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出没》orgel

1、争锋相对

　　南方的冬季，虽是七八点的时间，天空依旧灰暗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凌乱不堪，地上床上到处都是衣物、书本，可以看出房主人是个不拘小节的邋遢鬼。狭小空间里，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破旧的小冰箱，几乎占满全部。屋里充斥着绵长的呼吸，床上同样凌乱的被褥里包裹着一具正在睡梦中的身体。
　　冬日的清晨大约零上几度，房间里却是窗户大开，飘动的窗纱不时扫过主人面庞，他便翻个身继续酣睡。
　　“hello~it's me~”
　　震动的手机终于吵醒那人，他四下摸索一阵，按通接听，又将手机放到枕边：
　　“哪位？”
　　“我就知道你还没起，今天可才周二，是不是又想念豹子头的板子了，江大爷？”
　　手机那头传来小心却欠揍的声音，
　　“还剩十五分钟，祝你好运！”
　　“靠！到校门口来替我挡……”
　　那人咚的一声就挂了电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江山想看一眼时间，发现手机还停留在游戏页面，退出一看，七点四十，抱头揉搓一番，挣扎许久才从温暖的被窝里脱身，校服还好好穿在身上。
　　匆匆忙忙洗漱完毕，从小冰箱里拿出几片吐司叼在嘴里，随手捡起地上几个星期没洗的羽绒服套上身，一路小跑下楼，蹬上从破烂大爷那收来的二八车，朝南区第三高中飞驰而去。
　　一路狂飙，抬眼就看见不远处路边一个散步似的悠闲身影，深蓝衣领规规整整折在它该在的地方，隔这么远看，江山也能嗅到他家里保姆阿姨熨衣服时候的铜臭味道。那人白皙脖颈和手腕暴露在寒冷空气中，好像一点不觉得冷，就穿着单薄的校服，沿着行人道一路慢慢朝前走。这一副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后台强大、闻名三中的学霸课代表，江山吹了一声口哨，从他身后呼啸而过，心道：
　　“迟到了吧，这回看你怎么嚣张。”
　　十分钟后，终于赶到学校，江大爷眼见着教导主任已经拦在校门前堵人了，逮着他口中的“搅屎棍”进行人文教育。只好将单车停在常去的早点摊门口：
　　“叔，我这车早上放您这了。”
　　“行，又迟到啦？今天吃什么？”
　　店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应答，早点铺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北方人，十几年前就跟随老乡南下打拼，这家店开在三中门口已经五年了。江山算是常客中的常客，迟到早退都是家常便饭，经常把车停在店门口，说这样好行动。老板特地迎了出来，是个秃头，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一看就是个厨艺很好的师傅，
　　“还是小笼包，胡辣汤？”
　　江山原来吃了几片面包，准备将就着熬过早上再说，现在看来反正已经迟了，一头撞上去反而被逮个正着，不如吃饱了再受死，于是心安理得一撂车，找个空桌坐下来：
　　“再来一碗皮蛋瘦肉粥。”
　　老板应声进去，不一会儿就上齐了早点，江山往小笼包上淋上醋辣，夹起一个正要入嘴，就见班主任嘴里的“人家李南船”正气定神闲从眼前走过，脚程倒是快：
　　“欸！十四班的榜样，未来之光，来一起吃包子啊。”
　　他忍不住调笑起来，李南船连表情都没变，好像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径直往前走。不领情算了，本来还想提醒一声。
　　“切~得意吧，豹子头在前面等你呢。”
　　他一边吃早点一边注意着校门口发飙的教导主任，这里离大门还有一截，加上有段弯路，路边的灌木遮挡，主任并看不见此处还有一个胆大包天的江大爷。江山心里期待着天上地下的尖子生被骂是怎样一副光景，一抬眼却见李南船低头说了几句什么，教导主任便“慈爱”的拍着李南船的背笑眯眯放他进门了。
　　“这些阶级派啊！腐败，忒腐败！”
　　江山喝完最后一口胡辣汤，一拍桌子：
　　“叔，周五一起结账。”
　　“行，大山叔信得过。”
　　浑小子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又要翻墙？江山想到围栏后一丛丛的“危险植物”就头皮发麻，学校为了杜绝他们这些惯犯翻墙进出，特意在围栏里面种了一圈带刺的灌木高矮植物，挂个小牌子，写着“内有危险，请勿翻越”，江山晚自习迟到时就被扎个正着。
　　他绕到围墙边，小心靠近校门，正想着白天那小崽子真是靠不住，放学要好好修理一顿了，门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主任主任，不好了！白天中暑了，主任！”
　　一个个瘦瘦小小的男生扶着白白胖胖的白天往教导主任面前一站，挡住他视线高声呼叫，白天就站不稳似的往主任身上倒。
　　“好兄弟！”
　　江山趁他背对自己，一闪身进了校门，装作之前就在的迟到生，在几人间挤开缝隙排了进去，
　　“漂亮，毫无痕迹。”
　　教导主任训了一早上人，本来已经没有力气骂人，准备打道回府了，见白天手捂肚子，急促的大口呼吸，顿时怒从心起，一训尺拍在他腿上：
　　“中暑，让你中暑！大冬天的中暑！是不是还心悸胃痛，多梦盗汗啊，这呢，这疼不疼？”
　　他挥着训尺专挑白天挡不到的地方打，打一下换个部位。白天护着胳膊护不到腿，护着肚子护不到肩膀，绕着教导主任躲了几圈，收到江大爷递给他的“OK”手势，立即立正站直：
　　“主任对不起，主任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这次先放过你。”
　　文主任也嫌外头冷，方才追着他打已是气喘吁吁，见他认错才停下手来。转身打量一眼站成一排的学生，丝毫没有发现异样，深呼一口气：
　　“你们几个，放学后打扫男生厕所，完成不了晚自习以后继续，明白了吗？”
　　“啊……”
　　众人不情不愿，一脸接受不了这种惩罚。
　　“啊什么啊，不愿意以后就别迟到，学校要对遵纪守律的学生负责，给你们小小惩戒以示公平，明不明白，大声回答我！”
　　“哦……”
　　“明白了……”
　　还是一片有气无力，文主任刚准备放过众人，身后一直看热闹的李南船说话了：
　　“文主任，江山同学来了。”
　　李南船看江山总是往自己这边瞟，一副你们这些独、裁专、制的地主阶级，果然有后台就是不一样。一挑眉毛，随手做了件善事，助人为乐乃是民族美德。他一提醒教导主任才发现多了一个人，心道这些小崽子这么快就联合起来骗自己，他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呢:
　　“江山……前面三节课你就在教室外面上吧，我看你挺喜欢在外面晃的。”
　　文主任一看又是江山这个刺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罚了一下。江大爷能屈能伸，没被嘴碎的主任逮住训一个小时，已经很满足了:
　　“知道了。”
　　“你们啊，就得多像南船同学学习，看看人家多自律，从来不让老师操心。”
　　是啊，自律到错过整个早自习。江山看主任睁着眼睛说瞎话，心下不忿，捞过李南船脖子顺手将他衣领立起半边:
　　“是啊，李南船同学简直就是三中的楷模，十四班的楷模，我们老班整天挂在嘴上的，主任放心，我们一定像李同学看齐，坚决不拖学校后腿！”
　　他表决心表的热切，感动的教导主任想给他减到站两节课就好。
　　“主任，我先去上课了。”
　　李南船一抖肩膀摆脱掉他的胳膊，径自往教学楼走 。
　　“好好，你们也快去上课，学学江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主任顺口夸了一下江山，指望他说到说到，不要惹是生非。
　　“嘿嘿嘿，主任您过奖了……李同学，一起走啊，上课还早呢！”
　　他朝李南船的背影得意喊道。

