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清澈》夜樵

2、第2章

　　罗澈皱眉：“一个大男人，没能拉住她？”

　　陈小豪抬头朝着秦义家里指过去：“队长你看，他们家住在八楼，窗户外面有一块伸出来的隔板，是用来放绿植的。秦义说今天早上他发现张月的时候，张月已经站在那块隔板上去了。张月在屋外，秦义在屋内，秦义没办法靠近她，所以没拉住。”

　　“隔板上做痕检了吗？”罗澈一边抬头望着那块隔板一边说道。

　　“做了。”陈小豪：“确实不只有擦痕，还有很清楚的张月的脚印，确实在那上面站过。”

　　早晨的太阳此刻终于露出来了，从秦义家的这栋房子后面缓缓地升起来，亮光顿时袭击了罗澈的眼睛，他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时间太早了，现场并没有没有目击证人，只有张月的丈夫秦义的一套说辞。晚些时候，罗澈就带着陈小豪回了局里。罗澈昨晚睡得也迟，太阳穴正突突地跳，他冲了一杯咖啡，翻开了今天这件案子的记录。

　　陈小豪走进来，认认真真对罗澈敬了个礼：“报告队长！秦义和张月有个儿子，在第一中学读高三，是寄宿学校，昨晚不在家。现在赶过去吗？”

　　罗澈点点头，想到今天是周日，特别交代：“坤一中今天下午没课，我们下午再过去。我和你一起去。注意言辞，高三的孩子，心理压力大，做好安抚工作。”

　　“是！”陈小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洪亮地喊了一声。

　　报告完这件事情之后，陈小豪还板板正正地站在罗澈面前，没有走。

　　“你干嘛？”罗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陈小豪。

　　陈小豪加大音量：“报告队长！”瞬间又变得有些吞吐：“那个……门口有几个，坤大新闻系的，想采访你……”

　　罗澈拉下眼睑，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这是第几次了？”

　　“报告队长！这个月第三次……”

　　罗澈不是一个性子热的人，他对工作冷，那是因为严肃认真，对人也冷，那是因为个性使然，只是浑身都透出一股子硬朗的劲儿，总能吸引一些年轻小姑娘。那几个新闻系的小姑娘原来也是有一次在案发现场见过罗澈，后来就一直嚷嚷着要采访他。

　　“去跟她们说一下，我不接受采访，叫她们回去吧。”罗澈喝了一口咖啡，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望着陈小豪：“还有，以后不要每句话前面都加个报告队长，你说的不累我听得都累了。”

　　“报……好的。”陈小豪微微缩了缩脖子，好像干错了事被班主任批评的小学生一样，转身出了门。

　　下午，两人来到坤城一中，找了秦义儿子秦小涂的班主任，才发现小涂现在不在学校。他心理压力比较大，又正值高三，听班主任说他父母三天两头吵架，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在医院里接受心理咨询了。

　　班主任一听说面前这两个人是警察同志，小涂家里又出了事，止不住地惋惜，连忙表示一定会配合，没多久就找出了小涂的心理医生的电话，递给他们。

　　陈小豪登记了一下医生的名字和电话，转身离开学校的时候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个名字，肯定是个好看的姑娘！”

　　罗澈问：“你就看名字，怎么知道人家姑娘好看的？”

　　陈小豪无比自豪地说道：“这姑娘名字挺好听的啊，一般名字好听的，长得都很漂亮。”

　　罗澈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陈小豪还真单纯啊，指挥他：“打过去问一下下午的时间。”便发动了车。

　　陈小豪照着纸条上写的号码打过去，过了不久电话就接通了，看见队长在旁边，他就开了免提：“喂！请问是饶医生吗？”听见“饶”这个字，罗澈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去掰了一下手指骨，发出清脆的一声“咔”。这是他紧张时候的惯常动作，每次听见扰乱他心绪的事情，或是遇上让他心绪不宁的人，他都会去下意识地掰掰右手无名指。

　　“是我，你是？”听筒那边的声音是很温柔清亮的女声，陈小豪小声对罗澈做着口型：“声——音——真——好——听——”

　　不过此时的罗澈，没有任何同他开玩笑的心情，这个声音刚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个儿不对劲了，现在他虽然开着车，但是所有的心思一下子都被听筒里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罗澈不由分说一把抢过陈小豪手里的纸条，只见一串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下面写着三个字：饶婷婷。

　　“刺拉——”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像根铁丝一样钻痛了陈小豪的耳朵，车子猛然停下，他吓的不知所措地望向罗澈：“队长？”

　　“喂？怎么了？您好？请问是谁？”听筒里的女人关切地问着。

　　陈小豪从吓得缩成一团的样子舒展开来，回应对方：“哦，我们是坤城警局的，今天早上接到报案，秦小涂的母亲跳楼了，我们像今天下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您方便吗？”

　　听筒那边明显是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才传出一个声音：“……好的，我知道了。”

　　小豪急匆匆挂了电话，一脸悲催地望着罗澈：“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差点出交通事故啊！”

　　罗澈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攥着纸条，表情严肃，心脏突然温柔地抽痛了一下。

　　饶、婷、婷。他在心里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听筒里的那个人，就是她，没有错，即便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他也绝对不会分辨不出这个女人的声音。

　　她竟然还是回到坤城来了。分开了三年，没有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相遇。

　　记忆像是破碎的玻璃酒瓶子，“砰”地在罗澈的脑子里炸开，明明听筒里的女人没说几个字，他却像是如获珍宝，把那几个“好的”、“您好”、“我知道了”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字眼放进心里、脑海里，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咀嚼。

　　“队长？”他们已经在路旁停了好一会儿了，看见罗澈呆在那里，陈小豪又喊了一声。

　　罗澈直起身子，眼神暗淡：“嗯。没事。”然后便重新发动了车。

　　下去去到医院调查情况的时候，罗澈整个人都心神不宁。他派小豪这小子上楼去，自己则坐在楼梯口等着，坐立不安。去医院那里倒了杯水喝，端着水杯的右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旁边一个双手同样发抖的病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还用无比关怀的语气安慰道：“唉，年轻人，真是受苦咯。”

　　他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病人还以为他的手也有病呢。他尴尬地回了个笑容，把那一次性杯子扔了，站到墙角边去等陈小豪，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陈小豪从饶婷婷办公室里出来，绕到墙角边看见罗澈一个人来来回回地踱步，走过去就喊了一声。

　　罗澈飞快转过身，往陈小豪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义正严辞地问：“什么情况？”

　　陈小豪有些丧气：“秦小涂一直寄宿，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没提供什么线索，刚在里面安抚了他一个小时。”

　　罗澈心里不免唏嘘，确实没指望一个孩子能够提供什么线索，现在看来，这件案子只能作自杀未遂案来处理了。这种事情换成是谁，都会很痛苦。何况，这事还是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发生的，秦小涂这孩子肯定也没有想到，今天警察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消息。

　　罗澈又抬起头往心理科那边看了看，招呼陈小豪就准备走。没想到陈小豪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队长，那个饶医生……难道是嫂子？？”

　　“咔”的一声手指骨又是一声脆响，罗澈当即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心神凝重。陈小豪还从来没有见过罗澈这样子，仰慕他的女人有很多，可是不管对方做什么，罗澈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礼貌回绝，再无下文。但今天，陈小豪可算是开了眼界，原来队长也有这样的表情啊，嘴唇轻抿，眼睑朝下，有些沮丧地望着地板，可那眉宇间偏偏又充斥着令人着迷的戾气，好像无可奈何，又不想就此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