便是被斩首令官的马匹。她翻身上马，勒缰夹腹，猛的抽在马背上，吃痛的马儿扬蹄嘶鸣，疯狂的朝前奔去。
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被高头大马冲倒，紧接着被马蹄踏过，蜷着身子痛苦的哭嚎起来。
在人群中持枪力战的白映泠闻听身后嘈杂声起，脚踏骑龙左挑右刺，逼退了近前的几人，随后长/枪一掷钉入墙中，踏着枪尾凌空而起，看准了方向，稳稳落在宴千语的马背上。
宴千语将柳刀交还于她，借着马儿的速度，白宴两人一路突围，终于甩开了追杀的官兵，隐入了南昌府曲曲折折的街道之中。
宴千语驾着马在夜色中穿行，白映泠手扣在她纤细的腰上，有气无力的伏在她背上稍作歇息。南昌不比苍南，城南跑到城北也要花上一阵子，疾驰中的马儿忽而踩进一道浅沟，马背猛地一颠，白映泠便失控的贴着宴千语的背滑向一边，往地上栽去。
宴千语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却不料在触及白映泠背心时沾了满手的湿黏。心悸之余，她勒停马儿，背着白映泠从马背上跳下来，借着月色察看她的伤势。
“别碰，我没事...”
将白映泠背到一棵槐树边放下，宴千语正要将她身子扳过来验伤，昏睡的白映泠倏而醒过来，摁住了她的小臂。
“你逞什么强！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宴千语带着哭腔，她的镇定自若终于在白映泠命悬一线时全线告破，慌乱溃堤。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长别离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