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约定与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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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枳明没有听清王亦奚最后说了什么。
她当时因为害怕他的厌恶与责备根本就不敢抬眼看他，于是紧张之中，他微弱的语声在她嗡嗡作响的大脑里便只留下了叹息与倦怠的意味，其中暗含的包容与关心都没能被好好接收到。
长时间听不到王亦奚的声音，枳明这才有些迷惑地、怯生生地看向他，发现他在说话间已经睡去了。
她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想要就此离开，可心里又实在是过意不去，总觉得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以弥补自己对他造成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冒犯。
怀着补偿的意图，她很快就就留意到了他泛青的额角——
骚紫灵引起的这场风波，从头到尾算起来虽然只有不到15分钟的时间，但是在此期间王亦奚却始终维持着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
那种消耗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坚持下来只可能是长期且有意识的锻炼的结果，一般玩家在游戏实战中能遇到并保持这种状态几十秒就已经很难得了，大多数不是没有机会和实力相当的对手死磕，就是大脑直接宕机，落得个和杂兵甲一样被秒杀的下场。
结合王亦奚昨晚通宵的情况来看，这整件事对他的精神和局部肌肉都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光凭补觉休息一时难以缓解。
因此，即便是已经睡去，他还是有些难受地蹙着眉头的，只不过这难受被他脸上浓重的疲倦之色所掩盖，不易被察觉。
他确实是……睡着了吧？
枳明有些忐忑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确认没有反应后，才敢用指尖拨开他茂密的额发，将指腹轻轻地贴在他两侧的太阳穴上。
她一动不动地维持了这个姿势很长时间，观察他呼吸的频率和眼球转动的幅度，然后才慢慢配合着他身体均匀的起伏小心地为他按揉起来。
郝枳明懂得这些，是因为在家里时经常看到母亲为父亲这么做。
父亲晚上有时回到家还要加班加点地对着电脑赶文件，中间熬不住小憩时，母亲就会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揉额角和肩膀。
不过这种时候父亲多半会醒过来，母亲也并不担心被他发现，不需要像自己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
她的脸安静地变烫变红了起来，因为逐渐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是多么暧昧，也许只有父母之间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感情才能自然而然地促使他们这么做。可是她现在为王亦奚做这些，倒也没有预先想象得那么紧张，反而有种适得其所的安定感，刚才向他道歉时产生的一系列恐慌逐渐消退了。
她凝视着他逐渐舒展开来的睡颜，倏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就是这样相处到现在的，并且将来也不会改变……
啊，不可以这么想！
惊觉自己想法的荒诞时，两个职员打扮的男人忽然谈论着一前一后闯入了二楼。
他们的言辞有些激动，在网吧午间倦怠沉闷的安静中显得很扎耳，拉回了郝枳明肆意发散的想象——
“……是啊，我也是买饭的时候才在论坛上看到！R5那些人也太恶臭了吧，蹭着血盟的名气上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其中较为年轻的一个、气质酷似发廊小哥的飞机头，正一个大跨步越过最后三级台阶，以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回头向另一人控诉着什么。
郝枳明之前没能旁观完金松子、衔星散人和骚紫灵三人的全部对话，所以不知道R5和王亦奚有关，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摇滚乐队的话题。
“呼，哪个讲不是呐~尤其那个骚紫灵，Diao骚B，贱到没下限喽……唉，昨晚上真个给国服丢脸……”
另一人年纪稍长，是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嘴里操着一口“不干不净”的南京话，只见他一边喘着气略感吃力地跟上同伴轻健的脚步，一边叉着腰、翻着白眼附和道。
骚紫灵？他们说的是王亦奚的小队？
郝枳明有些不敢相信。
能在路人口中听到他们的事情，就算只是巧合，没有一定的影响也不可能被谈论。
“哼，是不是外头挑事还不好说呢。不是有海归分析说那骚货给的好几个diss都是常年混外圈的才懂的吗？还有他们那个狂战，一看就是拉过来凑数的普玩……”
飞机头冷哼一声，缓了缓脚步把嘴凑到他的“忘年交”耳旁，放低了声音，语速却因为情绪的压抑加快了不少，如果不是郝枳明听觉灵敏且他们正朝着她所在的包厢区这边走过来，她就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他们要真是国服的，现在早就被人肉出来轰得连渣都不剩了。我看八成是当年SN解体时的余孽咽不下一口恶气，又跑国服挑事来了！”
好在飞机头普通话还算标准，郝枳明不太费力地就听出了R5、SN这两个明显是小队缩写的代号。
之前钱娇虽然有提过王亦奚正在为FR即将到来的赛季做准备，但郝枳明没往正经规格的想，只当是针对休闲玩家的那种，现在“线上赛”三个字被证实了，她不禁产生了一种“好像在做梦”的恍惚感，毕竟那距离他们这样的高三学生实在是太遥远了。
R5应该就是王亦奚的小队名的缩写了，看来他们昨晚不但杀出重围，成了线上赛的黑马，而且还做了些……不讲公德的事情，引起了游戏里很多人的不满——当然，不用想也知道这种事肯定是骚紫灵干的，他绝对没可能沾边。
从不双标的枳明理所当然地把屎盆子全扣在了骚紫灵身上，至于王亦奚则被她撇了个干干净净。
SN她不知道，但听起来两者间似乎有点“东西”——
