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大魔头》辛斋

25、连渊入魔之因

　　相比于司命与朴肃的唏嘘，如今的连渊淡定得很，终归是前尘已落下，不管前程如何，他都会陪着沈青书。若沈青书醒了，他会陪着看尽世间四季，若不幸.......那他也可以去陪着他，或许，若沈青书变成了一棵树，他也能变成另一棵树，陪着他开花，陪着他落叶。

　　他淡定地饮尽杯中桃花烫，又给自己斟满，在酒香里娓娓道出一段不为人知的旧年往事。

　　说的，是遥远的从前，要从他还在九重天的时候说起。

　　说他入魔之前的那年冬天，四海突生异相，由南到北一片大雪纷纷，一百年不见放晴的迹象，好在他们都是些神仙，倒也不怎么畏惧这寒冬腊月。

　　那时候，天帝曾出来宽抚人心，直言此乃自然现象，不过是自然轮回，时间略长了些罢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远在天灵山的言灵一族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遇到了自言灵族诞生以来从未遇见过的乱象。天灵宫的大殿的九天玄冥柱硬生生从半中腰折断，轰隆一声砸向了殿中央的祭台，四四方方的大殿也被砸落一个大窟窿，虽不曾伤到人，场景也是十分骇人。

　　说时任言灵一族族长的妫燮匆匆赶往天命潭，于潭中捕获四行诗：“魂兮魄兮，冤魂聚兮。庸人逆命，圣人以情。灾自东来，祸出西海。天命不佑，紫薇偏转。”这是天下将乱的箴言。

　　言灵一族居天山雪域，世代守护天命潭，中立于四族，常年隐匿于天灵宫，只在天地生死存亡之际出现，只会为保世界持续才会出声。

　　而所谓天命，是上苍对这些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神仙的限制，是为了平衡世界或惩罚罪行的不二言论。心有畏惧，方能万年长存，正是因为“天”的限制，这些法力无边的神仙们才能克制自己，不至于危害他人、危害世界。言灵，就是对天命的窥探与传声。

　　此代言灵族长与天帝有讳莫如深的交情，到这关节，妫燮也不敢有所隐瞒，匆匆去了九重天，将那箴言一字不落地禀明。

　　当这讯息传到九重天，启羲亦是十分惶恐，天命潭小小的波动就能引得天下战火千年，更何况此次还显出了谶语。他于九阳殿里反复琢磨参透，再回想起苏慕在婚宴上所说的话，便有了眉目：“圣人动情，祸出西海。天命不佑，紫薇偏转”，讲的必定是连渊与苏慕这段情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最终让他这堂堂天帝承担了后果。男女合欢，阴阳两全，男男本就不合天道伦理、自然规律，更何况是连渊这样位高任重的称帝之神，是以天命怪罪于他这个管理者了。

　　当机立断，启羲秘密前往灵云宫面见了彼时仍旧是帝君的连渊。

　　只是这一切，被刻意隐瞒了，知晓真相的，也不过天帝、连渊与言灵族族长。

　　只因，天命有言，那话还涉及到了天帝自己的位置，站在天帝的立场上，是绝对不能容忍此等言论流传于世的。

　　其实，若启羲能再聪明些，他就会想到，既然没有点名道姓，更没有明显的字眼指明，这两句谶语就未必与连渊、苏慕有绝对的因果关系，天地道法向来隐秘晦涩，岂是凭借这表象就能参透的？

　　但天帝怜惜自己坐了十几万年的位置，宁可错杀一千，不敢错放一个，硬生生给苏慕安了个引诱帝君的罪，言语间只说那苏慕不知尊卑廉耻，竟妄图勾引堂堂天族帝君犯下情劫，似乎全是维护连渊的意思，其实不过是逼着连渊亲手处决了苏慕，以证大道。

