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l Will》祝松子

13、Chapter 13

　　威尔为这猛然的变故打了一个冷颤。这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还会有另一个汉尼拔？而这个破门而入的汉尼拔，看起来和床上的汉尼拔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不，这个汉尼拔眼里有温暖的影子。而摩挲着他脊椎骨的汉尼拔没有。

　　威尔思考着，而揽着他的汉尼拔已经从善如流地从枕头下拿出匕首，锋利的刀刃正抵着他的气管。威尔感到有种细密的疼痛，下一刻是粘稠的液体自喉管静静淌下来。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现状，会发现刀刃已经在苍白脆弱的肌肤上印出一道细细血痕。

　　他该料想到的。

　　汉尼拔·莱克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放开威尔，过去已被改变，你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门口的汉尼拔说。

　　制住他的汉尼拔微微一笑，棕褐色刘海儿轻轻颤抖一下：“所以出现了你，企图取代我的一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被改变的一切。”

　　门口汉尼拔脸色微变，但他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下一秒威尔就已经感到自己喉管被划开——

　　他在唇间体味到死的味道，这种味道甚至很熟悉。

　　他的神智逐渐昏迷，他已经开始憎恨这种痛苦，憎恨这种旅行。

　　然而当他醒来，他还是发现自己再度穿过时空。他没有来到遇见童年汉尼拔的时候，他来的时间稍晚了些。他在紫夫人的庄园里——

　　已经深秋，落叶在地面积累很厚一层，黑褐色的土地像铺了一片枯黄的枫糖糖浆。地面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呻吟，咯吱咯吱，威尔有种觉得这里藏了人类灵魂的错觉。说不定他拿着一把锄头随意一挖，这下面就能钻出人类头骨。

　　他当然明白这是自己的无稽之想。

　　威尔继续朝前走，喉管处还有种弥留的痛楚——

　　也许是他的错觉，向来前一个时空的疼痛不会留到这里。

　　他辗转其中，又绕过许多苹果树和法国泡桐、以及莫名其妙出现的香樟，看见了此行的正主。只有十五六岁的汉尼拔坐在秋千上，穿着小羊皮靴露出光洁小腿，一只脚在地面漫不经心地一踩，整个人便随风扬起。

　　少年汉尼拔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愉悦，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男孩儿飞扬起，又落在地面。最后才将目光转到正观察着他的威尔。眼神里满是探究的味道。

　　威尔觉得很奇怪，这是怎么了？

　　他也有些恐惧，一种未知的情绪告诉他，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汉尼拔，都是无比危险的。

　　“威尔·格雷厄姆？”男孩儿喊他的名字，面上有种奇异的迷惑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威尔摇摇头，说：“这很难解释。”

　　少年汉尼拔踢了一脚落叶，一片金黄的叶子在他脚下飞起，折射出一片孤僻的阳光。

　　“我有很多时间，我可以听着。十三岁那年我和米莎……你的出现应该是我的幻觉。你应该在我的身体里、梦里，而不是在我眼前。”汉尼拔说，他盯着自己的靴尖，“鉴于这不该发生，我将现在定义为我的梦境。”

　　他单方面的任意妄为让威尔有点想笑，但想了想又笑不出来。

　　这孩子所说的在我的身体里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样说？”威尔最终还是问出口。

　　汉尼拔抬头看他，眼神定定的。过去威尔总觉汉尼拔眼神像手术刀，现在他却觉得十六岁的汉尼拔眼神比手术刀更锋利—— 这刀可能是拿来锯骨头的。

　　“那年我见到了你的死亡。你的尸体，我和米莎都非常饿—— 为了活下来我可以不折手段，我们吃了你。但我没让米莎知道。”汉尼拔说，他说这些时眼中有些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冷静也因此显得很辛辣诡谲。

　　他打量威尔的目光也很像在看死人。

　　“所以你觉得我的出现是你在梦里？”

　　少年汉尼拔给了他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神。

　　威尔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非常疲惫。“我的确死了。我甚至还能记得死时幽冷的感觉，子弹贯穿大脑时瞬间的空白，意识死亡的过程。但我现在因某种原因又出现在你面前，也是因为你—— 你的中年再次杀了我。”

　　汉尼拔眨了眨眼看他：“你想和我讨论量子力学？”

　　“不！”威尔痛苦地打断他，“我在大学教的是犯罪侧写，我对深奥的物理问题没任何兴趣。”

　　“这很简单，威尔。”汉尼拔说。

　　威尔用一种焦虑的眼神看着他，和盘托出：“我已经去过四个与你有关的时空，你的童年、你的青年、你的中年、以及最初在我的时间线里的你的现在。而每一个你都因种种原因选择杀了我，而我因为死亡又见到不同的你。似乎见到你就注定我会灭亡，我们两个像被宇宙与命运绑定在一起，玩着痛苦而可笑的西西弗斯式游戏。”

　　他觉得这一串倾诉衷肠会有点用处，不管汉尼拔多大，这个人都足够聪明能够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所以你已经见过了中年和青年时代的我……有一点显而易见，我的童年被你帮助过，我和其他的我不一样。”少年汉尼拔说。

　　威尔怀疑地看着他。

　　“你会和其他汉尼拔一样，最终都会选择杀死我。”他料到事实会如此。

　　汉尼拔又一脚踩在地面，让自己坐着秋千飞起来。

　　“为什么呢，威尔。过去的我已经被你拯救，现在的我又与你无仇，我为什么要杀死你？我只想报答你、爱你。就像对米莎那样。”汉尼拔说，他的神情有点放空，这让他的声音有种空灵的感觉。

　　“我的死让你学会了人类感情？”威尔质疑地问。

　　少年汉尼拔微笑了一下，那不是个很肯定的表情：“我不知道，威尔。或许我还和未来的我有不少相同之处，不过我想尝试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