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路观察报告》止枭

43、第 43 章

　　我在客房里捂着脑袋继续纠结了会，最后还是趋于本能的没把自己捂死，偏着脑袋睁开眼发呆，眼角无意间看到床前小桌子上的闹钟，就想起小时候抱着闹钟的自己，突然就有点心慌，爸还在发烧……
　　我手里握着电话下意识的按了自己看过很多遍的号码，想打回了家里，又纠结着不想跟那里联系，直到最后一根手指还是按了下去，我僵硬的握着手机凑在耳朵上，嘟嘟的声音像是死神优雅的临近，我却像是不会动作的木偶，线牵在别人手里。
　　“喂”平静的声音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声音卡在喉咙里答不出话，有种想挂了电话的冲动！
　　那边试探着问了句：“小婕？”
　　我死死盯着蓝白相间的床单上单调的绿色叶子样的花纹，僵硬的搭话：“嗯。”
　　女人有了片刻沉默，随后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你爸还没睡，我叫他接电话。”
　　我如释重负“嗯。”
　　我并没有等很久，那边就传来爸有些欢喜，也有些疲惫的声音：“小婕？”
　　我应了声，赶紧问他：“爸，你感冒怎么样了？”
　　他装着委屈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哎哎叫唤：“哎，闺女我还以为你不要你爸了，家都不回了，原来你还关心我？”
　　我眼睛有点湿：“关心啊，怎么不关心，你不是我爸么。”
　　从小到大，我爸最疼我，可什么时候，像我所要几分关心都要这么小心的呢？
　　“那你怎么不回来呢？”
　　我想着那个女人大概没有给爸说我跟她之间的事，心里又两分安心，我不想我爸烦恼这些。
　　“这不是在马小路家玩么，明天就回去。”
　　“嗯，那成了，不带说话不算数的，说明天回来，明天就赶紧回来啊。”
　　“嗯，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装模作样的大声叹气：“还能怎么样？闺女不在跟前，就没心情跟病魔抗争啊！”
　　我扑哧笑了：“爸，你再不抗争，那革命就要一边倒了，被病魔弄成的软软弱弱的，我就不跟你混了。”
　　他怪叫两声：“哎哎，那可不行，不过爸是要赶紧好，要不你真不跟我混了怎么办。”
　　我呵呵笑了两声：“就是。”
　　“那你明天也得回来，看到你我好的动力就大了。”
　　“嗯，我回去。”
　　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又开始想我爸爸，那个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的爸爸，小时候我拍着他的肚子问他：“爸，你肚子怎么都这么大，马小路他爸就没这么大。”
　　他故意用肚子顶着我：“这叫大肚能容，你去看看，他爸爸吃饭有我吃的多么？”
　　我扭着脖子问他：“爸，那你就吃的多，吃的多有什么好处？”
　　他伸手拍拍肚子，骗小孩子的诚实样子：“吃的多，长的就壮实，就一直健健康康的，能跑能跳，你看你爸爸我什么时候生病过？”
　　我点点头，觉得爸爸说的很有道理，下一刻又觉得不对劲，仰头问他：“爸，那马小路他爸吃的少爷能跑能跳，没见到生病啊？前两天还领着马小路去郊区玩去了呢？”
　　爸全神贯注在卖鸡小贩手里嗷嗷叫唤的公鸡上的眼睛终于转到我的身上，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我：“那是因为他爸生病的时候你没看到过。”
　　我再点点头：“哦。”不理会一边小贩笑的一抽一抽的脸。
　　我在床上扑哧笑出来，爸小时候就喜欢骗着我玩，那些骗局却偏偏装的一本正经，他在我的面前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样子，我只见过他两次失控，一次是母亲死了，他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告诉我，以后我们爷俩过，一次是他结婚，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在医院里醒过来，他僵在那里呆呆看着我。
　　我有些羞愧，他的那些痛苦，全是因为我。
　　一个念头突兀的冒出来，我是不是该接受那个女人？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中午，其实我早就醒了，但是我不想起来，闹钟上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也意味着距离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天有些阴暗，我一直没有拉开窗帘，屋子里阴暗的色调，看的我有些发昏。我只是仰面躺在床上，然后看着头顶上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白色的天花板干净洁白，我却像是想在那里找到一根透明的蜘蛛丝一样细细的探究。紧盯着不放。
　　我觉得自己真无聊。但一面唾弃着，一面依旧做着自己唾弃的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幼稚的动物。
　　我揉了揉脑袋，一下子就有些开窍，觉得不管处在什么样的事情里，这日子还得过。
