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家族之港孩》杜明庭

11、第十一章

　　她用手指指了一下那些同事座位的方位，『沒有站出來講話不等於沒意見，我們要聽到不同的聲音，聲音微弱的也是一把聲音。關於這項協議，我們應該反對。它嚴重地影響了我們公司已有的企業文化，我們崇尚的是言論自由，但它壓制了我們的這項自由。員工是公司的寶貴資源，讓他們安心、安穩地工作比什麼都重要。為了保障鍾氏的利益，就要限制我們員工的自由，是不能容忍的！我們知道鍾氏企業的文化一向是專制的，他們對內部的員工以及外面的合作者都很霸道，不喜歡聽的話不能說，他們做的事都是對的，不會錯。員工內部可以互相檢舉亂說話的人，還有什麼紀律部門去管理、控制他們的人是否規行矩步，不過，不保證那些執行者是什麼素質。』

　　說到這，她向着華港發問：『鍾先生，我剛才所說的話是否會構成煽動或者傳播不利消息或者損害鍾氏利益的罪名？』她看着華港，等他回應。華港對於她的問題沒有回答，也沒有作出任何表情。

　　『是吧？我的這些話可能已是踩界了。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灰色，只能任人去評定它是偏黑的還是偏白的。我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我們可以不同意，可以反對。你們說是不是？』恭玟鏗鏘有力地發表了一輪的演說。座位上又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議論聲。

　　華港面對着他的反對派妻子，他很無奈，他知道如果再不散會的話，他將會與妻子對壘，兩敗俱傷，讓手下的員工見笑。於是，他硬着頭皮說：『好，今天的討論就到這。你們提出了各種不同的意見，我都會認真考慮，散會吧。』聽他這樣說，員工紛紛散去，回到自己座位上工作。

　　恭玟沒有馬上離開，華港以為她還有什麼話要講，便靜靜地盯着她。恭玟舉步要走，來到華港面前，說：『我要說的剛才已經說了，你自己想想吧。』說完就出去了。

　　華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思考着該怎樣處理剛才的問題。他沒想到自認為理所當然的小事會演化成大事，引起公司內部的矛盾，更引起了他的家庭矛盾。看見在場各人的反應，他覺得開會的人可以分為幾種，一種就是以恭玟為首的激烈反對派，估計占了五分一的人數；第二種是溫和反對派，他們是聽到別人說，然後就感到擔心，這些人占了四分一到三分一；第三種是沒意見派別，他們覺得不關自己的事，安守本分工作就是了，這些人大約占三分一；第四種是對協議不關心，卻關心其他事項的人，譬如說薪金、人手等切身的問題。唉，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公司也有這麼多的問題。

　　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要硬推協議，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遵守，恐怕會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滿，影響公司的工作氣氛，不利公司的營運。環境才剛有好轉，不能因此再次陷入低谷。現在最需要一鼓作氣，齊心協力把生意做好。他反復思量：還是厚着臉皮跟大哥說吧，大不了讓他覺得自己辦事不力，總比以後要收拾爛攤子要好。他有心要幫我，不會願意看到我又跳進另一個火坑。或者暫緩實行，拖過這段時間再說吧。

　　拿定主意，他撥了個電話給華經。聽到華經的聲音，他說：『大哥，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六弟，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電話那邊傳來了華經的聲音。

　　『大哥，關於那份保障和保密協議，我暫時不可以簽回去給鍾氏。』華港說。

　　『為什麼呢？有問題嗎？』華經問。

　　『是的，遇到阻力，不能通過。』華港答道。

　　『把文件下放到各部門不就行了，還需要怎樣通過？你讓他們投票嗎？誰反對了？』華經不解地問。

　　『公司的員工反對。我不想影響他們的工作情緒。現在是復甦階段，士氣很重要，我不想跟他們硬碰，對公司的經營沒好處。』華港說。

　　『那協議又有什麼問題？跟大公司做生意，就算是合作者之間，保障對方的利益，保守雙方的商業秘密，不應該嗎？真弄不懂，你那幫員工想的是什麼！』華經不高興了。

　　『他們擔心說話不當或不小心就會犯規。』華港說。

　　『放屁！他們心裏有鬼嗎？你看看，有哪家正規的大公司沒有這些條款？這是正常得不得了的事！就你們公司例外？』華經對着電話發炮了。回到鍾家之後，華港也沒有見過他大哥對他生這麼大的氣，這可是頭一回。

