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语》疯芍药

49、旧梦（1）

　　第十二个记录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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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的小屋里，陆林九一面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一面搭配着衣服。今天是周六，高峤约她去他们大学的游泳馆。
　　“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宇文成都低着头没有回应。
　　“你干嘛呢？”
　　她拎着裙子，从镜子里瞧着沙发上的宇文成都，他正专心致志地看书。真是的，自从上次允许他随意翻看自己书架的书，看书就成了他的日常。宇文成都不会打字，所以很少上网，每天的娱乐除了看几个固定的电视节目，也就只剩看书了。陆林九怕他过得无聊，所以从不约束他的看书时间，不知不觉中就培养出来一个“书蠹头”。
　　诶等等？那本绿色封皮的书，好眼熟啊……
　　“你看什么呢？”
　　“你架子上的，《水浒传》。”
　　“哇撒~”
　　她立刻丢下裙子跑过去，伏在沙发背上跟他一起看。“你知道吗？这是我以前最喜欢最喜欢的一本书。”
　　“猜到了。”他摸着那有些褶皱的、边缘颜色已经发深的书页说道。
　　水浒传，曾经是陆林九的最爱。要问是什么原因喜欢上的，对她本人来说都是未解之谜。她曾总结：如果说别人是水浒迷，那她就是水浒疯子。那是一种痴爱，在从前不少的岁月里，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像是生活在她身边的活人一样，她总是如数家珍地对别人说着这些名字，不知疲倦，喋喋不休。她为他们写了一本同人小说，女主角是以自己为原型，虽然文笔……很稚嫩，但都是真情实意。
　　她还特意加入过一个网络上关于水浒的讨论组，一开始她时常发言，能用文字表达出来的喜爱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可她慢慢发现，女生们只喜欢讨论影视版本男演员的颜值，男生们只喜欢在“谁的武功更高”这种无聊的问题上争论不休。陆林九开始觉得无趣，在那个讨论组里，她渐渐变成了一个“哑巴”。
　　后来，有了宇文成都这个“新宠”，她又开始对“隋唐”狂热了起来。水浒里的梁山兄弟，被她慢慢“丢弃”进“冷宫”。为此她还懊恼过一阵，莫名其妙地萌生了一股愧意，那本书，也很久没碰了。那本小说，也是没写到结尾就搁下了。
　　“你觉得这书怎么样？”
　　她看宇文成都读得津津有味，不禁回想起自己不分昼夜、在与作业斗争之余躲在被窝里举着手电看书，和为他们写同人小说的一幕幕情景。而宇文成都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着实给她泼了一大瓢冷水。
　　“大逆不道，草菅人命，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枉在书中被称为英雄好汉。”他把书一合，撂在一旁的茶几上。
　　陆林九忙把书捂在怀里，揉了两下：“干嘛这么凶啊？”
　　“我不是凶你。这书写得倒是真实，人物形象绘声绘色，个别快意恩仇的壮举也让人拍案叫绝。只是有些行为……我实在提不起敬意来。”
　　“你一定没仔细看吧。”陆林九暗暗嘟了嘟嘴。也难怪，宇文成都生前是朝廷重臣，平生最是恨这些啸聚山林的人，大隋更是因十八路反王而覆灭，他反感他们，也是合情合理。
　　宇文成都瞥了一眼茶几上的书，暗自皱眉：“我真是没想到，你以前喜欢的居然是这样一群人。”
　　这话不知是戳中了陆林九哪个点，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她揉着他的肩膀，顺声顺气道：“他们是体制外的离离野草，你是体制内的郁郁青松，没可比性的！”
　　话音刚落，走廊里“嘭”地一声，吓得陆林九一怔。
　　宇文成都连忙起身前去查看。原来这巨大的声响，是因为一阵风。
　　“别怕，只是窗户忘关了。”他道。
　　那扇窗户徐徐地前后摇摆着，白色的窗帘被风轻轻托起。陆林九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因为她十分清楚地记得——
　　那扇窗子，原本是关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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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有机会能来大学校园逛逛，陆林九很欣慰。尽管现在的工作正是她所喜欢的，但偶尔也觉得，在这盛满书香气息的地方度过青春，还是最好的。
　　“校舍不赖啊！”陆林九夸赞道，“高峤，十二年寒窗苦读不白挨啊。”
　　高峤笑着摇摇头：“一般一般。”
　　“咱班同学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念吧？”
　　“对。老哥一个儿。”
　　提起往昔同学，陆林九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低问道：“你知道……籽妤考到哪儿去了吗？”
　　“她呀，也在华洲。华洲政法大学，学法，流弊不？”
　　“考上她心仪的大学了，真好。”陆林九低下头，用鞋子踢弄着地上的小石子。“对了，你学的什么专业来着？”
　　“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高峤潇洒地把手揣进衣兜里，一连串地答道。
　　“什…什么鬼。”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理科盲，陆林九完全没听懂。
　　说话间，旁边路过一个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也拎着个洗浴兜。她拦住正往前走的高峤跟他打招呼：“好巧~”
　　“好巧啊！你也去游泳啊？”高峤连忙介绍道：“九哥，这是我同学，许莹。许莹，这是我九哥。”
　　那个女生想要伸手跟陆林九问好，听了高峤的介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陆林九笑着握住她的手：“叫我阿九就行。”
　　“你好阿九，我是莹莹。”
　　“既然这样，那……一起啊。”高峤呼扇两下外套，连蹦带颠地跑在了最前面。

