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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逢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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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顾笙拎着手提包戴着耳机沿海边公路往家走,她租住的房子在距离单位5公里的一处小区,距离不远不近,坐公交连上倒车也不过半个钟头,有时候心情好了可以骑共享单车或者步行。
但是今天她并没有走在正常的回家路上,而是绕了远路围着海岸线上方的公路转圈。
海岸边的云层永远都压的很低,今天的天气十分沉闷,本就潮湿的海风卷携着水汽铺面吹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回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顾笙想起了已经去世一年多的钟钰。她木然的看着脚下的石砖,脑海里飘过的记忆全是两年之前那个男人带自己看过的风景,跟自己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这在沿海城市并不算稀奇,但此刻顾笙身上没带伞。
大雨磅礴,顾笙在港口栈桥的亭台上躲雨,周围空无一人。她有些怕,附近没有车,她划开手机解锁想叫个车,但是排队名单到了一个小时后。等一小时就一小时吧,总比没的等好。
这个时候,有人撑伞进了亭子,对方有一双温润的浅褐色眼睛,带着银色边框的眼镜,面容俊美,冷白色皮肤看上去有些病态,看到顾笙之后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收起伞之后转头问她:“你也躲雨吗?”
顾笙对陌生人突然的搭话有些不解,抬头瞥了他一眼。在黄昏逢魔之时,对方精致的面容仿佛食人的艳鬼,哪怕表现得温和无害,但不免的让人心生诡异,她不太想跟这位男士谈话。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他这么说道。
顾笙不说话,低头摆弄手机,她有些紧张,犹豫要不要直接给自己的上司林戌打电话。
“我刚好要在这里等人,陪你一起待会吧。”
听他这么说,顾笙觉得对方可能没什么恶意,或许是单纯的社交牛逼症。
“我叫钟毓,是附近书店的老板。”他如是说。
听到这个名字顾笙表情有些错愕,蓦然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随即感觉自己有些冒犯,“不好意思,你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重名……”顾笙停顿了一下,多说了句,”我刚来蓬市工作不久,在附近转转熟悉下地形,突然下雨了,我在等车。”
“哦。”钟毓点点头。
没过多久,钟毓口中的朋友来了,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对方坐着小型游船,穿一身红色小礼服,笑着招呼他:“钟先生。”
顾笙也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老实说在这种阴沉沉的大雨天,红裙女士的造型有些扎眼,扎眼的同时对方也给她一种如钟毓出现一样的诡异感,她觉得对方那句钟先生语气有些怪异,人也好生奇怪。
钟毓上船之前把手中的伞递给了她,“过会雨小些你就快点回家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顾笙在一种莫名感觉的驱使下接过钟毓递来的雨伞,然后看他上了船。
“是最近灵异专栏写太多了吗?怎么看谁都奇奇怪怪的?”顾笙呢喃自语。
没多久,雨果真变小了,顾笙低头看了看排号没变多少的出租车叹了口气,打开钟毓送的雨伞走进了细雨里。
刚刚没细看,撑开之后顾笙才惊觉钟毓送的这把看似朴素黑伞似乎有些昂贵,伞柄上红色老漆质感十足,印着复古的云纹,伞骨的金属触手生凉,但没有一丝金属的味道,纯黑色伞面光滑密不透风,仿佛能把一切光线吸入其中。
“……”顾笙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把伞还回去。
可是也没留电话号码什么的啊?等等,他好像说在附近开了一家书店?
顾笙打开地图,检索附近的书店,方园几公里只有一家书店。
“圆周率?”顾笙微微蹙眉,看不出来这个挺文艺的老板居然是个理科生?
蓬市,海市入口
“您好,我是新入职的缘犀阁店长。”钟毓上船后抬手将一张红色的帖子递给红裙女士。
“钟先生,您好。”接待是位挺好看的女士,笑容灿烂。
“客气了。”
“我叫雉虹,将接引您去往海市。”
“谢谢。”
“久闻钟先生大名,今日难得一见,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知你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的?”
雉虹打量着这个缘犀阁最年轻的店长,看上去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五官柔和,眉目如画,很是俊雅的长相,穿着上也没有一如前几任缘犀阁店主一样喜欢复古金红或者暗黑色长袍,他穿一套再普通不过的靛蓝色西装,带着银框的眼睛,像个普通上班族,就是那张脸委实好看了些,不似凡人,他手上带的确实是缘犀阁的红玉扳指。
“你简单的有些过分,不太称缘犀阁的身份。”雉虹最终得出这个评价。
“那……或许只是我不喜铺张。”
“我记得缘犀阁一直是海市众多铺子里面换店主换的最频繁的一个,缘犀阁里面的宝贝太多,历届缘犀阁店主出门都恨不得都全副武装……”雉虹嗤笑,“那个袖子如同老君的乾坤袋,永远能掏出各种奇珍异宝以及鬼画符阵,怎么到你这儿略显穷酸呢?”
