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簫《赩塵墨雪》1- 完（大長篇）》雪淨寒

1、前序（上） 血灑傲峰

　　【赩塵墨雪】前序（上）　　血灑傲峰

　　那天，傲峰下了一場赤紅色的雪。

　　溫熱豔紅的鮮血，灑落在白雪皚皚的冷峰上。
　　潔白的積雪銀光耀眼，被突如其來的赤紅血雨般的散落，顯得那麼的目斷魂銷。
　　卻又是如此的絕美淒豔，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一場血雪，是他這一生永遠痛苦悔恨的一場夢魘。

　　＊＊

　　傲峰之上，大雪紛飛，雪中至友相對，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兩柄利劍相互指著對方。
　　翡翠般的雙眼現下充滿著冷漠無情，那人握在手裡的天之焱劍光流轉，洩露著肅殺之氣。
　　朱聞心知，惡戰難免了…………
　　無奈非常，卻又非戰不可。

　　突然一陣勁風襲來，終止了原先沉默的氣氛，墨色身影移動腳步，提劍快速向朱聞的方向攻去。
　　朱聞舉劍阻擋，頓時劍光連連閃動。

　　鏗鏗鏘鏘，利劍相擊之聲，刺耳非常。
　　簫中劍的劍很快，他的劍有如一彎清冷的殘月，也似高山白雪般冷寂，招式雖狂亂卻條理分明。

　　或許是心裡總不願與簫中劍刀劍相對，或許是招招小心處處相讓，或許是只有一半功力的他真的打不過眼前殺紅了眼的人，幾招之後，朱聞明顯的不敵簫中劍，節節敗退。

　　武癡絕式，意外會合天之劍法，朱聞蒼日劍回瞬間，生門被破。
　　朱聞不堪猛烈殺招，被擊倒在地，血從口中噴出，灑落成血花如雨。
　　刺鼻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薰染的四處都是。

　　強打起精神，撐起氣力，他腳上使力的一個迴轉，提劍力敵越戰越狂的簫中劍。
　　朱聞只有從前一半不到的功力，對抗這入魔後更不留情的簫中劍，已是招招險象環生。
　　一個閃神，又是鋒利的絕狠劍勢揮來，朱聞突然力不從心腳後跟一頓，身子頓時向後倒了下去，堪堪的避過這一劍。
　　還來不及喘一口氣，隨後立即又是一記劍氣上來，劍落的驚人，快的幾乎讓人沒有辦法躲閃。

　　「天赦罪。」簫中劍翻手舞出一個劍花，劍身直舉而上，頓時雷電大作，強大劍氣夾雜著電流凌厲的殺招撲向朱聞蒼日。

　　就在這眨眼的瞬間，朱聞閃避不及，那一招凌厲的天赦罪，讓他劍斷了，身子被震退了數步。
　　好不容易穩住了步伐，此時朱聞的胸前已是殷紅的一片，方才的殺招著實重創了他。
　　溫熱的鮮血不斷的滴落，染紅了周身的白雪。

　　他目光複雜的看了眼簫中劍，口角溢血不止，一字一頓神情哀痛的言道：
　　「看來朱聞蒼日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這個身體也是救不了你簫中劍了是不是………」

　　救誰？明明眼前的人胸口已開了個大洞，血不停的不停的淌流而出，這樣還想救誰？

　　「你、是誰？」

　　「好問題。」
　　他眼神傷痛的說：「我是你的朋友，朱聞蒼日。」
　　只是，現在的你早已忘了過往的我此時的我，我只能希望，今後，你能記得朱聞蒼日這個名字。
　　以及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一切。

　　「朱聞蒼日！」

　　這個語氣這個音調與腦海中下達指令要殺之人一模一樣。

　　簫中劍突然目光淒紅的嚇人，發狂的就舉劍殺向朱聞。
　　簫中劍雖然神茫意亂，但是他的劍法卻沒有絲毫的凝滯，反而更見淩厲，在空中劃出急促短暫的呼嘯聲。

　　朱聞凝視著殺向自己而來的簫中劍，那對入魔混沌已失清明的雙眼不再溫和的看著自己，取代而之的是有如視若仇敵的殺紅了眼的空谷殘聲。

　　他的心很痛，真的，很痛。

　　是因為他的關係，才讓簫中劍承受了這樣的痛苦。
　　是因為他不願去面對他該去承擔的責任，所以才讓有心人利用他的軟肕他最在意的那一個地方下手，而簫中劍是最無辜的一個。

　　他突然想起，當初簫中劍與月漩渦在露城對戰時的情景。
　　那時也像現在一般，只是如今拿劍的人換成了簫中劍，而自己成了當時動也不動閃也不閃直像個傻瓜被砍好玩的簫中劍。
　　記得自己在替他上藥的時候，指著簫中劍的鼻子直罵他笨，是個十足十的笨蛋一個，就像個劍靶一樣的給入了魔少了人性的月漩渦砍。