　　游泳馆的外观修建得很是高档，换衣室门口，三个人分开了。陆林九跟着许莹换上泳衣，走了进去。
　　“你在哪儿上学呢？是学什么的？”
　　“我没上学，嗯……在给一家公司画画。”
　　“哦哦……你好厉害啊。”许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家是哪儿的？是华洲的吗？”
　　“不是，坤口。”
　　“挺远呐。我是华洲本地的，以后有空可以来我家玩。”
　　陆林九微微颔首：“好啊。”
　　“随时欢迎。”
　　陆林九看着碧蓝色的泳池，清凉之意浸在空气里，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几张，随后又和许莹开始了英语教科书短文对话式的尬聊。
　　“你是在这儿租房子住吗？”
　　“嗯，对。”
　　“自己吗？”
　　“……”陆林九咬了咬嘴唇，“和一个朋友。”
　　正寻思许莹再细问要怎么答，陆林九突然感觉到背后一个推力，脚下重心瞬间偏移。她大叫一声，从光滑的岸上摔进水里。
　　全身一阵冰凉，耳边的世界瞬时安静，只听见自己咕噜噜猛灌了几口水，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想着往上扑腾。
　　有人抓住了陆林九伸出水面的手，把她拉了起来。看见岸上幸灾乐祸的男生，陆林九忍不住大骂：“高峤你抽疯了？我的手机啊！”
　　高峤在突袭前根本没看到她拿着手机，他大惊失色一顿道歉，还从包里拿了条浴巾给她围上。
　　“你甭管我啦！”陆林九把那部可怜的手机捞起来，连摁了四五下。“靠，黑屏了。看你干的好事！要是修不好，老娘废了你！”
　　“九哥……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你怎么还把手机给带进来了？”
　　陆林九没理他，回身直接跳进水里。她现在需要冷水带来冷静，游他几个来回消磨怒意。
　　尽管说她这个初学者不娴熟的泳姿看起来活像一只癞虫合虫莫，可陆林九完全不顾他俩的笑话，只管游。想起自己第一次下水时，是跟韩籽妤一起的，那次陆林九喝水喝到涨肚，还吐槽泳池的水难喝，建议换成百岁山或农夫山泉。韩籽妤当时笑话她，说怎么不换成雪碧和美年达。想到这儿她含着气的嘴忍不住发笑，结果一不留神又喝了几口。
　　透过蓝色的镜片，她看到了泳池的尽头。白色的瓷砖中央用黑色瓷砖拼成一个“十”字形，像一个立在远处的十字架。
　　一个人影从她侧面游过来，游得很快。陆林九用余光瞥到，哼，一定又是高峤这个家伙。怎么？是想炫耀自己泳技有多好吗？才不会让你赶上！她一边想一边加快了速度。
　　不知是不是自己游得太快把他落远了，刚刚还在视线里的人影不见了。陆林九正想要回头查看，却猛然间觉得脚下一沉——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你大爷的高峤别闹了！在水里她喊不出话，就用另一只脚使劲蹬了一下。
　　而那只手力道极大，死死地抓着她，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陆林九觉出不对，立刻把头仰出水面，可还没来得及换一口气，就被再次拖入了水中。
　　四周全是被她扑腾出的气泡，耳边尽是咕噜咕噜的水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渐渐浮现在视线里。像是个人，又像是水怪，在蓝色的水中挥舞着宽大的袖子，黑长的头发缠绕地遮住面部，在水中漂浮，好似扩散的墨水。那东西迅速地向她靠近，并伸出两条煞白的胳膊，朝她的脖子抓过去。
　　陆林九不受控制地想要尖叫，而一张嘴，她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容器，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那个东西扑到了她身上，掐着她的脖子，使得她身体一栽。大事不妙，这次，是头朝下！她在水中奋力挣扎，两条腿像螺旋桨一样拼命地蹬踩着，感觉自己呛水呛得脑子都已经快要炸裂了……
　　头痛。意识越来越淡了。
　　就像入睡前一样昏昏沉沉，不想反抗。
　　……

　　“醒醒！”
　　“醒醒啊！九哥！陆林九！！”
　　眼前的颜色不再是一片湛蓝，耳边也霎时清静了。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亮。
　　她看见高峤正用力按着自己的肚子，刚想开口说话，却哇地一声，一口接一口地吐着泳池的水，简直成了“人体喷泉”。
　　终于，她筋疲力尽仰翻在地上，呼吸声逐渐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