　　『對不起，大哥。是我沒有能力讓他們通過執行這項協議。現在公司的生意剛有轉機，我要依靠他們羣策羣力為公司做事，不希望在這個問題上觸動他們的情緒。』華港解釋着。

　　華經在那頭嘆了口氣，說：『唉，六弟，不是我說你，管理一家公司不能事事都商量，有些事情是沒商量的。你這樣繼續下去，會被他們牽着鼻子走，什麼事也幹不成。』

　　『公司生意不好，員工心裏有怨氣，我是個弱勢老闆，希望多聽聽他們的意見，滿足他們在其他方面的要求，讓他們安心工作，為公司創造效益。』華港說。

　　『我十分不贊同你的這種管理方法。每個人都有怨氣，趕着上班擠不上車的有怨氣；在路上走着被人踩了一腳的有怨氣；我今天急着回來開會，等電梯等了好久，我也有怨氣。有怨氣就可以胡來？就可以把它無限擴大？有怨氣就要全世界去遷就？不可能的。重要的是如何疏導這種怨氣，不讓它影響個人和集體。這是一種修養。』華經的語氣稍微緩和了。

　　華港嘴裏答著『嗯』，『對的』，就沒有說其他的話了。

　　華經繼續說：『對於這份協議，我們屬下的企業、員工都沒有異議，也真想不到你們的員工有如此大的反響。』

　　華經停了一下，又歎了口氣：『唉，我理解你現在的處境，給你個特准，暫緩吧。但不能取消。你自己營運的公司，我也不想給太多的意見。希望你們公司生意好的時候，你要做個強勢老闆。』

　　這個時候，華經知道逼他也沒有用，自己又不便直接插手。如果因此事引起華港公司的混亂，他的弟弟更是不知如何做好。看在老爺子的份上，看在他早年不在父母身邊的份上，華經決定不逼他了。

　　華港見華經沒有再責怪他，鬆了一口氣。能拖着的事情就拖着吧。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處於兩難的境地，左右不是人。一早回來，左邊的臉挨了耳光，剛才，右邊又是一記耳光。現在當老闆比以前做下人更痛苦。前主人戴爵士有威望，自己可以狐假虎威，有事就推托到爵士身上，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如今做了主人，要自己拿主意反倒不知所措。

　　因為華經的讓步，事件得以平息。

　　回到家，下人開了飯，華港一家四口圍坐在飯桌旁一起吃飯。在保障協議這件事上，他們四人分成了兩派，大兒子建樹跟華港的意見接近，而二兒子凡敏就支持他媽媽。一家人坐着吃飯，大家都沒說話。

　　華港打開了話題：『我想跟你們說，今天下午我已經打了電話給大哥，說我們不能把保障協議書簽回去給他，他也答應暫緩了。』

　　『只是暫緩，不是撤銷嗎？』恭玟馬上有反應。

　　『不能撤銷。其實這次鍾氏已經給我們特殊待遇了，跟他們合作的企業都通過並執行了這項協議。』華港說。

　　『什麼特殊待遇？我們不需要。他們那個根本就是惡法。他們的企業執行是因為他們被蒙蔽。』恭玟冷冷地說。

　　『你覺得你講不講道理？保障公司利益有什麼不應該？難道你願意讓你的員工去公開你的商業機密，去散播對你不利的消息嗎？』華港盯着恭玟說。

　　『公開商業機密有商業法去規管，散播我的不利消息，如屬誹謗的，有民事法例規管。為何單獨為那效忠不效忠的問題訂立法規呢？』恭玟回了一句。

　　華港一時語塞，跟恭玟辯論，他肯定會敗下陣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你也是鍾家的人，難道你不願意鍾氏好嗎？如果有人要損害它的利益，散播對它不利的消息，你會高興嗎？』

　　『這個不關我的事，鍾氏的生意歸鍾氏，我的歸我。』恭玟說。

　　『你就是這樣，從來沒把自己當鍾家的一分子。他們的生意好不好是一個家族的事。何況，現在我們也是依靠着它，它不好，我們哪能好？它出亂子，對我們也沒好處! 』華港來氣了。

　　『我是個講理的人，不會因為什麼集團的利益、家族的利益放棄自己的原則。現在要保障的是誰的利益？只是老爺子和你的那些兄弟姊妹的利益，那員工的利益呢？我們公司的員工就應該為他們的利益，被剝奪了言論和行為的自由？』恭玟很堅持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