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我蜀山》太微天

20、马绊蛇4

　　钱荼对“驴友”也有一些浅薄的了解，但在遇到小龙潭的驴友之前，她着实不知道现在的驴友已经神通广大到了这般田地！
　　大围山名气还不大，虽然近几年有了些人气，但跟那些几A景区的人流量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游客基本都是在大围山脚止步。可这个叫“绿野仙踪”的团队却比四渎堂的考察团还先行一步，要不是兰丹木他们一路追踪蛟龙而来，竟不知道这大山深处另有人迹。
　　绿野仙踪的领队正是最开始跟钱荼他们打招呼的橘黄色冲锋衣，该小伙年轻矫健，笑起来十分阳光开朗。他自我介绍姓张，是个商业领队，圈里人送外号“张奇人”，这次带的乃是一帮年轻气盛的上班族，平日工作的压力无处发泄，所以要到深山老林里放飞自我。
　　钱荼暂时没看出这个张奇人“奇”在哪里，不过自来熟的水平倒是很高。他毫不费力地跟四渎堂的人打成一片，又有眼力又勤快热情，俨然是要把两个团混成一个团。四渎堂虽说是带着秘密任务进山，可如今这千山鸟飞绝的地方就他们两波人马，若是刻意跟绿野仙踪保持距离，反而显得自己可疑，于是也就装做户外游的样子，把营地扎在了绿野仙踪旁边。
　　但是在给帐篷打桩的时候，兰丹木却凑到钱荼耳边，小声吩咐道：“这几天没事就在帐篷里待着，尽量少跟他们打交道。说话的时候也留个心眼，别什么都往外说。”

　　钱荼对张奇人的直觉也有些不好，但她说不上来到底哪不好，便问道：“怎么，那个驴友团有问题？”
　　“离这里最近的村子就是阿季伍村，是进大围山的必经之路，可凤家完全没提过这队人，可见他们走的不是寻常路。”兰丹木说了两个可疑之处，“而且他们的队员全是青壮年的男性，对旅行团来说，这组成未免也太统一了点。”
　　钱荼想想，果然是这个道理，顿时起了一身与狼为伍的寒毛：“师兄，那你觉得他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不过以防万一，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兰丹木说罢轻拍了下钱荼，“也不用太紧张，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能处理。”
　　钱荼转念一想，也是：术士们连千年的妖兽精怪都不怕，还会怕几个心怀鬼胎的凡人吗？她忐忑的心安稳落回胸腔里，只是面对绿野仙踪的人时，说话一概模棱两可，能敷衍过去的便尽量敷衍。

　　因为遇到绿野仙踪这个意外变数，四渎堂的寻龙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毕竟来这里旅游就够少见了，要是再带着潜水装备，那更不好解释。所以六公打算等绿野仙踪先撤，如果他们真是上班族的户外爱好者团体，就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伙上班族们不知道是已经辞职了，还是集体被炒了鱿鱼，一直都没有拔营的意思。六公心里存疑，派人施法悄悄搜查了他们的营地，也没发现有盗猎或贩毒等违法嫌疑。而且糟糕的是，四渎堂暂停了水下作业，绿野仙踪的队员们却无所顾忌的在小龙潭里嬉闹。他们似乎各个都是运动爱好者，就像是嫌城市的游泳馆环境太差，才不远万里跑到这来作死似的。
　　结果到头来，四渎堂没有如愿等到绿野仙踪离开，反而是自己先不耐烦了。于是就在一天夜里，钱荼才刚刚进入了浅眠，就被人摇醒了。

　　猛然看到兰丹木近在眼前的面部大特写，钱荼差点叫出声来。兰丹木一把捂住她的嘴，竖起另一只手指示意她噤声。
　　“起来，动作轻点。”他简单说完一句就出了帐篷。钱荼赶紧穿好衣服，跟了出去，这才发现四渎堂的人都起来了。
　　原来，这夜的轮流值夜正好轮到了四渎堂，他们在绿野仙踪的团员们纷纷睡下后，就又消无声息地爬起来。
　　“怎么了，是蛟龙来了？”钱荼在来去匆匆却不发出一丝响声的队员们之间穿行，最终来到六公身边。老头果然又拿着那个测试灵气的罗盘，而那上面的指针就赫然指着小龙潭的方向。
　　六公无言地点了点头，要在隔壁就睡着一群路人的情况下作业，他也皱着眉头，时刻警惕。另一头，兰丹木则带领着队员们准备绕到了湖的对面下水。为了掩人耳目，今晚他们没有动用潜水设备，而是另外准备了水遁、通感、束缚等一系列咒符——可见术士不愧是术士，即使不凭借现代工具，想在水中来去自如也绝对不是问题。
　　钱荼虽然很想加入，但她知道有兰丹木在，就铁定没自己出场的机会，所以老实地接受了留守的命令。只是所谓的“看管后方”也没什么要她做的，所有任务都被其余留守的队员分完了，压根没有她的用武之地。钱荼百无聊赖之际，索性坐到湖边，不时观望着看不清的对岸。
　　就在这时，一个人冷不防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张领队？”忽然看到身边人的橘黄色冲锋衣，钱荼吓了一跳。她连忙四下一瞅，好在除了几名留守的四渎堂队员，绿野仙踪里就张奇人一个人溜达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她不禁问道。
　　张奇人不答反问：“那钱小姐大晚上怎么也不睡觉？”
　　“我……我觉得今晚星空挺美的。”钱荼深知多说多错，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还装模作样的特意望了望天空。
　　张奇人莞尔一笑，从善如流道：“我也觉得今晚星空挺美的。”
　　“……”如果不是兰丹木叫她小心，钱荼保证会认为张奇人是想泡自己。她一时接不下去，干脆闭口不言。但张奇人好像看不出她无声的抵触，自己一头热地开始东拉西扯。
　　“钱小姐，你们团里就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很辛苦？”
　　“那个一把年纪的六公真厉害，我第一次看着这么大年纪的老驴。”
　　“我听你喊那位兰丹木师兄，你们是一个学校的？你在哪上学？”
　　钱荼一半心思放在湖对面，一半心思防着自己说漏嘴，基本只有“嗯”“啊”两种回答，极其惜字如金。可就在她和张奇人打太极的功夫上，对岸突然发出一阵水花的响动，声音不大，却在静寂的夜里传得格外远。不仅钱荼听见了，常年在外、耳聪目明的张奇人更是不会听漏。

