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我蜀山》太微天

21、马绊蛇5

　　钱荼使的是借助北斗七星力量的咒诀，而水作为绝佳的灵力载体，也很顺利地被她驱使。只可惜钱荼来不及掂量一下她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她的术法打在长虫身上，貌似不痒不痛，却实实在在引起了长虫的注意。
　　就见那黑影的一端忽然亮起两个国庆节挂的大灯笼似的眼睛，红彤彤的目光中不是写着“喜迎佳节”，而是满满的凶气逼人。钱荼起初还心存侥幸，以为它会像羽衣鸟一般，并不能看见自己的灵体。可当对方笔直地盯住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妙——看来龙还是比鸟高级，这玩意居然看得见她！钱荼方才的法术已经调动了她最大的灵力，此时力竭，而那长虫昂首一仰，竟朝她冲了过来。
　　那一瞬间，钱荼的大脑空空如也，所有的脑细胞都忙着抱头鼠窜，没一个还能思考对策。就在这紧急关头，一片光幕忽然凭空在她面前展开，被长虫一头撞上，顿时现出蛛网状的裂痕。
　　“发什么呆？跑啊！”兰丹木的意识涌入钱荼的脑子，定海神针般的止住了她乱成一锅的脑浆。钱荼一见长虫已不再纠缠兰丹木，立刻调转方向，使出奥运会冲刺的劲向着湖面逃窜。

　　那光幕是兰丹木拼尽一点余力为钱荼张开的，本就是强弩之末，没撑一会就自动支离破碎。蛟龙摆脱了障碍，再次向钱荼追去。然而，别看钱荼法术稀烂，作为灵体的速度却可圈可点。她像一束流星般游弋在水中，拐着S型的轨迹，竟将蛟龙甩在了身后，率先冲出水面。
　　可就在她刚刚滚回自己的□□时，湖面再一次水花飞溅，一个庞然大物半身出水，昂首挺胸地屹立于皎洁莹白的月光之下。

　　钱荼这一回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长相：说它像龙，不如说它像个长了蛇身的蜥蜴——还是带着夸张伞皮膜的伞蜥，只不过比蜥蜴的脑门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独角。
　　不过，就算这条蛟龙看起来很像人工杂交的品种，也并不妨碍它散发骇人的气场。它那布满了灰色鳞片的巨大躯体，带着一身波光粼粼的水迹，仿佛一件充满金属光泽的威猛塑像。线条流畅，夹带着摄人心魄的美感。
　　不仅是钱荼，就连岸边留守的四渎堂队员都看呆了，连连惊叹道：“……蛟龙……这就是蛟龙！”
　　但是蛟龙大爷并没有因为人类的赞美感到愉悦，它睥睨着骚乱起来的湖边营地，顷刻间就与钱荼四目相对。钱荼心里咯噔一声，才冒出“它在找我”的想法，就见这巨物脑袋周围的皮膜犹如响尾蛇的尾巴般，飞快震动。伴随着示威般的沙沙响声，那粗大的躯体携着磅礴的声势朝钱荼俯冲了过来。这时任何人都已救助不及，钱荼下意识地两眼一闭，在眼看被砸成肉饼的惶恐中失去了意识。

　　兰丹木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屋外看似发呆，实际上却时刻留意着床上钱荼的动静。这已经是四渎堂队员们回到阿季伍村的第三天，可钱荼仍在昏迷之中，这让成功发现蛟龙的喜悦几乎荡然无存。
　　那天，他是在撤退时出问题的。
　　当时他们幸运地再次追踪到了蛟龙的行踪，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被骚扰烦了，没有像前一次那样选择销声匿迹，反而有了发动攻势的意思。兰丹木见情势不妥，立刻指示队员退后，自己负责断后。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心的猪队友张奇人跳进了湖里。张领队纵然常年在外，见过大风大浪，也实在不曾见过蛟龙，当即就被这蠢蠢欲动的妖兽吓到呛水。结果兰丹木只来得及张开阵法护住快要溺毙的他，就被蛟龙追上。这巨物也有些头脑，见兰丹木的阵法坚固，便干脆连人带阵裹住，向深处游去，打算打消耗战。若不是半路杀出个钱荼，兰丹木真说不好自己能不能脱困。
　　然而等他带着晕过去的张奇人游上岸后，钱荼已经陷入了昏迷。旁观的队员也说不清前因后果，只是看见钱荼在遭到蛟龙攻击的瞬间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更奇怪的是那龙也凭空消失了，令人费解。

　　因为这起事故，四渎堂自然不会再待下去了，他们把张奇人丢给了他自己的队员，当天就离开了小龙潭。一路上兰丹木不停地用自己的意识呼唤钱荼，全都石沉大海。灵线那一端的钱荼仿佛睡死了过去，明明能感觉得到，却不给他一点回应，这不免让兰丹木有些焦躁。
　　“兰老师，阿妈说开饭了。”房门忽然一开，凤晓刚露出半个脑袋，招呼兰丹木道。小家伙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昏迷不醒的钱荼，也能估摸出事情不妙。他小心翼翼问道：“兰老师，钱老师……会好起来吗？”
　　兰丹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只是对自己的学生挤出个微笑，算是聊胜于无的安抚。
　　随着两人的离开，二楼的客房顿时安静了下来，没人知道钱荼此时此刻正陷入激烈的战斗中。