　　零上四度的天气，江山就站在走廊上听了数学老师两节课的叽叽歪歪，正昏沉的站着也要睡着，教室里面传来数学老师怒吼:
　　“大清早的就睡成这样！你们昨晚打仗去了啊？”
　　江山还以为吼的自己，一个惊清醒过来，
　　“课代表，去办公室把我尺子拿过来。”
　　众人一听拿尺子，立马端正坐姿，摆好放反了的书本。江山靠在教室外墙上，等着李南船出门。不出五秒，他果然走了出来，江山一把将他拽住推到墙上，又捂住他嘴巴，低声道:
　　“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下回小心点。”
　　李南船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甚至呼吸也没有打乱，被他捂着嘴，神色如常，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江山就想看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出所料又失败了，随即松开嘴巴，一只手从下往上拂过他胸膛，这次李南船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他使劲想要挣脱被按在头上的手，咬着牙齿低声怒道:
　　“下回我也照样，你想怎样？”
　　江山死死按住他的手，另一手抚上他衣领，慢慢将它折整齐，然后又绕过他脖子，将他往自己面前拉进一点，几乎贴着耳朵:
　　“我不想怎么样……”
　　抬头见他耳根通红，估计气的不轻，目的达到了，
　　“我们同学友爱，老班也少费心，你说呢？”
　　“拿开！”
　　李南船挣开他的手，扬长而去。江山在背后手插口袋，笑的开怀，墙后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
　　“拿个尺子怎么拿这么久”
　　“王老师，李南船同学说太困了，要去厕所洗个脸再回来。”
　　班级里随即传来一阵爆笑，数学老师一拍黑板擦，随即粉尘四起，前排的同学拿书来挡。
　　“笑什么笑，安静！刚讲到哪了，继续！别睡了，说你呢！”
　　一个粉笔头砸向后排睡死过去的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