“咳咳，要真这样也是服的喽~SN解体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喽，那帮人能不能有点气量……”
尚且一身西装革履的“老实”大叔这会儿兴许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措辞语调都柔和了不少，改换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口气，
“血盟那边到现在也么得回应……唉，钱总和Chad大神这多年顶着外面的舆论也是挺不容易的……”
一到SN的话题，郝枳明的注意力就开始跟不上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听着，试图捕捉到更多与王亦奚、R5相关的信息。
“他们是太不容易了好吗，C神在SN时多活跃一个骑！现在……我都替他憋屈，”
飞机头似乎是SN某些人的粉头，一提起来表情就膨胀了，嘴里一口一个“大神”、“大佬”、“爸爸”叫得很快意，
“最恶心的还是那骚货，你想想他昨天挑衅血魔的那贱样儿……哼，他是明知道张闲大佬不玩国服才敢这么说，否则血魔爸爸过来分分钟教他重新做人……”
“不用血盟出手，今晚星愿就能让他们乖乖闭嘴……”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郝枳明和王亦奚不远处的机位上准备落座，可好巧不巧中年人正说着，一瞥眼注意到了郝枳明身上的红色校服，顿时有些慌张地给年轻的使了个眼色，腔调一下子神奇地变成了标准的普通话，两人便挪身折向了包厢区四周无人的一角，不过谈话倒没断，
“唉，话说回来现在天荡、星愿都转国服了，血盟什么时候也能回归啊……血盟一日不归，国服一日不宁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们还得顾及C神的立场，”
年轻的并不在意中年人所忌惮的那些，像是已经充分了解了对方的苦处似的，他继续滔滔不绝地八卦着，
“你信不，要是哪天C神转了国服，全网的反应肯定比当年SN解体还要轰动，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两人逐渐走远了，郝枳明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可是在她的脑海里，他们谈话中的那些只言片语仍旧挥之不去：
R5、血盟、SN、星愿、天荡、血魔、张闲、Chad、解体、转服……
她虽是初次听到这些花哨的游戏词汇，对它们不存在清晰的概念，也搞不明白其串联起来的意义，但却能立即识别读音知道写法，也不像一般的八卦听过就忘——
它们无疑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兴许是梦里相熟过吧，那感觉好像她从很早开始就身处其中了一样……
“在想……什么？”
喑哑的问声此时忽地从双手间飘出，枳明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想把手收回时，手腕却被牢牢地握住了，
“手……不要停……”
她定神垂眸时，发现王亦奚正半梦半醒似的眯着眼睛望着她，眼角醺红，一副随时都会再昏睡过去的样子。
“啊！我……”
她惊呆了，脸腾的一下飞起了两抹好看的红霞，直透到耳垂，可双眼却无论如何无法从他此时痴柔的倦容上移开。
“你还是……想道歉的，对吧？”
他望着她，脸上逐渐露出了如梦般温柔的笑容，
“我的头还有些疼……”
然而不过才说了两句话，他的神色就又随着低不可闻的呓语声倦怠了下去，握住她的双手也再次无力地松开、滑落，半面苍白的脸庞歪斜着倒在了她慌乱迎来的纤手之中。
“王亦奚？”
他虚弱的呼吸落在她的掌心上，让她觉得心都要碎了，禁不住担忧地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她也隐隐意识到，经过这些年无人照料的独自逞强，他也许真的落下了积弱的病根，那张假条，恐怕是真的。
“嗯……你都知道了，是么？”
他听到她唤他，强撑着慢慢将一边的眼皮撑开了一条缝，另一边却好像被胶水黏住了，眼睫不住地翻动也还是耷拉着，
“答应我……这次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的精神此时已经完全恍惚了，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半转过脸，把唇贴在她的掌心里许下了约定，如同童话中对着树洞说出秘密的那个傻瓜一样。
枳明感到一种颤栗的酥麻感从他唇下的小小掌心中传来，令她无法动弹，无法追问，只能任由他沉沉睡去。
而他锋利的眉眼此时在她眼中也不再是那么的可敬可畏了，因为她已经亲眼目睹了他的脆弱与温柔，那些克制与逞强如今只不过是令她更加深信不疑罢了。
她决定遵守约定，无论那约定指的是什么……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枳明暗自叹息了一声，回应般地抚了抚王亦奚的额角。
最后在将他歪斜的脑袋扶正时，她的心底里忽然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安心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并非她此时的心声，可确实源自于她的灵魂深处。
模模糊糊的，她似乎看见自己幽暗的心中有细碎的花雨飘落——
花雨洁白的柔光中隐隐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只见她身披一件绣满金线的象牙色长袍，双手紧扣于胸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她和触手天使一样深深地戴着兜帽，只露出了几缕灿烂的金色卷发，枳明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她想靠近时，幻象一下子消失了。
那是白日梦吗？
直到回到家，她还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太像一场梦了……
她最终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幻象却已在她的心里落地生根，并于接下来的几日里不断出现，直到她寻回遗失的一切。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约定与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