　　當時的簫中劍說了：如果讓三弟砍一劍，能讓他恢復過來，我願意這麼做。
　　他遲疑問：即使你會失去生命？
　　他肯定答：即使我會失去生命。

　　簫中劍，我終於能體會你當時的心情。
　　現在，一樣的情景，我也是與你一樣的答案。

　　如果這一劍能讓你恢復過來，朱聞蒼日願意這麼做………

　　即使會失去我的生命。
　　只要你恢復以往，只要你往後還會記得一個人願意為你付出生命的救你，那個人叫朱聞蒼日。
　　這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迎面而來的招式凜然非常，即使是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的殺招，朱聞卻是一臉平靜文風不動的站在那裡，一對眸子溫柔又哀淒的深深地凝視著簫中劍。

　　反正都決定要為他死了，又何必閃躲呢？
　　還不如把握這最後殘留的時間，用朱聞蒼日這個身份再多看簫中劍幾眼。

　　躲在遠處的補劍缺看到眼前這個狀況，朱聞像個木頭似的動也不動的杵在那兒等著被砍。
　　他突然地想起朱聞之前與他說的玩笑話：狼伯，傻瓜喜歡上的也是個傻瓜。

　　他直覺不好，當補劍缺正跨出去想要阻止這一切的時候，那劍勢快速的讓他根本來不及有所動作。
　　看著那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的天之焱就要砍到朱聞的胸膛之時，補劍缺嚇的心臟簡直要停了。

　　持劍的手沒有任何猶豫，直直的刺入了朱聞蒼日的胸膛。
　　冰冷鋒利的劍身，穿透了胸口，刺破了心臟。

　　利刃穿過肉體的聲音，在飄著雪沉靜的傲峰，莫名響亮。

　　滴答滴答。

　　延著天之焱一點一滴灑落的液體是豔紅色的，混亂的記憶裡，彷彿也有個相似的身影………
　　只是，那個人……是誰………？

　　他就這麼的硬生生的受了這一劍，沒有害怕，沒有躲閃，甚至面帶笑容的凝視著簫中劍。

　　「不論如何……只要你記得，不管是現在的朱聞還是將來的朱武，都是為了你，這一切，都…都是為……為了你………」

　　語畢。朱聞拼著最後一絲氣力，趁著簫中劍失神之刻，一掌拍向他的肩膀。
　　他算好了的以不會傷到他的力道………
　　呵，以他現下這身傷，斷然也是傷不到簫中劍的了………

　　隨著掌勁，劍身緩緩的被拔出，連帶著也抽出了一攤一攤的血，鮮血飛濺到簫中劍的臉上、身上。
　　他愣住了，然後，完全無法控制的，眼淚就突然不自覺的滾落，停不了。

　　忍著劇烈的疼痛，他無比艱辛的開口說了：

　　「能讓你流下眼淚，也不枉我這身血了，簫兄………」

　　誰的淚？誰在流淚？這個人………在說什麼？

　　被鮮血染的豔紅身影，隨著劍身抽出而緩慢緩慢一步步的退後，那面容哀哀淒淒無語訴說著不甘又愁苦莫名的人……

　　是誰呢………

　　腦海裡隱隱約約閃過一些片段，有一抹總是笑的很溫柔很溫暖的赤色身影圍繞在自己身邊，趕也趕不走，明明常惹的自己很煩躁，卻一點也不想叫他離開。

　　然後有個聲音，在混亂的記憶一閃而過對著自己說著：

　　“ 簫兄，給我機會給我餘地嘛……… ”

　　── 我早已給你留了餘地。

　　“ 簫兄，你容易原諒他人，卻鮮少放過自己，你可曾想過，為自己情感留點自私？”

　　── 讓你跟在自己身邊便是我的自私。

　　“ 簫中劍……蕭無人，我喜歡你……… ”

　　那個承諾永遠不離開、要給簫中劍一個美好未來的那個人，是誰？

　　不要再說了！！！他的頭痛的就要爆炸了！！！胸口悶漲的彷彿就要裂開了！！！！

　　為什麼、為什麼聽到這樣的話，我的胸口好像要裂開一樣，心…好痛、好痛………

　　「啊───────────────」

　　他猛然抱住了頭低下了身子，撕聲裂肺的叫了起來，聲音淒厲駭人。

　　「簫、中……劍、你、你…一定……要、好起來………」朱聞吃力一字一句的說。

　　因為，我已經不能再看著你了。
　　不能再逗你笑了。
　　從今爾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多為自己想一點，自私一些。
　　因為，這個世上你不為自己多想想，就沒有人會為你著想了。

　　吐氣多入氣少，本是萬般疼痛的傷口慢慢的不覺得疼了，意識也越來越飄渺。
　　朱聞知道這個身體就要死去了，他的手無力的緩緩垂落。

　　眸裡最後一幕是此生最依戀的人的身影，他勾起慣有的笑容。
　　朱聞蒼日這輩子能遇見簫中劍，他已知足了。

　　能與你暢遊江湖，聞道論理，相知相惜，朱聞蒼日，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