“恩。”钟毓点了点头,“大概因为我汲取了前几任店主的经验教训,打算低调做人,并且凭实力而不是道具取胜吧。”
“钟先生……”雉虹站在前往海市的船头,冲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蓬市的海市是三个中间界之一,前往海市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我来时做过调研了。”他打量着那个站在船头整个气场都变了的红衣女子,“说起来你也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守门人。”
“怎么说?”
“我听说,担任海市守门人这么个身份的人,要么是个垂垂老矣的船夫,要么是个单纯可人的小孩子,但你跟我调查的都不太符合。”
“哦,原来你还做过这方面的调查。”
“我的调研报告里翻到一句话。”
“说说。”
“雉入海化为蜃。”他念到,“您是姓雉没错,那应该跟海市主人有些的联系吧。”
“不错。”
“作为新上任的店主,能得到海市主人的青睐,特意派下属来接我,真是万分荣幸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雉虹冷笑。
“对了,还有一点。”他微微抬头,“我刚刚就想说了,其实我对海市主人派来试探我并不意外,但派来的是个女装大佬这点,让我着实不能理解了。”
雉虹的笑容渐渐凝固,“你怎么……”
“你好像是照着我喜欢的样子扮的没错,不过,你的胸有点平。”他惭愧一笑,“虽然各方面都比较对我胃口,但这一点,你出局了。”
“你找死吗?!”雉虹抬手,双刀从虚空之中破出,数道蛮横的刀气带着狠决的杀意冲着对面的男子而去。
他不知为何静静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脸淡然的看着冲着自己过来的凶煞之气。
当雉虹的第一道刀气即将席卷到他周身的时候,刷的一道白光闪过,刀气消失不见。
雉虹目光凛然,自己提刀冲了过去。
“我劝你还是放弃这种鱼死网破式的试探方式。”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再怎么说,我也是姓钟的。”
雉虹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他的刀在到达钟毓身前一米的位置被浓郁的鬼气所包围,这种鬼气与雉虹所接触的所有鬼气都不相同,它是深如夜空的蓝黑色,带着硫酸一样浓烈的腐蚀性,自己持了几百年的魂刀在接触到鬼气的第一时间就抽了回来,但还是没能阻止那恐怖的鬼气逐渐啮噬……
“这是什么?!”雉虹惊呼。
“我养的虫子。”钟毓回答道。
“虫子?”鬼都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虫子!
“是的,一旦我心情不太好,或者有点危险,它们会触发自动防御机制,有时候我都控制不太好。”钟毓笑的毫无诚意,“锈了您的的刀真是不好意思。”
“你跟地府的钟家有什么关系?!”
“亲戚。”他微微笑,“远方亲戚。”
“那你怎么死后没有直接回地府反而滞留人间!”
“出了点意外。”钟毓很是耐心的给他解释,但是秉承着问一句答一句的消极状态。
估计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雉虹气呼呼的收了刀子,招呼吓得半死的罗刹船夫继续开船。
温文尔雅的钟毓拨弄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走到雉虹的身边,尽可能用温和的语气问道:“所以,过了您这关,我就可以顺利去海市了吗?”
“你的虫子是什么鬼东西!伤了我的魂刀害我现在都不舒服!”
“这个……等回了市里我给你送两瓶特效药,免费的,涂一下就好了。”钟毓解释道。
“我本来就是为了吓唬一下你!”雉虹冷哼,“顺带试探一下你的底细。”
“哦。”钟毓对守门人刚刚外放的杀气不置可否。
“现在看来我是试探不出来了,等到了海市,让那群罗刹挨个跟你打!”雉虹一想到到时候的情景,开心的绽出一个笑容。
“可是我是个文职店主,不打架的。而且我记得,海市有不准随便斗殴的规矩吧。”
雉虹轻瞥了他一眼。
“我心情好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跟别人吵架和打架,你也是,小小年纪,更应该管管脾气。”
“你才小小年纪!我今年已经几百岁了!”
