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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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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是嘈杂一片,霍棠从恍惚之中快速回过神来,然后捏着手电筒几个大跨步从楼梯迈下去。
楼梯这里没有灯光,身边又不断地有人经过,还有人因为好奇在不停往前挤,一不小心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霍棠的嘴唇崩成一条笔直的线,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要是有光,大家肯定会被他几乎结成冰的脸给吓到。
他把手电筒打开,看到地上还在攒动的脚步,还有满头鲜血的杨天竹,不可名状的怒火几乎要燃掉他所有理智。
“别过来。”
霍棠的声音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层砸下来,震得大家立马噤了声,纷纷退开杨天竹好几步远。
人群散开,空气也变得通常,霍棠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
他拿手电筒的手在微微颤抖,白天的失控感逐渐变成担忧和惊恐,愈发不受控制。
他看到一脸血的杨天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笑,不会说话,光是这个一闪而过的念想,他就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霍棠滚动自己的喉咙,哑着声音喊:“杨天竹。”
没有反应。
他不敢动杨天竹,只能一直叫他的名字:“杨天竹。”
旁边的人不敢上前插手,怕越帮越糟。
可一直到救护车来,杨天竹都没有被叫醒。
卫菲菲跟着上了救护车,她的眼眶已经发红,颤抖着手给杨天竹家长打电话。
高二年级组长安抚并疏散了人群,大家一边叹气一边回寝室,好在大多数人都没看见杨天竹头破血流的样子,不然肯定要被吓死。
余洛在教室里做题,听到有人说起才觉得不对,冲出教室到楼梯一看,霍棠还站在那里,乍一看活像个幽灵。
“杨天竹呢?”余洛艰难开口,声音低到可怕。他视力好,很快看到地上那摊血,心猛地被揪紧。
霍棠回头看他,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余洛感到一阵彻骨的冷意,从他的四肢蔓延到全身。
对方的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下发出微弱的光,配上他没有表情的脸,只叫人双腿打颤。
那眼神,太冷了。
余洛躲开霍棠的眼睛,还想再问点什么,发现霍棠已经转身下楼。
平日里热闹的四人寝今晚格外安静。
杨天竹出意外,大家都没心思做别的事。
薛智行躺在床上叹气,余洛握着单词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还有霍棠,从回寝到现在,薛智行愣是半个字都不敢在他面前提。
如果说之前的霍棠是一块冰,那现在的霍棠就是一座冰山,旁人靠近他一点都会觉得身处天寒地冻的冰窟,更别说要去套话了解情况。
夜还很长,谁都不知道医院的杨天竹究竟怎样了,唯有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焦急祈祷好消息快点到来。
第二天。
余洛按掉闹钟后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就去推上铺的杨天竹一起,结果推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杨天竹在医院,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他去洗脸刷牙的时候看到霍棠已经在卫生间洗漱,以前霍棠都是被杨天竹叫醒后才慢吞吞起床,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醒的,比他还要早。
薛智行最可怜,没人喊他起床,差点就错过时间点被关在寝室里出不来。
一行人去排队晨跑。
霍棠也去晨跑了,他个子高,站在队伍最后一排,抬起头一眼就可以扫到所有人,但唯独少了最想见的那个。
跑完步回教室,一个转头就看见杨天竹摆在窗台上的那只千纸鹤。
霍棠将视线收回,手伸进课桌想找签字笔,但碰到了杨天竹之前落在他这里的草稿纸。
上面的九百九十九分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没找到签字笔,霍棠的手空得厉害,只能时不时握成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
他觉得他真的疯了。
因为那种让他浑身战栗的失控感出现了。
可是这次,他不想再忍了。
沉睡多年的冲动战胜了他的理智,在关于杨天竹的事情上,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霍棠逃课了,准确来说,是逃学。
早自习下课后,全校都去吃早饭,他一个人沿着校园某条小路往里走,终于找到学校所谓的后门。
后门的墙不高,墙上的泥快要脱光,显得极其破败。霍棠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以及出色的运动神经,轻松地翻过墙出了校门。
他快步走到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报了医院的地址后坐在后排一动也不动,像一块化石。大脑里那道声音还在不停警告他,冲动是魔鬼……但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从小到大,他从来,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冲动,催促他一定要去见一个人。这种感觉太新奇太刺激,起初他不过浅尝辄止,可到了现在,他完全收不住了。
他要见杨天竹。
出租车到了医院。
霍棠给了司机一张纸币,没等司机找零就砰一声把门关上往医院里面走。
杨天竹在哪里?