　　连渊对此颇为不屑，但为了顾全天帝的脸面，只是就轻避重道：“天命所在，岂是吾等能够参破的，天帝切莫杞人忧天。”把人暂时挡回去了。

　　回去后的天帝大概是心里愤愤不平，又想起这天帝的位置本就是连渊让给他的，心中更是恐慌，直觉连渊这是不愿意了，也想做一回天帝，否则单凭苏慕，怎么就会让他这“紫薇”偏转呢？可连渊是他们神界的帝君，他不可能对付得了，只能从苏慕处下手。于是脑子进水的天帝带着一干亲信，悄悄地围了灵云宫，非逼着帝君斩断自己的情劫。

　　然而启羲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四海八荒也平静了这么些年，想来他是忘了从前连渊一柄御清斩敌千万的威力，连渊虽然厌倦了战争，但不代表他就甘愿受人威胁，更不会为了那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情劫害了苏慕性命。

　　于是才有了连渊的一怒之下去神入魔。

　　苏慕的爹是个明白人，凭借自己过人的外交能力从这风云变化中得到两份不可告人的消息，虽没有说明，却也透露出天帝要借连渊的事发落苏慕的意思，明摆着是要把连渊入魔这个锅扣到苏慕头上，不然堂堂神界帝君平白无故成了魔族至尊，即便启羲是天帝，他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到这关头，儿子是不是断袖、钟意的是不是连渊、还能不能给他生一个大胖孙子都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于是他趁着启羲还在谋划的当口，撤了苏慕的禁闭。他这儿子果真是个痴情种，出来一得到消息说连渊入了魔界，成了魔族至尊，也就在西海龙王的佯拦实放中逃往了魔界，中途虽又遇见天兵天将，好在西海龙王早将苏慕的出逃时间、出逃路线一并告知了连渊，才有惊无险。

　　只是这其中的惊险，苏慕一概不知。

　　又一万五千年，以吞噬战场冤魂而炼心成形的魅影生于西海而屠于四族，彻底证明启羲当年的决策错得离谱。

　　连渊修的虽不是无情道，但也确实练了封心诀，要让他动情，谈何容易！

　　“为了这似是而非的天命伤及无辜，本尊未能看出其中慈悲，所谓正邪神魔，都是可怜的笑话。”连渊笑道。

　　朴肃尚懵懂，司命却已豁然开朗。·

　　那天帝启羲不过是被失去权力的恐惧迷失了双眼，不等推演，就要让连渊置人于死地。对于帝君连渊而言，或许也是那时才看清，自己亲自选的领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神也好，魔也罢，连年战火，争的不过是那虚无缥缈的权利，再自诩慈悲仁义的神仙，一旦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也会瞬间成为滥杀无辜的刽子手，变得毫无道义可言。

　　这段往事虽然错综复杂，但终究与连渊喜欢苏慕没有太大关系，作为神界八卦万花筒，司命不禁往深处问道：“那你和苏慕......？”

　　“西海生出银魅亥辛，本尊擒之于无垠水岸，但也被亥辛用毕生法术困在了万恶摩罗幻境中。”

　　这段往事，众所周知，连渊被困，苏慕舍命相救。毕竟亥辛在当年乃四族公敌，四族众人为了与之抵抗，暂时结盟，与之大战了三百年，而这三百年里，梦噩花余毒未清的连渊崆峒海闭关，三百年后，连渊出关，将亥辛封印在了无垠水中，尤记得那日连渊携苏慕从幻境里走出来，四海欢腾，皆大欢喜。

　　“后来本尊看了妙法莲花镜，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他大概以为本尊是故意负了他，所以往后的几千年里，一直称病赋闲，甚至将府邸也迁到了离魔宫很远的城南。但这些，本尊在当时并不知情。”

　　至于万恶摩罗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世间也只有连渊与苏慕两个人知道了。

　　司命与朴肃却隐隐猜到了一些，在一旁听得不甚唏嘘。既然“负之”，必先“允之”，怕是连渊于幻境中允了苏慕的那一份情，却在出幻境之后全然遗忘了。那亥辛，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几分，连练就封心诀的连渊都被他戏弄了。

　　关于封心诀，司命与朴肃也是知道一些的，说从前连渊感慨人间情爱之害道，叫人行尽荒唐之事，于己于天下都是大不利的，于是自创以功法，练之可蜕脱七情六欲、万丈红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又有谁是真真正正能够逃脱世间情情爱爱的呢？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