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余》清怀何寄

4、第二章 姐妹再见，大武马场（上）

　　杜与笙跟着霁云冰行至前厅，别尘则是紧随其后。总是距离杜与笙五步之遥，杜与笙停，他便停，杜与笙走，他便走。总之整整齐齐，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杜与笙眉眼间时不时地瞄了瞄后者，面若冷霜，凛然无色，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是自己，霁云冰的话仍旧在耳边萦绕，脑海里竟不自觉勾勒出些许画面。正当杜与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魅铃声响，撩人心魄。
　　“哟。没想到泉月二公子也在呢，这番入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厅上高座，女子紫衣连裙披扫于地。略有暗色的发丝盘髻，配夺目炫彩的孔雀纹饰，金缕朱玉，倒也显得熠熠生辉。额间红梅轻点，双目似闭非闭，侧于桌前，一手轻转铃链清脆作响。突兀的二郎腿中媚态自生，若无人告知，恐怕大家皆会以为，此上所坐，方才是妙清阁阁主。不错，此人便是创立袂音坊之人，江湖称三点红梅的霁无心。
　　铃声入脑，杜与笙顿感一阵恍惚。丝丝阴寒让他骤然清醒过来，这才方觉已至厅中。抬头一看，却见霁无心似把妙清阁当成了自己家，身居正座，丝毫不将霁云冰放在眼里。杜与笙刚欲上前，却被霁云冰拦住，“你如今也贵为一方主事，规矩自也心有分明，怎会如此无礼。”
　　霁无心却是不以为然，呵呵笑声随眉眼启睁传开，“论年岁，我比你的云姐年长。论辈分，她尚且要叫我一声师姐，你倒是说说，如何无礼呢。”
　　“你……”霁云冰打断杜与笙，并没有被霁无心的态度所气到，只是神情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霁云冰开口，霁无心缓缓起身，一步一颤，花枝摇曳，“自日前一别。已有数月未曾见到妹妹，不知妹妹可有惦记姐姐。姐姐可是思念的很呢。”
　　“迷仙蝇。”
　　短短三字让霁无心微微一愣，脸露尴尬随后眉开眼笑，“阿！此番来烟城，却不知给妹妹带些什么好。思前想后又正逢杜公子留宿妙清阁，这才想给妹妹一个惊喜。泉月与妙清速来交好，若是再多门亲事，岂不是锦上添花。”言语罢，霁无心摇首轻叹，“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姐姐这一番好意却被这小子搅了局。”
　　闻言，只听铿然一响，长剑出鞘。别尘眉峰肃穆，身形挪移间已提剑直指霁无心，面无表情却更添了一丝怒火。杜与笙与霁云冰皆被别尘的举动为之一愣，随后杜与笙喝道，“别尘，不得无礼。”别尘收剑之际，霁无心铃链清响，对着剑尖弹指一震。叮！
　　别尘闷哼一声连退数步。
　　“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奴才也敢横剑相向。看来杜公子口中的礼字，对自家人却行有偏差啊。”霁无心□□着手指，似笑非笑。
　　杜与笙扶住别尘，感觉到了别尘眼中的怒气，示意先行退去“不劳霁坊主费心了，属下冒犯之处杜与笙替他配个罪。相信你不会和他计较。”
　　见状，霁无心连忙回了个礼，“无心说笑呢，杜公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妹妹，你可是要替姐姐打个圆场哦。”
　　霁云冰神色如冰，还是没有理会前者，冷言冷语直指霁无心，“我只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为何迷仙蝇会出现在此。第二，为何你，会出现在此。解释完，你便可以走了。”
　　“就迷仙蝇此事，你还有隐瞒了什么。你需要给我个交代。”杜与笙神态凝重，一改平日幽默风趣，严肃地看着霁无心。云姐说的没错，幸亏此次进来的是别尘。如果真的是云姐的话，那么事情发展到最后，就算没有对她做什么，以讹传讹，怕也是对云姐的名声不利。霁云冰虽是一阁之主，但在年龄上也才大他两岁，又是一介女流。想起小时候的她，天真浪漫，不谙世事，却在堂内生变之后强行组建妙清阁。个中滋味，他虽是不能感同身受，却很是心疼。所以，就算自己没有半点武力，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她的一切。
　　“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一个玩笑而已，我何须隐瞒什么。先前我便言明，此事是我所为。我要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岂会将此事告诉你们？至于我为何会来到这里，都说了是思念云妹妹，你们呀，怎么就不信呢。”霁无心拖动着紫色长裙，一说一步在厅内观望，说到最后，居然还显得有些委屈了。