霍棠很快找到住院部,向前台护士询问病房号,坐上电梯到了十楼。
他像个神经病,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杨天竹,只有杨天竹对着他笑了,他才能真的安心。
很快,他找到了杨天竹的病房。门是关着的,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似乎拿着文件。
霍棠走上前想要敲门,西装男人看到了立马阻止他的动作。男人上下扫视了霍棠全身,警惕地问道:“请问你是?”
“杨天竹在里面?”霍棠忽略了男人的问话,反过来问男人。
西装男人皱了下眉:“是。你是阿竹的同学?”看他穿的校服是和杨天竹一样的,男人合理推断。
霍棠往里面看了一眼,没看到东西:“是。”
男人见他一副很想进去的样子道:“阿竹还没醒,你来得不凑巧。”
霍棠冷冷地看他一眼,说:“我在这等。”说完,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真的等了起来,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西装男人本来想劝霍棠回去上课,可是他一碰上霍棠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这个男生的眼神告诉他:他不会走。
暗自叹了口气后,西装男人在另一条椅子上也坐下来。他的身份其实是杨程的助理,杨程因为宝贝儿子出事,连合同都没来得及签就来医院,他是来善后的。
昨晚杨天竹滚下楼梯当场昏迷,刘颖香和杨程都抛下手上的工作赶到医院,再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医生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引起轻微脑震荡,情况到底如何还要等人醒过来。
杨程和刘颖香夫妻俩都被吓坏了,杨天竹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平时摔那碰哪,一顿吃不好都要心疼,现在直接昏迷不醒,完全不能接受。
可他们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杨程从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大致情况后让司机把人送回去,刘颖香则一直在病床前守着杨天竹等他醒过来。
时间慢慢流逝,助理都无聊地拿出手机刷起热点新闻,霍棠还跟个雕塑一样笔直地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做其他事。
两个小时后,病房门从里面打开。
陆陆续续有医生和护士进到病房里,霍棠在门外什么都看不到。
检查完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医生和护士相继离开,杨程放下心里一块石头,跟着助理回公司,霍棠依然在等。
刘颖香从病房里出来,偷偷摸了把眼泪,抬起头看到霍棠,“你是……”
霍棠:“同学。”杨天竹的同学。
刘颖香看霍棠长得端端正正,没有怀疑:“你是来看阿竹的吧,等很久了吗?”
“还好,刚来。”霍棠说着,往病房里瞥了一眼,虽然只是很快很短的一眼,还是被刘颖香捕捉到。
她说:“阿竹刚醒,人还不太清楚,你要看就进去看看他,阿姨现在得下楼去买点东西。”杨天竹事出突然,很多生活用品还没来得及置备。
霍棠:“嗯。”
他停顿了一会,又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其实是一句很多余的话,他不知道是说给刘颖香听,还是自己听。
刘颖香点点头,低着头走了。
霍棠进到病房里先去洗了个手,才慢慢走到杨天竹病床前。
杨天竹的额头被白纱缠了好几圈,上面渗出来几点血渍,左手扎着针管输液,嘴上带着呼吸机,胸前贴满了各种仪器的线。
霍棠看到这一幕,心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走近了,亲眼看到杨天竹正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才冷静下来。
杨天竹醒了。
霍棠静静地看了很久,直到杨天竹看过去,他才有了动作。
杨天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看到了霍棠,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焦急地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霍棠见状心里一紧,凑到杨天竹脸前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
“别说话。”霍棠拉过椅子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