　　懒洋洋的爬起来，打开房门。
　　就看见马小路保持个敲门的手势僵立在那，见我望他，他反应过来：“我寻思你应该醒了，叫你出去吃饭。”
　　我哦了声。绕过马小路就往前走，袖子却给马小路拉住，我回头看他，马小路措不及防的跟我四目相对，下一刻又移开视线四处乱瞟：“那个，思婕，你今下午回家么？”
　　我继续去揪头发：“嗯。”
　　他松口气，又有些紧张的看着我：“我陪你回去啊。”
　　我低着头，又嗯了声：“我去收拾下，一会就回去吧。”然后挣开他快速的往前走，不想在谈论这个话题。
　　马小路的声音急切的传过来：“哎哎，思婕，吃晚饭的吧。”
　　我摆摆手，努力调整心情：“啊，马小路，你快赶上老妈子了，饿啊，当然要吃饭了！”
　　我在洗手间里狠狠擦了两把脸，冷水泼在脸上，有些冰凉，也足够让人清醒。
　　我对着镜子里的女人心里默默念，思婕，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该做的事情总会到来，给自己一个期限，快速的做决定，不要让自己在迷惑下去。接受或者不接受，决定了，别在让自己迷惑。
　　转身走出去。
　　马小路摆好了碗筷，坐在餐桌上等我，我一边侧身坐下一边问他：“你爸呢？”
　　他随口答我：“上班去了。”
　　“哦。”
　　然后悄无声息的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
　　安静，却不是那种尴尬的安静，我不想说话，觉得马小路安静的很是时候。
　　和马小路默契的收拾了碗筷。
　　马小路立在门口背对着我换鞋：“思婕，我跟何夕他们说好了，今晚上就返校。”
　　“哦”我应了声：“准备几点走。”
　　“还没定，反正车多，到时候在说吧。”
　　我应了声。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脚步一步步往前迈着，想减慢速度，又想快点见到爸爸。这时候就像以前经常抱怨，在上自己讨厌的课的时候就盼望着时间快点走，在嬉笑玩闹的时候就希望时间慢点再慢点，然而不管自己怎么希望，时间还是安静的再走，不快不慢。现在的我就是这样，希望快点走和希望慢点的心一起纠结着，纠结着纠结着，我还是到了家门口。
　　马小路伸手替我按了门铃。
　　伸手拍醒还在发呆的我。
　　门开的很快，刘文皓，瞪着一双猫眼叫唤：“刘思捷，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午饭都吃过了！”
　　我唾弃的看着他：“刘思捷也是你叫的，小屁孩子滚边去，姑娘我在马小路家开小灶，羡慕嫉妒恨心里默默的就行，就不用表现了。”
　　小屁孩默了，半晌伸出跟手指颤抖着指着我：“刘思捷，你真烦人！”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换鞋进了屋子。
　　刚进了客厅就见到爸爸在客厅好笑的看着我：“多大了，还跟小孩计较。”
　　我嫌弃的摆摆手：“是啊，多大的小屁孩子，就装着大爷连名带姓喊人的。”
　　刘文皓吹胡子瞪眼睛，懒得理我，仰头望天机械似得喊：“刘思捷，刘思捷，刘思捷……”
　　爸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嘿，臭小子，叫姐，没大没小的。”
　　刘文皓倒是安静了，斜着眼睛看我一眼，视线又飞快的转过去，然后又小心的看着我，有点紧张，张张嘴，还是没叫出来。
　　我叹了口气，坐在爸边上，问他：“吃药了没？好了没？”没理会刘文皓有点失望的脸色。
　　他伸手圈住我：“嘿，还是闺女贴心，回来就关心老爸了？”
　　我敷衍的恩恩两声：“嗯，那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拍拍我：“好多了，不烧了，今天都可以不吃药了。”
　　“那不行，还得吃两天，全好了才算好。”
　　他呵呵笑两声：“嗯。”
　　我顿了一会，轻轻咳嗽一声，问：“爸……那个……那个女人呢？”
　　“什么那个女人？”他有些疑惑，随即意识到我问的是谁，我清晰的感觉他身体僵了一瞬，又缓缓软下来：“你问你阿姨？她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了。”他小心的看着我：“找她有事？”
　　我伸手放在他肚子上，感受随着呼吸那轻轻缓缓的起伏：“没事，就是问问。”
　　他哦了声，静静的拍着我：“闺女，你老长时间不回家，爸真想你了。”
　　我点点头：“我是你闺女，你不想我想谁？”
　　他笑笑：“嗯，是。”
　　我扭头看马小路已经跟刘文皓早已经转到书房里玩成一团，摆弄着家里的电脑喊打喊杀，特别激动，我走过去看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马小路，连连看，你也能喊得这么惨烈的？”
　　马小路并着刘文皓扭头对我咧嘴笑，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这多有气氛！”
　　我忍不住嘴角又开始抽。
　　身后传来开门声，然后是女人平静的声音：“老刘，帮我拿下东西，市场里鱼不错，我挑了条大的，你接一下。”
　　我僵硬着身子，望着马小路，马小路跟我四目相对，拍拍我，淡淡的关心。
　　我垂下头，叹了口气。
　　转身看着女人转身去厨房的沉静身影，淡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