　　其实钱荼这些天意识都是清醒的，只是苦于无暇分神，才不得不像个植物人似的对着周围人干着急。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蛮横无礼地挤进她身体的入侵者！
　　“混蛋！你还要占着我的身体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有自己的身体么！”想到这一点，钱荼就没法不骂娘。
　　可入侵者却大言不惭：“小丫头，我是看你灵体不凡，才破例进你这平庸的臭皮囊的，要是识相，就快快把身体让给我。”
　　“你忽悠谁呢！”钱荼大大 “呸”了一声。她见识过野路子神仙烈杰太子后，对这种不请自来的灵体就根本没有信任可言，“你一上来就想砸死我，现在又跟我抢身体，我傻了才会把身体让给你，臭蜥蜴！”

　　没错，现在正跟钱荼如火如荼地抢夺她身体控制权的，就是在众人眼前莫名消失的蛟龙。这家伙自称上古神兽，把自己夸得超凡入圣，其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让钱荼速速主动献身，把肉身交给它。
　　钱荼可没真当自己是龙的传人，当然不认这便宜祖宗。但这蛟龙的灵体确实不能小看，她一路上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与它拉锯，这才没让它的企图得逞，却也令自己没有一点余力再应付外界的事情。
　　“小丫头你别猖狂！我只是先礼后兵，你若是非要等我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被骂作蜥蜴的蛟龙阴沉沉道，威胁得十分到位。只是说完这句，他心里却也不停打鼓。
　　其实，他很心虚，因为它万万没料到自己竟会被困在一介凡人的躯体里！

　　这条蛟龙已经在大围山广袤的原始森林中宅了七百年，完全落后于时代，不知外面的社会早就一日千里。所以再次遇到四渎堂一行时，它先是错愕，继而愤怒，心想凡人什么时候这么胆大包天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蛟龙屁股拔毛。但它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可恨的闯入者，没打算要人命，因为对天下万物来说，杀生都是罪业，它既然一心修炼化龙，就不能随便造孽。可就在它困住落单的兰丹木和张奇人时，忽然看见了前来救人的钱荼。
　　有着上百年造化的蛟龙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极为难得的灵体，对自己的修为大有裨益。只稍稍在夺魂的罪孽，和所得的回报间权衡了一下，它就改变了攻击目标。然而，当它的魂魄成功侵入钱荼体内的时候，却发现这灵体硬的像女娲补天的石头，根本没法消化；更糟糕的是，当它被迫放弃时，对方的灵体竟然有股无名的吸力，让它挣脱不开。
　　蛟龙这下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高人。不过与钱荼周旋了一会，它就意识到这小丫头根本是个门外汉，对自身灵体的奇异之处毫不自知。它这才松了口气，明白当务之急是千万不能叫这蠢丫头发现自己的窘境。

　　“小丫头，咱们来评评理。” 蛟龙再次开口时，已经放软了一些口气，“本来我好好生活在湖中，是你们擅闯我的洞府图谋不轨，我就算是吃了你，也不过份。可是我有好生之德，只不过用你的灵体小惩大诫，这有错吗？”
　　钱荼没想到对方画风一转，要跟自己讲道理了。她思量了一番，当然也愿意有话好好说，不过与人谈判时，姿态也不能太低，于是她半端着架子半是试探道：“我们虽然私自进了你家，但没有伤害你，你若是讲理，为什么要害我师兄？为什么要侵入我的灵体？”
　　“我好歹也是即将化龙的神兽，就这么让你们追着撵而不做反击，我以后在妖兽里还混不混了？”蛟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且你们还是术士，那我更不能客气了。道士和尚向来不干好事，我今天不教训他们，他们明天就能打着降妖伏魔的名号踩到我头上！”
　　它说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有啥切身体会，居然透出一丝小白菜式的酸楚。钱荼听明白了，好心解释道：“你说的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道士和尚没这么坏，我师兄他们只是想看看你的模样，没想对你怎么样。”
　　“哼，那是你们没抓住我才这么说，要是抓住了还会这么客气吗？如果真客气，你干吗不把身体借给我一用？”
　　它说来说去，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钱荼刚放下的警戒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你干吗非要用我的身体？现在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咱们各回各家呗。”

　　可蛟龙哪里走的了！而且就算它能走，它也不能现在走。因为它的真身就藏在钱荼身上，若是暴露了，那它可就真成砧板上的一条咸鱼了。
　　“……因为我的肉身没法说话……”蛟龙只得绞尽脑汁继续瞎编，“所以我要借用你的身体亲自跟那帮牛鼻子谈，叫他们以后别来打扰我。”
　　“我代你传达不就行了。”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把身体借我不就行了，难道我还会贪图你这要啥没啥的芦柴杆！”蛟龙自命不凡惯了，本来就耐心有限，一看这个蝼蚁般的凡人居然还不配合，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钱荼一片好心惨遭驴肝肺，又被诋毁为“要啥没啥的芦柴杆”，当即也没好气了。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到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原来是兰丹木吃完饭回来了。
　　蛟龙心思电转，它通过钱荼冒险救人的事迹，猜她应该很重视这个叫兰丹木的小子，立刻收起一部分自己的力量，冷哼道：“既然你不肯借，那我只好找别人了，不过一般人的灵体可不如你的强韧，恐怕被我借过后就要魂飞魄散了。”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蛟龙刚说完，钱荼就感到一直在跟自己拉锯的力量弱了下去，还以为蛟龙真要从她身体里撤出。她犹记得兰丹木曾提过他的灵体轻如浮萍，远不如自己。心慌意乱下，抱元守一的集中力顿时露出破绽，那蛟龙瞅准时机，立刻以一股排山倒海之势挤开了钱荼的灵体，取得了身体的主权。
　　于是，等兰丹木推开房门，就看到钱荼从床上坐了起，倚着床头用一种诡异的甜腻声线娇声道：“师兄，我已经没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