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疑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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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名帖会是谁放在她抽屉里的呢？
郝枳明慌忙向四周看去，发现班上此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趁她发呆的功夫，刚才滞留的几个人也已经离开了——她现在连问都没处问。
她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明显从中感受到了威胁的意味：
首先、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下帖子的人知道她和王亦奚的关系，特意用“凭客语”和“暗影飞枪”这两个id名作为邀请信息，显然是明白它们对于她的意义；
其次，这个人可能长久以来一直“潜伏”在她周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且对她怀有不可言说的企图；否则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采取这种夸张的方式邀请她，毕竟在她有限的交际圈里可没有行事这样“讲究”的人物；
虽然不愿相信，但这个人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她的同班同学，外班潜入的可能性很小——
“啊，你……怎么还没回去？”
忽然从前面很近的地方传来了惊讶声。
郝枳明正疑神疑鬼，一下子被戳中软肋，吓得整个人都向后缩在了椅子上，手中的名帖则被她下意识地护在了胸口。
这回站在门边的，还好不是她亲爱的班主任陶圣彦，而是她的新同桌——班长。
“我……有点事，晚了些……”
她缓过神；为了缓解尴尬，开始一边继续收拾书包，一边含含糊糊地回话；同时偷偷将怀里的名帖塞进了校服口袋。
“哦……我拿下书，刚调座位收拾落了……”
班长略微不自在地应了声，放下书包，也回到座位上开始找忘拿的书——他的抽屉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整理，翻起来很费力。
他出现的时机太凑巧，郝枳明刚开始曾下意识地怀疑他就是下名帖的那个人；但是这种无厘头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班长和她此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交集、互相也不感兴趣，都只知道埋头学习；如果不是她的那些事连累了他，使他莫名其妙被打乱了生活、调到陌生的位置、适应新的同桌，他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出。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有谁到过我的座位附近吗？”
犹豫良久后，枳明决定向班长询问情况，内心微妙负罪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对他疏离的印象。
班长原本正蹲在椅子旁扒拉着抽屉，听见郝枳明对自己说话，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脑袋往下沉了一段，好像是因郝枳明的问题猛然陷入了回想——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发旋与微红的耳廓，它们给她以柔和的印象：
“唔……我没太注意……但应该没有，是……有什么事吗？”
他略显拘谨地一边回想着一边认真答完，随即抬起头以疑惑与关心的眼神看向她；黑框眼镜下一双清澈的浅棕色眸子映着夕阳，使她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不，没什么……那——你知道‘甜心屋’在哪里吗？”
她摇摇头，借机避开了他探寻的目光，同时背起书包，慌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然而，班长的眼神却因此忽然改变了，他转而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我知道，是有人约你去那里吧，你打算去吗？”
他站起身，静静地俯视着她反问道。
郝枳明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突然被扼住了一样，张了张嘴但却说不出话来。
“无意冒犯，看来……你并不清楚状况，”
他一见她的表情，神色立即缓和下来，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那个地方是校内有名的幽会场所，是只有那些地下情侣们才会特别光顾的一家甜品店，我以为你……”
他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没把话说完。
“啊，是这样么……我不知道……”
枳明反应过来时，脸已羞得通红；她嗫嚅着，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却全然是徒劳。
“虽然我建议你不要理会那个人……”
班长以局外人的口吻说道，不再看她，只是十分平静地把找到的笔记本塞进书包，接着就要离开，
“但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带路，因为那个地方比较偏僻。”
他也许已经嗅出了整件事散发出的、不寻常的“腐坏”气息，对待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下来。
“谢谢，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她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说话也开始小心翼翼了。
“不会，只是顺路而已。”
他背上包、重新以陌生的姿态与她擦肩而过，同时淡淡地打断了她的客套，径自走了出去。
郝枳明只得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慢慢地跟了出去，心想自己应该是被班长讨厌了……
她与他一路上就这样默然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最后，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前，班长步伐稳定的双脚在郝枳明低垂的视野中停住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以为是到了地方，可他注视着她的那种奇异的眼神却让她逐渐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身为遵纪守法、专心学业的班长，他到底是如何了解他口中那个“风气败坏”的地方的呢？总不该连具体的位置都这么清楚；就算是无意得知或暗中涉足了，也没有必要如实告诉她，更没有理由冒着各方面的风险“知法犯法”、亲自带她来……
“现在才意识到么……你确实是比以前迟钝了太多，”
他盯着她，仿佛逐渐识破了她灵魂的全部秘密般，眼底的忌惮之色——使他的眼神显得奇异的那部分——渐渐淡去了，
“已经没有假装的必要了……所以，你是真的不认得我了吗，枳·花·明？”
他半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在完全确认她已经失去了某种危险性后，终于第一次对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郝枳明僵在了原地，她感到时间在他吐出最后那三个音节的瞬间猛然静止了，一道阴影逐渐笼罩在她的身上——幻象中那件绣满金线的象牙色长袍正凭空而降，就要将现在的她从这个世界【覆盖】。
“你是……”
