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静等》凡清流

12、第 12 章

　　孟茧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杜陌的邀请而变得慌乱无主，并且只是普通的一顿晚餐。她不是个急躁的人，遇事通常都是冷静的，甚少像现在这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在家里来回踱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乱，只是一想到杜陌有话要跟她说，她就难以淡定。孟茧很清楚自己很反常，但她真的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平衡的天平秤，她没有倾向的选择。去了，也没什么，吃个饭而已，又能怎样？可杜陌究竟要说什么呢？孟茧既好奇又害怕知道，似乎莫名的有些排斥。可不去，她又该拿出什么样的拒绝理由呢？
　　今天是周末，孟茧本打算去医院陪杜廷远。昨晚到家后，她打电话给唐静敏说加班太晚就没过去，有意避开遇上杜陌一事。最近唐静敏的心思都扑在杜廷远身上，加上她搬出来后，唐静敏对她的态度和从前一般，而孟茧也依旧无芥蒂的回应。但就算唐静敏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什么，有了上次那一回，孟茧已经不确定她有没有对她儿子提出远离她的要求。不管怎样，她没有抱和杜陌复合的想法，自然也不希望引出什么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出乎意料的是，一大早，她还没出门，唐静敏就打电话过来不要她去医院。她说杜陌回来了，难得逢周末不用上班，两人趁机好好出去逛逛街。这实则很令人惊奇，孟茧愣了很久，查看了几遍通话记录，才敢相信不是幻觉。孟茧确定，这不会是杜陌的主意，因为他已经约了她，没必要再烦唐静敏多此一举，而且唐静敏的语气也不像知道他们昨天已经见过面，她的转变应该有别的什么原因，孟茧并不清楚，也不愿猜测。不过，这样一来，她不得不打消去医院的念头。也罢，她还没想好答不答应杜陌呢，在家也能好好想想。
　　到了傍晚时分，杜陌都没有找孟茧，很显然是唐静敏个人的主意。不过，孟茧最后也有了决定，她打算赴约。她想，杜陌既然有话要说，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总比前几次闹得不欢而散强。
　　就在孟茧准备好，打算出门联系杜陌，叶婉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行程。孟茧没想过小丫头会来找她。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她和小丫头碰面都少不了唐凡在场。换句话说，唐凡出席的场合，只要不涉及商业，几乎都会带着叶婉，甚少像现在有私下接触的机会。
　　叶婉找她会有什么事？孟茧不用思考，已经猜到她来的目的。只不过在此之前，孟茧并没有打算参与她跟唐凡之间的事，现下叶婉主动找上门，多少令她感到为难。
　　叶婉背着书包，像似从学校赶过来的。她见孟茧一副外出打扮，并且没有叫她进门的意思，不得不先开口：“孟姐姐，不让我进去坐坐。”
　　“进来吧。”孟茧这才侧身让开。她没过问叶婉怎么会知道她新家住址，因为这并不是秘密：“随便坐，我这里有咖啡、红茶、白开水，你喝哪一种？”
　　“我想喝酒，有吗？”叶婉拿下背包往客厅长型沙发一扔，自己随之落座。随意而毫无拘束的样子，仿佛在自己家似的。
　　孟茧假装没听到她的话，直接倒了杯白开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既然小丫头不把她当外人，她也不用客套了。
　　“都说你们这些大人动不动就爱来杯红酒装深沉，怎么孟姐姐就舍不得给我倒一杯。”斜了眼茶几上的白水，叶婉颇为不削的说。
　　孟茧懒得理她的阴阳怪气：“想喝酒？找你凡哥哥去。”
　　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见小丫头憋闷的不吱声，孟茧笑笑转入正题：“好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叶婉佯装打量屋子的装修：“我就是听说你搬了新家，好奇而已，从学校出来顺路过来看看。”
　　“这样啊！那好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你慢慢看，走时别忘记帮我关好门。”孟茧见她嘴硬不肯说，也不勉强，作势就要拿包起身。
　　“你别走——”叶婉赶紧拉住她：“我……”
　　“说吧，还逞什么强，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孟茧想不通，现在的小孩怎么都那么别扭，要面子还嘴硬。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因为唐凡要送你出国的事？”孟茧一语道破。
