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春浅浅》林初弦

78、朝芫遇险

　　朝芫只知嘉箐与昭烜有过苟且，却不知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却飘忽不定，时而热烈时而冷漠，莫不是二人曾经有什么误会？
　　即使有，自己又怎好开口问？只得留心他话中深意，寻隙查问。
　　朝芫身子大好了，便着急出外打探消息。洛云她们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主儿，没有萧寒的吩咐，半个字都不会多讲。想从她们口中掏出一些有用讯息，除非每人灌下一碗迷昏汤。
　　可自己眼下并无此药，不由得心急如焚。
　　自己消失数月，黄芩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儿了？那丫头自三年前大火后与自己失散，便四处漂泊。朝芫委身嬿薇阁后，四处寻她。终于城南的医馆附近，找到了依靠刺绣谋生的黄芩。主仆相认，二人俱是百感交集。
　　朝芫身份不便，于是，心思缜密的黄芩便成了朝芫所经营的天记机阁的最得力干将，她一如既往的勤勤恳恳，对朝芫忠心耿耿，而又关怀备至。
　　朝芫内心也早已将她当做亲姐妹来看。如今自己悄没影儿失踪这许久，她们都怎么样了？
　　还有伶越，如今尚有许多疑惑要向她核实，不可再耽搁，他恐怕也急着找到自己吧？
　　数日前朝芫曾无意间听得萧寒吩咐青冥去解决一个杀手组织，想到伶越曾说起过正在调查萧府，朝芫心中猛地一沉，委实放心不下，一定赶去为他报信。
　　还有，他，济川哥哥，本不愿再来搅扰，可还是忍不住想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芫儿呢？
　　所幸萧寒此次并未将她软禁起来，只是吩咐洛云，阿雪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她。
　　朝芫知道，这是那晚春风一度换来的珍贵机会，万万不可浪费。
　　小丫鬟服侍朝芫梳妆打扮，收拾停当，便缓步退下，她们也看不出朝芫同往日有何异样。
　　时间紧迫，朝芫也顾不得洛云，阿雪二人如影随形般的跟随，乘了车驾便欲往悦来酒家。
　　二人只当她烦闷，想去人多的地方凑个热闹，便也不作它想。
　　殊不知，竹林通往客栈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绣坊，那便是她与黄芩接头之所。坐在客栈三层向北而开的那扇窗前，举目远望，有一处不太起眼的药房，那里是伶越的地盘。
　　附近的鳞次栉比的商铺店家内，不知隐藏着多少暗夜精灵。
　　朝芫并不怕他们，相反，每次去，反而都倍感亲切。
　　是啊！她与他们都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彼此自有惺惺相惜之感，更兼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一个唤作慕昭煦的英雄人物。朝芫深知自己的责任的分量，她是慕家人，也是那些血染疆场的战士冤魂的唯一希望，为他们，也为自己洗刷冤屈，她责无旁贷。
　　朝芫取下面纱，临窗远望，只觉长兴街上有些不对劲，自己失踪这许久，伶越竟不知晓。药房依旧人来人往，只是廊檐上的花素来是而入联络的讯号，如今已凋零许久，观察这许久，竟未发现一个熟悉之人。
　　不好，肯定是出事了！
　　朝芫低眉思索着什么，忽然眸中闪过一缕星光，计上心来。事态紧急，只得如此行事。
　　朝芫假装听了半场戏，便匆匆离去。一路上买了许多东西，什么胭脂水粉，绫罗缎面以及各样时新小玩意儿，当然不会错过黄芩的绣坊。
　　黄芩是个聪慧的丫头，只看了洛云手中的银票便知晓一切。
　　阿雪她们也自是猜不透这位病姑娘到底想搞些什么花样，或许只是病的太久，图一时新鲜吧！只是，这些东西竹楼里也有，公子派人购置了许多，生怕怠慢了她，而且相府的用度标准肯定比这市面上的规格高吧？
　　这姑娘好生奇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来折腾去，可是苦了自己与洛云。
　　这位芫儿小姐心眼又多，每每从自己手上溜走，公子都快急疯了，自己也无端遭了多少罪。真想不通世上怎还会有这种怪人，听说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再怎么大户，公子都是配得上她了，无论模样人品，亦或是对彼此的心意付出。
　　怎奈她就是不开窍，还想着要逃！
　　阿雪不由得皱起眉头，更奇的是自己，那位芫儿小姐连累自己遭这许多罪，自己却丝毫厌恶不起来，反而却想格外对她好的，可真真是奇事。
　　这可千万不可对别人的讲，若被洛云知晓，肯定又要挨骂了。