她扶住越发沉重的额头望着眼前的人，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身体随即也毫无预兆地脱力向后倒去——
“姐姐！”
恍惚中，她看见一个双眼被黑纱蒙住的银发少年焦急地向自己扑了过来，从斗篷里伸出两只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她的一只臂膀，吃力地想要将她拉回来。
他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憋足了所有的力气，病弱的身躯却还是支持不住她将倾的荣光；最终，她那不久前才施过加冕礼的手无可奈何地从中滑落，并遗失了证明女神之身的那枚戒指……
“郝枳明！”
又是一声惊慌的喊叫，这次却变成了青年低沉的声线。
在她倾覆翻转的视野中，那个人头戴冠冕站在远处——教堂大花窗的斑斓光影映出了他的轮廓——正回过身看向她，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没事吧？”
像是只经历了一瞬，又像是穿越了永恒。
神魂重新归位，郝枳明也想起了眼前扶住她的这个“新同桌”到底是谁。
“你是……唐和？”
她望着他，有些生疏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
他被她迟来的这声呼唤打了个措手不及，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后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发起窘来。
“嗯……我还以为你把我彻底给忘了……”
他见她已经站稳，手就立刻像被烫到那样收了回去，老实地低下头，脸上浮现腼腆的红晕，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其实……小时候的事我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她迷惘地看着他解释道——虽然回想起了某些模糊的记忆，但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其意义，
“不过你似乎应该比我们低一个年级才对……”
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慢慢复苏，她不禁开始用不大肯定的语气比对起来，脑海里闪过了童年时代男孩跟在自己身后的情景：
他会在热闹的气氛中，突然毫无预兆地伸出一只过于纤细的手臂、轻轻拽住她的衣袖，在她回过身时却又故意什么也不说，只是垂下洋娃娃般精致的眼睫，在那张病态的、苍白到安静的脸上投下只有她才能察觉的细小阴霾。
尽管和眼前的“班长唐和”相比，其模样身高都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面对她时那种略显稚气的乖僻与羞怯却依然藏不住。
“说是全忘了，却偏偏记得这个……”
唐和格外不满地暗自咕哝了一句，很快重又露出了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错，不过我初中的时候跳了一次级。”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有许多话想问我，不如边走边聊吧。”
他看出她还想问他些什么，便略显神秘地笑了笑，让她不用心急，只是引着她继续往巷子里走去。
“那张帖子……是你？”
郝枳明这时才发觉他对她似乎有种奇妙的胜负心，便尽可能顺着他的意思确保对话的展开，没有进一步修正他们之间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别扭关系。
“是，也不是，要见你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
唐和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即慢悠悠地推了推眼镜、动作显得很优雅，却依然没有正经回答她的问题，只有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我以为你是已经猜到了才会愿意继续跟着，原来你还什么都不清楚啊……就这样轻易地信任我……真的好吗？”
他歪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的脸问道。
“呃，可你也没有理由害我呀，你现在是我的班长，过去又是一起玩的弟……”
郝枳明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意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短短的小马尾伴着不解的支吾声在脑后晕晕乎乎地摇晃了好几下，但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那么，你认为我是以那两个身份邀请你到这种地方来的？郝·枳·明同学？”
他停下脚步，转身猝不及防地靠近她，语调一下子变得很冷，
“或者你更希望我喊你‘姐——姐——’？”
甜心屋的牌子在他身后的转角处现出，亮起了毒蝶翅翼一样斑斓的霓虹灯。
渐暗的天色中隐约有男女的调笑声从这端静古城不见天日的深处传来……
他俯下身看着她，像是要挡住她跟随着他的毫无自觉的脚步一样，一只手撑在身侧的巷壁上，封住了她的视野（到巷子深处路已经变得很窄），让她也只能看着他。
郝枳明眼前一暗，他高挑的身躯遮住了落日，在她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讥讽的冷笑——原本在阳光下显得那样清澈的眸子，此时却有深沉的、痛苦的黑影在闪动——尤其是那透着凉薄的眼神，全然不是一个花季少年应有的。
枳明对他的转变感到震惊。
刚开始她觉得他完全变成一个陌生人了，那么的高大冷酷、不容反抗，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害怕了；
可是很快她又从中发现了熟悉的伪装——他的愤怒是没来由的、飘浮在空中的，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且永远也不可能落在她身上。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够尊重……”
她低下头有些难过地向他致歉，随即抬起眼睛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我信任你，与身份无关，仅仅是信任你这个人而已。”
唐和感到自己的心在她一如从前的目光下再次颤抖退却了——
他本以为她在经受了那些残酷的打击后已无力再维持自我，却没想到真正的她原来未曾陨落，不过只是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才愿意现出真身，对他做出不容侵犯的姿态。
“不愧是你……”
他长出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羞恼与不甘，重又恢复了优雅与从容，
“不过我无所谓……要怎么看待我是你的自由，刚才只是事前提醒一下。”
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说道，同时卸下肩上的书包，开始脱校服外套。
在他身上，即便是像这样极为普通的动作都散发出一种经过习惯性修饰的、十分自然的精致感，而他在做这些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神态更是充满了任·君·采·撷的意味。
郝枳明不觉后退半步，脸又红了起来，唐和故意让她把事情又联想到了某些方面……
“怎么又愣住了，你该不会想穿着校服去那种地方吧？”
他把脱下来的外套简单叠好放进包里，发现她还站在一旁观望着他，不禁有些失笑，
“万一碰巧被某些人认出来，事情就真的说不清了……”
他起身摘下了最后的伪装——那副黑框眼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疑是故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