　　“怎么回事？”张奇人站了起来，狐疑地朝漆黑的对面看去，神色有些戒备，“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
　　“有吗？我没听见啊。”钱荼唯恐他多事，赶紧打岔道，“可能是水里的鱼吧。对了张领队，你干商业领队几年了？”
　　然而张领队职业素养优秀，在户外活动期间全程保持高度专注，并没被钱荼带歪。他仍是关注着湖对面，忽然脸色一变：“不好，有人落水！”
　　哎？等等！他们不是落水啊！
　　钱荼见这人一个箭步就要见义勇为，连忙伸手一抓，却拉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张奇人跳进了湖里。这乌龙可说是始料未及，钱荼懵逼了好几秒，才想起去通知对岸。她赶紧让一名留守的队员打电话。可就在电话刚刚接通的当口，小龙潭内陡然一阵惊天动地的晃动，像十几天前的大湖那般，炸开了蔚为壮观的水柱。

　　钱荼已是第二次目睹这番景象，自然不会再惊奇。但就在水花暴起的同时，一股刺痛忽然窜过她的全身，电击似的打得她混身一颤。
　　钱荼心头一震，这是从兰丹木那传来的感应！
　　使役灵一旦与主人以灵线相连，原理上就能互相感应对方的状况。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兰丹木单方面感应钱荼的危险，而钱荼并不能感知到水平比她高出很多的兰丹木的状态。可眼下，灵线却传来明显的痛感，这就说明兰丹木受的伤害已经超过了他能消化的范畴，让余波影响到了钱荼。
　　师兄出状况了？这个念头一闪现，钱荼就不假思索地进入了冥想。对岸的电话那端也传来了大吼大叫的动静，似乎预示着浓浓的阴云。她当即灵体离身，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跃入湖中，等队员发现她肉身瘫软在地上时，钱荼早已下潜到了湖心深处。

　　小龙潭从表面看不大，可深度却着实超出了钱荼的预想。她不管不顾地下潜，很快就穿越了有光照的区域，再往下潜，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没有景物参照，钱荼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在小龙潭里，而是不知不觉通过这片黑暗，进入了另一个异世。万幸的是，那条灵线还牢固地绑在她的手指上，钱荼顺着线的方向极力向下看，好不容易才在通往地心般的深渊里看到一处亮点。那个亮点微弱的宛如荒野里一只孤单的萤火虫，忽明忽暗，随时就要消失。钱荼不由心急，咬牙又加速俯冲了一段，及至近前，终于看清了那微光中的景象，顿时骇得大叫一声：“师兄！”

　　兰丹木此刻蜷缩在一个光球里，一只手还抱着貌似昏迷了的张奇人。围绕在他周身的光芒很像在蜀山上困住烈杰太子的阵法，但眼下却起着截然相反的保护作用。而在那保护圈之外，有一团黑黑的东西毛线团般，将光球里三层外三层地缠了起来。钱荼通过法阵的光亮，看出缠住它的东西有着蛇状的粗大躯干，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认定了这一定就是之前他们在大湖里遭遇到的巨大长虫！
　　至于这条长虫到底是不是蛟龙，钱荼已没有心情计较了。兰丹木的阵法似乎受到了大力的挤压，正在不断变小，钱荼连忙将意识和喊声一起从灵线传递了出去：“师兄，你怎么样了？我能帮你什么？”
　　兰丹木正集中精力维持着越渐薄弱的保护阵，乍一感应到钱荼的意识，差点走神让阵法崩溃。他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漂浮在蛟龙上方的娇小灵体，又惊又惧又怒，脱口喝道：“你在这干什么？快回去！”
　　可钱荼哪里肯扔下兰丹木独自逃跑，她想起是自己软磨硬泡地要加入兰丹木的行当，想起兰丹木同意与她结契时的感谢，想起盛青对强大使役灵的描述……她拣起少数几个练习过的术法，鼓足灵力飞快地画出咒符，心中大声念道：“北斗之精，降临此水，百脏诸邪，速去！”
　　凭空所画的符咒沿着云篆的纹路赫然闪现光芒，催起一股暗流，径直朝长虫身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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