　　杜与笙知道装柔弱装无辜是霁无心惯用的伎俩，神色冷变，厉声更出，“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你若是不肯名言来意，那便离开吧。想来这妙清阁，霁坊主也是呆不惯。”
　　霁无心妖媚一笑，扭头靠近霁云冰耳边，“这，也是妹妹的意思？”
　　霁云冰无语，但却身形一闪避开前者。
　　见状，霁无心蔼然叹气，“三年了，妹妹对我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可真是伤透了姐姐的心了。”说完，霁无心摇曳着身形就欲离去。
　　“我……也想过你……。”霁云冰背向着前者，气若游丝，轻声低音却还是能够听清。霁无心恍然一怔，回眸看向眼中那个熟悉的人，脸上笑容缓缓退去，沉默许久化为一声冷呵，飘然而去。
　　“烟城潼县，大武马场……还有……烈炎地。”
　　人已去，只留下寥寥数字回荡。
　　“还是老样子，净说些听不懂的。”言语之间，无人可见霁云冰望着前厅中赫大的医字黯然神伤，眼角闪烁着晶莹光华。
　　杜与笙喃喃着最后的几个字，烟城潼县，大武马场。怎么这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却又想不起来。见别尘从门外走来，杜与笙疑问道，“别尘，你知道这什么意思？”
　　别尘给了杜与笙一个白眼，以指作笔，以茶为墨。少主两字赫然映现。
　　少主？大哥？这关大哥……似乎想到了什么，杜与笙惊跳起来，“我想起来了。月前父亲曾说过让大哥十月朔日去大武马场。算算时间……”
　　“刚好是今日！”杜与笙回想着霁无心的几字，越想越不对劲。她绝不不可能平白无故说这些，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不好，大哥有危险！
　　“云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改日再来拜访。”杜与笙赶忙拜别了霁云冰，健步如飞地冲了出去。
　　“你脉象刚稳，不可太多劳顿……”话还没说完，却见杜与笙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霁云冰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厅中题字。眼角之泪潸然滑落，可能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妙清阁与泉月山庄均在烟城，虽逾南北，但索性不远。杜与笙片刻便回到泉月山庄内。
　　大哥！
　　大哥！
　　大哥！
　　杜与笙三步并作两步，喊声响彻山庄。只闻一声冷哼，“胡闹！山庄之内怎可这般喧哗，简直不成体统。”一位壮硕的中年男子大步踏出，双眼如炬，双手负于身后，不怒自威。此人便是泉月山庄庄主杜腾。泉出无声，动若飞月。
　　“爹，大哥呢。我喊了半天怎么不见大哥的踪影。”杜与笙早就习惯了被父亲数落，权当做听不到，四处探头探脑，着急得问道。
　　“臭小子，你以为你大哥和你一样无所事事么，整日不着调他，昨日便出发前往潼县了。你此去行针，可还顺利。”杜腾言辞肃立，说起杜与笙病情却瞬间温和了下来。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杜与笙拍了拍胸膛，示意自己没啥问题，“额，算是顺利吧。不是今日大武马场的马鉴才开始么，怎么大哥昨天就下去了。”
　　闻言，杜腾险些被气到，“你大哥是提前下去做准备。不然，等着今日下去用饭嘛！”
　　来不及多想，杜与笙给别尘使了个眼色。“爹，有些事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必须马上去一趟潼县。”说完，杜与笙再次用起了自己的风火轮，消失在了杜腾的目光内。
　　“你这孩子！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从杜腾房内走出一位端庄温雅的女子，朝杜与笙的背影急声喊去。杜腾揉住女子，拍了拍她的肩头，“ 没事的。有别尘和凌霄在，他不会有事的。”
　　泉月山庄外，别尘牵着一匹棕马静待杜与笙出来。
　　“怎么只有一匹马？”
　　两人对视许久，杜与笙干咳了几声，“我知道我不会骑马，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嘛。下次再有机会，你先牵两匹出来，再送一匹回去，你看怎么样。”
　　“你不说话看来你是答应了哈。”
　　咳咳咳。
　　我忘了你本来就不能说话。好像显得我耍无赖一样。
　　“哎，你去干啥？”杜与笙看别尘转身朝马厩走去，挥手示意，“这次就算了。情况紧急，从下次开始吧。”
　　别尘满头雾水，却还是面若冰霜。杜与笙本想来个潇洒的上马姿势却是发现，原来上个马这么难！折腾了一会儿，别尘似乎看不下去，纵身一跃坐于马背，朝杜与笙伸出手。杜与笙接手之余尴尬得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