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疏烟楼下路（快穿）》白露和纸

2、一勺不濡，而多酒意（2）

　　初夏是躁动的，风却是格外的温润，拂过面颊，柔情得使人沉醉其中。女子伸展开身体，舒逸地躺在翠绿的草坪上，紧挨着一个小池塘。池沿一圈的垂柳蓊郁成林，给了女子一个温暖的怀抱。

　　倏地，夏风带着远处树林中悠扬的琴声掺进了女子的耳畔。

　　只见男子的手指不断地拨动琴弦，唱着轻快的小调，似甜柔的情歌，慢步来到女子身旁，用满是爱意的眼眸注视着她。

　　女子伴随琴声舞动了起来，一人唱，一人舞，混沌的天地也许正是被两人情深之处所打动，照亮他们彼此的天地。

　　池塘见女子如此端然地好也不禁为她欢喜。柔情四处漫溢，时不时有几只野鸭流连丛中，发出几声低低的啁啾，似乎是在给他们伴奏。

　　那样的美好，如今已成为甜美的梦呓。

　　记忆中的景象渐渐与屏幕上的身影重合。只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人，已不是她了。

　　想来这世间很多情谊并不是非你不可。

　　女子的眼睛先是瞪大得不可置信，眼神紧盯屏幕，然后猛得缩了下瞳孔，嘴边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哀叹，最终眼皮耷拉了下来，诉说她的无力。

　　女子的手缓缓地抚上了心口，失望，悲怆，愤怒夹杂在一起，一如母亲辞世的那天。

　　曾经，对她而言，他是白昼的红日，夜空的皎月。

　　无论何时，总能温暖她，照亮她。

　　如今，不是了。

　　天色渐暗，寒风袭人。

　　她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发现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仿佛转瞬即逝。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动弹不得，像初冬的昆虫，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的心河干涸了。没有一丝波澜，一池的绿荷已萎，蔫头耷脑，一阵风吹来，它们只能残破不堪地任其欺凌，毫无招架之力，了无生机。

　　女子关上灯，拉好窗帘，再一次感受黑暗的降临，一如曾经。她不禁颤抖了起来。

　　她就是在这样一个个孤寂的夜晚学会了等待，等待漫长的黑夜过去，等待黎明的到来。

　　她准备回去了，但还想见他一面。

　　但是，她怯懦了，不知怎的，总提不起勇气去见他一面。

　　哪怕，就一面也好。

　　缘分或许就是这么巧。

　　在傍晚归途路上遇见了他。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欢喜，激动，害怕，而又恐惧。

　　她的心猛烈地砰砰跳，如怀春少女见到了心上人，眼中满是爱意。

　　可在下一秒，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缓缓像身后退去，仿佛眼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人避之不及。

　　他变了，他不似曾经那个有些害羞会因和她多聊几句而红透耳朵的大男孩，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他与自己格格不入，他的周围满是人，摩肩接踵，则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而她则孤零零的，任泪水冲刷眼眶。

　　她发现，原来他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

　　是她这辈子都遥不可及的。如果他是一块碧玉，则自己就是三千世界中的一颗尘埃，小到无人在意。却，又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她觉得，或许就这样远远地望上一眼，也成了奢望。

　　夕阳的余晖沐浴着他们。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女子所在的方向。就是这么一两秒的时间，女子看清了男子深凹眼窝下的黑眼圈，眼圈泛红，浑身透露着疲惫，她止不住地心疼起来。

　　他很辛苦吗？

　　心疼中夹杂着些许憧憬，说不出的憧憬，道不明的憧憬，以及不可能的憧憬。

　　他认出我了吗？

　　男子在下一秒即刻将头转了回去，是那样的果断、坚决，以不可见的速度地低下了头，眉间毫无波澜，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女子知道，他认出自己了。

　　他，认出来了。

　　她看着他坚决回头的模样，那一刻竟觉得，这比没有认出她还令人心寒。

　　她看了眼他光鲜亮丽的衣装，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满是布丁粗糙不堪的长裙。这，可是他当初送自己的啊。

　　他莫不是嫌弃了自己。

　　呵，也对啊。他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她这个模样，跟村里头的婶子又有什么不同。

　　她咬着唇，心里苦笑着。

　　白云流淌，骏马星驰。

　　挺好，他有他的树林，我有我的池塘。

　　看着夕阳一点点隐遁，像火焰泯灭的余晖。

　　她觉得自己心力交瘁，仿佛一壶枯油灯，只剩生命最后的游丝。

　　就这样注视他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蹲在地上，沮丧和落寞喷涌而出。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回到了小酒馆，可没过几天，她收到了一封信。

　　是他写的。

　　她的双瞳已毫无生气，面色淡然地看完了信，情绪好似没有起伏般。

　　可她拿着信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牙齿却狠狠地咬着唇，最终似痛心地闭上了眼，将信揉捏一番随手丢出窗口。

　　看着一旁的雕花床，她的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

　　粉红的罗帐，绿锦的被面，一对绣着鸳鸯的花枕头，怕是等不到另一个宿主了。

　　是夜，细雨霏霏。

　　女子被雷鸣声惊醒，额头上还有泪珠滚落。

　　似乎是才发觉外头正在下雨，她慌了神，三步并一步地跑出门，连伞都没拿。

　　她蹲在窗边，身子前倾，捡起了瑟瑟发抖的纸团。

　　小心翼翼地捧了回去，轻柔地打开再抚平，看着早已花了的字，发狠地咬着唇，放进了抽屉，和照片一起。

　　没有人知道那封信里写着什么，只是那日过后，女子越发忧愁了。

　　她每日都会去池塘边小坐，静守一池青荷，可没了他，往日的绚烂如今已一片狼藉。

　　鸟儿们三五成群，每日心照不宣地低声吟唱，蝴蝶蹁跹作舞，却都弥补不了她内心的空缺。

　　心里温馨，四季都是暖春，心里炎凉，四季都是寒冬。

　　她继续经营着那家小破酒馆，日复一日。

　　一直到三年之后。

　　今日又是七夕，真巧。

　　满街仍是张灯结彩，她仍是孤独地坐在池塘旁。

　　一池的落寞，无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