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天下》巫川

5、第五章 蝶衣

　　巫荭嫣近日都在思索,是否要教奴儿习武,万一日后再被人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奴儿年纪小,怎能明了这复杂的利益争斗.人情冷暖,哪个真,哪个假,今天是真的明天难保还真的下去么,巫荭嫣倚着窗,任清风吹散青丝,用食指捋过一缕长发,含在口中,抬头望了望乌沉沉的夜空.人心,还是看不透......

　　噔噔的急促上楼声传来,巫奴儿喘着气跑到巫荭嫣身边,扯着巫荭嫣胭脂色的裙纱用力拉着:"娘亲,楼下有坏人,娘亲快去瞧呀.坏人在卖姑娘,青姨在楼下被姨娘骂的好惨."

　　巫荭嫣心里一沉,自己虽身处烟花之地多时,却最见不得好好的姑娘被卖到火坑里,又听奴儿说青儿正被妈妈训斥,定是出了事情.顺着奴儿的大力拽扯便随着奴儿下去瞧瞧发生何事.

　　噔噔噔噔急促的下楼声传来,楼下偏厅里众人话语停了片刻,而后妈妈继续痛骂跪在地上的莲青:"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宝了,连妈妈我都不放眼力,别以为自己有姿色就能在我清楼横着走路.说的难听些,你就一卖肉的婊 子......"还未说罢,门外传来敲门声,巫荭嫣牵着奴儿在门外听到妈妈等人在偏房,敲了敲门:"妈妈快些开门,荭嫣来看妈妈了."

　　妈妈盯着跪着的莲青,又扫了眼在床角紧抱着床栏呜咽的姑娘,身体未动分毫.又用眼神探视了在身侧坐着细悠品着茶的粗髯大汉,大汉面露贪婪色相,重重点头.妈妈使着眼色,一旁站着正被大汉捏着手吃着豆腐的小翠立刻抽手走到门前给巫荭嫣开门.大汉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揉搓着手指,放到手边深嗅了几口,哈喇流了满,忙用油腻的袖口擦了擦,谄媚的冲着妈妈嘿嘿干笑.妈妈面色柔和的对那粗俗汉子笑了笑.又看像走上前的巫荭嫣,忙起身迎着:"荭嫣怎么来了,你瞧妈妈正商量着事呢,你先去歇着,等事儿完了妈妈亲自去看你,可否?"明知道巫荭嫣是来阻拦的,却不敢惹她气急.大汉哈喇直接沿着下巴滴淌,擦都忘了擦.

　　巫奴儿跑到莲青身边拉她起来,莲青紧咬着唇边不肯起身.巫荭嫣见此对奴儿说道:"奴儿先回房去,娘亲稍会儿就回去,小翠一同去陪奴儿玩耍,省得她闹脾气."娉婷坐身在对着门口的椅凳上,对那流着哈喇的大汉微微一笑,抽了丝巾递上前,大汉才回过神,一把抓过,嘴里却吐出:"谢谢姑娘美意,鄙人李三,今日有幸见得姑娘,果真比传说要好看,要好看."完了又嘿嘿笑两声.巫荭嫣对李三又是一笑,接过李三手里的杯子,随手一扬倒在地上,又一手抓起桌上茶壶,重新倒了杯热茶.杯子放在桌上,伸出白玉般的细指推向李三,不再理会.又转向妈妈道:"妈妈说可好?"

　　妈妈陪笑:"就依了荭嫣便是,小翠儿,带奴儿上楼好生伺候着,去厨房要几份糕点点心送上楼."背着巫荭嫣狠狠的瞅着弯下身正牵着奴儿的小翠.转身立刻换了表情,笑逐颜开:"荭嫣来此可有事儿?"

　　巫荭嫣看着小翠拉着奴儿跨出门,顺带拉上门,头转向跪着的莲青,眼角扫了眼一直床沿呜咽没出声的姑娘,转而瞧向妈妈:"青儿妹妹可是惹了妈妈不高兴,妹妹替她赔个不是,妈妈您也消消气,都是一家人,何苦闹成这样."翻过一杯子,又给妈妈倒上热茶,双手端起递出.妈妈犹豫了下,接过差泯了泯,用比方才柔和许多的声音说到:"自己起来吧,还不像姐姐致谢."眼神却不看跪在地上的莲青.

　　莲青此时才起身,刚刚跪了许久,双腿血脉不畅通,起身时差点又摔倒.巫荭嫣忙上前扶着她坐在自己一旁,只见莲青眼角溢出许多泪水,顺着双颊滚落在地,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李三忙伸过爪子,把手里巫荭嫣的那方丝巾递过.巫荭嫣善意的对李三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李三小心翼翼的收回丝巾,轻轻折叠好放在桌前.又是嘿嘿两声,好不糁人.巫荭嫣却恍若不觉.面带笑容对莲青道:"妹妹快些止住,这副模样须得让那些达官贵人看到才不浪费,哭给姐姐看,姐姐才不会怜香惜玉."

　　莲青狠狠的抽咽了几声便不再哭泣,袖子里拉出一方青色丝帕,自行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珠.巫荭嫣又翻过两个杯子,刚要端起茶壶,妈妈瞪了连青一眼,连青忙伸手抢过茶壶,笑道:"姐姐折煞妹妹了,应由妹妹给姐姐斟茶才是."丝毫看不出片刻之前还是落雨海棠般的哭过.巫荭嫣对着一直缩身在床边靠着栏杆的女子指到,那女子见状立刻又挣扎般缩了缩,却已没地再让她往后.巫荭嫣善意的对她轻笑,那女子却如未见,眼中惊惧万分.