“好好好。”钟毓看着面前这个几百岁的家伙,如同看小孩一样,“不过,我的年纪可能算不上小。”
雉虹对他的喟叹表示不解,但也没继续叨叨,这姓钟的不好惹,他惯是欺软怕硬的主,这次权当吃个暗亏。这厢稚虹收敛了敌意,但那边钟毓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比刚刚跟稚虹打斗的时候难看了不止一个度。
稚虹留意到钟毓骤变的脸色,有些好奇,“钟先生又怎么了?”
钟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最近海市没有什么东西流窜到人间去吧?”
稚虹仰头思考了一会,“不记得了,这里是蓬市,即便是有什么东西流窜出去了也掀不起什么火花。”
钟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一个深蓝色的光点明明灭灭,是他的冥蝶。
“海市主人跟嵩里山大人们关系好,即便真出了什么事情,地府那边也能给压下去。”稚虹语气随意,“左右不过死一两个人而已。”
钟毓的眼神陡然凛冽,“海市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出去?”
稚虹有些诧异对方有这么大反应,虽然缘犀阁跟人间联系紧密,但缘犀阁主终究已经脱离肉身,不至于跟人间扯上牵挂。他敏锐的觉察到一丝八卦的气味,记忆往前推了推,勾起一丝笑,“你刚刚送了把伞给那位小姐?你喜欢她?”
钟毓不做声,面色冷然。
“那可完蛋了!”稚虹故作吃惊,“那东西是海市镇了一百多年的怨灵,从海市窜出去之后可是会循着灵力最强的东西去找吃的。”
钟毓抬眼,漠然的看向对方满脸的笑容,心绪却逐渐平稳。
“你那把伞上没少输灵吧?”稚虹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钟毓吃瘪的时候,“这下弄巧成拙了,缘犀阁主。”船经过一道桥洞,原本的游船变成了一道小小的乌篷船,罗刹船夫手撑着长篙,篙上用红线拴着块木牌,小船在码头停下的时,木牌闪过一道莹白色的光,结界开启关闭。
“欢迎来到海市。”稚虹抿嘴笑,“钟先生若是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向主人为您解释的。”
“不必。”钟毓信步下船,向着海市最中心的建筑走去。
“唉,左右不过是个凡人。”稚虹看对方完全不需要他接引的样子,索性留下跟罗刹船夫八卦,“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动人故事。”
“你对他说了那么多的消息,主人知道了会生气的。”罗刹船夫摇头。
“你说百年怨灵?”稚虹毫无反思之意,反而兴冲冲的拉着船夫继续聊,“说起来,那怨灵是因为什么入不了轮回的来着?他逃出去的时候可是凶得很啊,海市一百多年都镇不住他的怨气。”
船夫无奈继续摇头。
“那位小姐可是糟糕了。”稚虹咂舌,“也不知道会怎么死。”
顾笙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已经停了,天色也已经晚了,从导航看再过三五分钟就能到家了,她收起滴水的伞,在路灯下再次研究了下地图。
顾笙眼前黑了一瞬,头顶的路灯似乎闪烁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路灯,路灯光线正常通明,仿佛是错觉。
而等她的视线从路灯离开,面前骤然出现的鬼影让她惊叫出声,顾笙惊恐的后退反而看到了那东西的全貌,苍白空洞的一张脸,全身包裹在浓郁的黑气中,在移动的时候发出骨骼碰撞一样哒哒的响声。
顾笙汗毛直立,求生的本能让她快速转身,攥紧手机向着明晃晃的街道跑去。
来个人,求求了!
怎么好端端的,也不是鬼节,就他妈撞邪了呢?果真是今天碰到跟死人一个名字的家伙不吉利吧?
钟钰你大爷的!
刚刚到达海市主人大门外的钟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钟先生,你没事吧?”这次接待的小童倒是很符合钟毓之前调查的记录。
“没事。”钟毓揉揉鼻子,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这里时间跟人界是一样的吗?”
“当然了,海市作为三大中间界之一,本身就是在人界开辟的一方空间。”小童解释道,“仙界跟鬼界也有两个中间界,如果先生感兴趣可以去瞅瞅。”
“哦,我知道。”钟毓语气平常。
小童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我只是没有来过海市。”钟毓进门时对他说,“仙界跟鬼界交易的中间界,我早些年熟得很。”
小童微微张口,有些哑然,“钟先生不是刚成为鬼魂没多久……”
钟毓莞尔,“我活好多年了。”只是他口中的活,跟别人认为的活并不太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