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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活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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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楚乔离开战地已经五月有余,那件让她回来处理的事件,又再次被搁置。
清河王王府与她的秀丽王府来往密切,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不久的将来这位秀丽王会成为清海王妃。
只这将来被一拖再拖,她也未曾应允婚事。
好在宇文玥是个太有耐性的人,太有耐性的人总是懂得蛰伏等待。
一个女人,一个不弱于男人的女人,倘若一个男人想要得到她,太过强硬只会将她推远,就像当年的燕洵。
但你也不可对她过于放任,以防她走的太远,回不来当初。
故而宇文玥总是不留余地地渗入她的生活。
他要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地交付和臣服。
可楚乔似乎正在渐渐变得麻木。
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他利用舆论召回她,二人在同一个地方继续整日耗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挨过去。
很快严寒侵蚀九州大地。
入冬后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屋内燃着旺盛的碳火,楚乔正埋头处理公务,便有人匆忙闯进来匍匐在地上,急切地阐明来意。
半月前,燕北君侵犯边地,屠杀村落百姓,将临近村落洗劫一空。
“咔嚓”惶恐地士兵来不及缓解连夜奔劳而来的疲惫已经被主帅严重的狂风鄹雨吞噬,害怕不已。
面前的女人,便是此刻在家中做着寻常的女子装扮,可那坐着的姿态,满脸的严肃冷冽,眼中的愤怒和杀意,都无不将她又带回了马革裹尸的战场。
“那你们留在那里是做什么的?!”
她挥手将案上的物件全部扫到了地上,整个人大口呼吸,依旧充斥着满腔怒意,“可有活口,那些村民或者住在村里的人,可有……活着的。”
“回……回王爷,没……没有了。”
“噗”。
那日秀丽王在书房因着边地来报燕北军偷袭的消息气的吐血昏厥的事很快传了出去。
最先来探望的当然是宇文玥。
白茫茫的雪地一路留下马蹄纵横,白衣男子翻身下马,来不及感叹风雪,便匆忙进了秀丽王府。
只是他见到并非病容憔悴的一张形容,而是已经换了男装,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满面冷冽的秀丽王楚乔。
“星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乔正欲取墙上挂剑的手扯了回来,并无转头,依旧侧脸对他,“找燕洵,问他,难道这就是他坐上王位的初衷吗?屠杀无辜百姓,这就是他的王道吗?”
她因激动整张脸有些花红。
宇文玥望了眼窗外又开始飘雪,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开口,“星儿,鲜少见你这样急躁,被杀害的人里有谁吗?”
便是一瞬间,楚乔苦苦压抑的都被这男人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给掀开。
是了,元淳,她也在那里。
是不是,燕洵的人将她也杀了。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说下次回去要带清河的特产让那人尝尝。
她已经单方面约定了来年初春的相见。
谁又知道,再见是阴阳两地。
“我一定要去燕北,宇文玥,等我到了燕北,你再禀明陛下,就说我是去刺杀燕北王。”
“星儿,你在犯险。”
“那么你可是要阻拦我?”
宇文玥望着面前女子投来的冷冽侧脸,他忽然发现自进来到现在,她甚至未曾看他一眼。
“我不会阻你,星儿,你去吧,清海随时支援你。”
“多谢。”
雪也刚好停了,便最是上路的好时刻。
当楚乔冒着风雪奔往燕北之际,魏水亨呢?
她当然没有死。
那日燕北士兵突袭村落之际她恰巧上山采药借以错过了那场屠杀。
归去是只剩硝烟后的残迹,满目破碎血腥,她竭尽全力救下了一个三岁大小的小男孩。
她带着那孩子藏身在山中的洞穴里,每日靠着野果和积雪水度日。
隆冬即将到来,她回去自己已经被烧毁的屋舍,并未寻到什么能够排上用场之物,好在奔走了整个村落,寻到了些许米粮带回洞穴,庆幸的是她提前储备了干柴,二人不至于冻死。
这样艰苦难熬的时候也曾想过求助数月前曾共处一室过的楚乔。
可命运总是弄人,她去时,秀丽军刚好因楚乔潜入燕北而移向别处候命。
魏水亨有时会沮丧地想,大抵老天爷早已经漠视她了,明知她身上背负太多,不得不活着,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肯好好地给她活路,又在无数次叫她与死亡擦肩而过。
不能死,也不能好好地活,这样痛苦难熬。
被救下来的孩子因着目睹了那场血腥残忍的屠杀,吓得神智不清,整个人痴傻了。
魏水亨每日照料痴傻的孩子,身心俱疲。
你看,越是艰难的时候,遇到的挫折越是多起来。
她重新为那孩子取了名字:余生。
劫后余生,望之往后皆是福运。
那是她不做大魏公主的第三年,双十年华,分明还很年轻,她却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年迈迟缓。
可二十岁这年她的身边多了个痴傻的稚童。
往后很长的岁月里得他相伴,她方明白这大概是命运迟来的补偿。
而她那时尚不知晓的还有一个女人为了她的“死”愤怒自责不已,正单枪匹马杀进燕北去为她讨要一个说法。
她只是在见了那场屠杀后,午夜更难入睡,缠绕多年的噩梦仿佛恶鬼撕咬。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来二去终于惹了一身病痛。
可那时候,病痛也是奢侈,她终究不能倒下,只因身边还有个痴傻的稚嫩孩童。
他那样脆弱,仿佛她一放手,他那小小的生命便会瞬间枯萎了。
她倒宁愿枯萎的是自己。
残花终会凋零,不值得怜惜。
魏水亨从未对将来存抱希望,她已经得过且过了很久。
所以当燕北兵搜到她藏身的洞穴抓住了她与那孩子时,她并无丝毫自己无所准备的懊恼,更多的是绝望。
这大概一直是她失败的缘由。
就像那年与燕洵,与魏皇,与楚乔……
她从不计划将来,从不对未知之事设想准备。
到头来,伤害扑面而来,只剩绝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