　　巫荭嫣指着那女子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李三忙接过话:"这是我乡下的侄女,贱名小花,家里揭不开锅,嘿嘿...没办法只能.....哎!!!"紧捏着拳头锤了锤桌面,眉头皱在一起.却显得说不出的做作.

　　"不!!!我不........"

　　"啪——"

　　那女子尖叫的辩驳,话未开口,妈妈举起杯子便像她身旁砸去.吓的她再未敢出声.

　　"来了我这里哪由的你放肆,规矩多着呢,以后慢慢学."厉声厉色,下一刻却又对巫荭嫣笑脸相迎:"荭嫣呀,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诸多规矩你也明了,我就不提及了.咱们做皮肉生意的不问出处,只要进了咱的门,以前的事儿都已断了个干净,以后身子就不再是你的了,哪位客人掏了钱,你就是他的!今儿是孙公子,明儿什么公子看上眼你就是他的!"后面那两句却是狠声的冲着那女子说的.

　　"你们....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不要脸的贱——"

　　声音止住,李三听她口出话语侮辱了这群给钱的主儿,利马起身对着那女子身上就是一脚.

　　"李公子且停手,你这样要吓到奴家姐妹了."李三顺着巫荭嫣的眼神看向瞪着大眼捂着口的青姑娘.讪讪的笑了两声又老老实实的坐下,拿起茶杯想掩饰尴尬,却见杯里无半分茶水.

　　巫荭嫣娇笑的又接过杯子,满上一杯,同刚刚样挪到李三面前.

　　"荭嫣此来可是为了这个姑娘?"妈妈率先开口,角落里那姑娘挣扎了下又想开口,被李三一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双目无神的看像房顶,不再理会正在把自己当货物交易的众人.

　　"妈妈猜的真切,荭嫣正巧缺一个贴身丫鬟,听人说妈妈这里有新人,荭嫣便不请自来,这里还要给妈妈赔个不是."起身对妈妈作了个揖.却见妈妈未阻拦,想来倒真是气的不轻.

　　"荭嫣想要丫鬟,楼里随便挑个便是,哪个姑娘被看上那还不是她的福气."冷冷的对着莲青又看了眼,莲青对上妈妈的眼神,忙低头不语.

　　巫荭嫣却对着那位女子道:"我刚才看到与这位姑娘甚是投眼,说不定前世还是有缘哩.妈妈再依荭嫣一回,价钱好说,荭嫣掏钱买下了."却不等妈妈阻拦就冲李三媚笑:"李公子家里不知开了何价?可不要乱杀荭嫣才是."

　　李三失了魂魄,正欲报价,妈妈"哼嗯"咳嗽了声,忙又坐下.冲荭嫣做出无奈的表情.

　　巫荭嫣回以一笑,又缠向妈妈:"妈妈就依了荭嫣,这妹妹荭嫣是真心喜欢,想收了做贴身丫鬟,您看荭嫣这么多年哪有一个贴身的人伺候着,妈妈您就依了吧."双手缠着妈妈撒娇道.

　　李三却没看巫荭嫣这千娇百媚的姿态,一脸紧张的看着妈妈.

　　却说妈妈心里也在琢磨着算盘权衡着,新来的姑娘一般调教调教就是一棵摇钱树,刚检查过了,这位还是个雏儿,未被破过身,模样也颇有姿色,把那些王孙贵族子弟门聚一起一炒,这头回出阁价钱可就高了去了.思来想去,终于开口:"荭嫣,先跟青儿下去,这里妈妈跟李公子有话要谈."

　　巫荭嫣拉起一旁呆坐着的莲青,一起跟妈妈作了揖:"荭嫣就此谢过妈妈了."拉起青儿走出房门,带上门,里面的两人正商量着价钱.

　　巫荭嫣跟莲青在外面候了小半个时辰,"吱呀——"门已被李三打开,满脸谄媚的跟妈妈道别,妈妈目中带笑,忙道李公子慢走不送,以后常来玩.李三嘿嘿的哼着小调调大摇大摆的离开.

　　妈妈对着门前的巫荭嫣说道:"荭嫣那,可不要辜负了妈妈的一番心思呀."说完对青儿又是一计狠厉的眼神.

　　"妈妈慢走,荭嫣这里就不送了."又是一揖.妈妈很是受用,但谁都能感觉到她的隐忍着怒气.

　　巫荭嫣携莲青走入偏房,走向床前,却见那女子跪向二人哭诉:"二位姑娘菩萨心肠,救救我,放我走吧....我...."

　　莲青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附在耳边轻语:"这话万不可随便提起,今日你走运,我姐姐看你可怜,把你收做了丫鬟,以后可免坠入火坑,还不知足!"

　　那姑娘像是还有话要说,却被捂着嘴,发出呜呜声.

　　巫荭嫣开口:"青儿妹妹先带她下去沐浴更衣,看样子饿了几天了,叫厨房做几个酒菜给这位妹妹压压惊.还未曾知道这位妹妹这么称呼?"

　　那女子犹豫了半会,缓缓吐出:"蝶...衣......"说完便被莲青带出偏房.屋里留下巫荭嫣一人,看着地上的水渍,摇身坐在桌前,拿起那块被李三用过的丝巾,一手拿过移到烛台上,捻着丝巾对着烛火,看着丝巾在手里烧成灰烬,却仿似未被烫着.烧完,起身走出偏房,欲回楼上看奴儿又闯出什么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