　　绕着南淮河游赏，很快便日上三竿。暑热来的如此促不及防在，竹楼里还好，四处浓荫如盖，倍感清凉，最是暑天的好去处。
　　朝芫的大病初愈，乍出竹林，经此酷热，身子早已吃不消，忽然眼前金星点点，似有晕厥之意。
　　洛云在前赶马，再次劝朝芫快些回去，里面却没了声响。
　　慌忙勒住缰绳，阿雪掀起绣帘，只见朝芫脸色苍白，气息孱弱，细喘微微，半依着窗樱唇慢启，却发不出声，一袭杏花粉软烟罗轻衫渐渐被虚汗浸透。好一个病弱西施，烟罗衫如雾似云，更趁得眼前人如九天仙女，月下嫦娥，明艳不可方物。洛云一介女子仍不觉看得如痴如醉，却已心知大事不妙。
　　饶是素来镇静的她一时也手足无措，若是眼睁睁看着这芫儿小姐就这么香消玉殒，只怕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公子也一定有办法将自己抓回，用一千种方法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路不通。
　　可公子也吩咐过不可让人见她，如此两难，实在难以决断。
　　倒是阿雪没有顾得上许多，见前方不远便是一处药房，便将她小心搀扶出，去寻掌柜的瞧病。
　　洛云只得紧跟身旁，细细打量着周围。
　　朝芫勉强撑着病体，紧紧攥着嘉箐配好的救急丸药，打起精神，暗暗观察着药堂的一切。只见厅内陈设依旧，前来诊脉的堂主大腹便便，有些上年纪，并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一个，而且看他的神情，也是从未见过朝芫。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可朝芫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四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尽管被各种药香覆盖，可这些又怎能瞒过熟识百草的她。
　　细嗅之下，似乎还有打斗过的痕迹，空气中的尘土颗粒状也不同往常。
　　还有这老堂主的手，全然不似坐堂先生，倒像是大哥的，结着厚厚的茧，粗糙黝黑，袖口处若隐若现几条扭曲的爬虫，不，应该是刀伤。
　　只见他闭目凝神，分别诊过左右手脉象，方舒心一笑，故作和蔼地安慰阿雪，不过是暑热之症，我这里正好备下解暑汤，服下歇息片刻即可。说毕便命小伙计取来一盅。
　　朝芫心知自己并非暑热，而是服了当阳草，大补之物，逼的旧症复发，好让她们带自己到这里一探究竟。
　　这掌柜却连寒症与热毒的脉象都分不清，更让人好奇那降暑汤是什么？
　　朝芫只就着阿雪手中一看，青碧瓷盅内，泛红的汤药竟有几分可爱。
　　只是不知是谁如此扫兴，竟欲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加害自己。只轻轻一嗅，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恶意，孔雀胆联合了它的绝配鹤顶红正张牙舞爪地为自己唱哀歌，朱砂亦不甘示弱地眨着猩红眼。
　　朝芫颤抖着指节接过，正想着该如何倒掉不惹怀疑，只还未动，便听得叮咣一声，盅应声摔落在地。厅间梁柱上早已深深嵌入一只银光发亮的精致回形镖，看来洛云已经发觉此处危险。
　　午时三刻，骄阳似火。
　　长兴街上人烟稀少，店家也都在各自的铺面上想法设法地纳凉。
　　洛云心知不妙，向阿雪略使眼色，阿雪会意，便搀着脸色缓和许多的朝芫起身离去。堂内其余人纷纷拔剑而起。
　　药房突然店门紧闭，在这个当口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他们在纳凉。
　　即使听到有什么声响，这些精明的商人也都能找到极为妥当的借口来安慰他们寥寥无几的顾客。的确，前几天的噼里啪啦，现在的刀光剑影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炎炎夏日，他们非要搅得水深火热，不是怪人又是为哪般？
　　洛云功夫不弱，可素日都得益于阿雪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此时阿雪全力护朝芫，无暇与她配合，此处杀手又多，不多时，便觉吃力。
　　一棕衣男子寻了空档，洛云左臂便被被刺上一刀。
　　朝芫早已清醒，见此情形，已知不妙。
　　可是大意了，可怜这两个丫头对自己也算尽职尽责，今日倒是自己一手害了她们。没想到，他们下手如此快，自己终是晚来一步。此刻，只得强忍痛苦，让阿雪多一份精力对付杀手。
　　自己则是脑海飞速转动，理清所有线索，推测出之前到底发生何事。
　　桌角的划痕，凋零的盆花，繁忙过后而突然故作镇定的神情，周围店家避之不及的惊恐，手臂上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