　　“我就知道凡哥哥一定会跟你说的。”叶婉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对，我不否认，可就算我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孟茧直截了当的浇灭她的希冀。叶婉来找她，无非是希望她出面帮她劝说唐凡，打消送她出国的想法。可在这件事上，唐凡的态度已经给出答案，她已不便多言。
　　“为什么不能？我真的不想去。”叶婉被泼了冷水，情绪低落的说：“昨晚，凡哥哥已经让我向学校申请休学，我……孟姐姐，凡哥哥只听你的话，你帮帮我。”
　　孟茧当然知道叶婉不想出国的原因就是不愿离开唐凡。毕竟小丫头性格上虽叛逆了点，但从小到大，学业上甚少要人操心，成绩一直很好。当初高考成绩出来，足以上唐凡的母校，只是小丫头太执拗，哭着闹着嫌北方那个地方常年雾霾，每到冬天都冷得让人受不了，而她最怕冷了……小丫头的心思如此浅显，谁能瞧不出来？
　　孟茧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无怨无悔。
　　唐凡到底舍不得，最终做了妥协。如今小丫头念A大管理系，已经大二了，成绩还是保持名列。出国只是选择的一种结果。如果孟茧没有听过唐凡说的那番话，如果她不清楚唐凡要送小丫头出国的目的，她想她还是会忍不住劝。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没那么单纯了，她又怎么能罔顾唐凡的用心良苦。
　　孟茧叹息说：“小婉，待在唐凡身边固然好，可你毕竟才刚过二十岁，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不一定是坏事。或许等你接触外面的世界，你会发现，不是只有唐凡才是你的全部！”
　　世界太大了，而叶婉终究太年轻。
　　如果要孟茧做决定，她也难保叶婉哪一天不会后悔。像她自己，不也为当时放弃出去的机会感到可惜。爱情的确容易让人妥协，甘愿为它放弃很多东西，可生活最终的归宿毕竟是平淡，激情再炽烈，也有消退的一天。等到那天来了，谁还能保证初心不变？叶婉、唐凡、还有她，只是尘世间的微小份子罢了，又怎可免俗
　　“小婉，既然你来找我，也听我一句劝，我比你年长六岁，看似不多，可多了这六年，却让我再也不敢不顾一切的爱一个人，知道为什么吗？”孟茧低头自嘲的笑了笑，自顾说下去：“因为在这个世上，陪我们最长久的只有自己，而我们却很难战胜孤独。哪一天，爱的那个人给不了你要的安全感，你在他身上寻不到满足，剩下的便是无止境的空落感。”那时候，谁还敢无怨无悔的奉上全部！
　　“不……不要……”叶婉激烈拒绝，虽然她已经竭力克制自己，可眼泪还是没忍住的溢出来。她说：“我爱凡哥哥，这辈子除了待在他的身边，我哪里也不去。”
　　叶婉态度坚决。她这么多年唯一坚持下来的事就是爱唐凡，她没有想过哪一天要让自己的心停下。海阔天空的世界的确精彩，但那也只属于贪恋它的人。她明白孟姐姐为何会改变主意劝她，但孟茧不是叶婉，她爱唐凡从来就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曾得到唐凡的回馈，又哪来失去这一说：“孟姐姐，我们不一样，我们渴求的也不同，所以不要再劝我，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凡哥哥……我不会离开他的，如果他依然坚持要送我走，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留下来。”叶婉的世界从来就不是五彩斑斓的广袤天地，只有唐凡在的地方才是她栖息的家。
　　拿过被包，叶婉打算走人。她不怪孟姐姐，每个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她不会强求她一定站在自己这一边：“孟姐姐，我还要回学校，我走了。”
　　然而自叶婉反驳后，孟茧就开始走神，仿佛在发呆，又仿佛在思考什么，全然没听到她的话，无任何反应。
　　算了，叶婉不等回应，往玄关走。
　　“等等——”回过神，孟茧赶忙站起身跟上来说：“我会尽快约唐凡见个面，但结果——我不能保证！”
　　叶婉并没有将全部希望压轴在她身上，当然不会计较结果。她只是想不通孟姐姐为什么改变主意：“为什么？”
　　“你说的对，你和我不一样，我们渴望的东西也不一样，我不应该以我的经历衡量你的未来。”孟茧看着曾经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感叹说：“你比我勇敢，也比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懂得自己想要的，并争取拥有它，很难很难。很多人，要么守着前者停滞不前，要么渴望后者不敢有所行动。孟茧是前者也是后者，她敢不顾一切，是因为有对等的回应，回应没有了，她立马像个缩进壳里的乌龟，再也不敢将四肢伸展开来。叶婉不同，她爱了唐凡多年，哪怕没有任何回应，她依然毫不动摇的爱着、恋着。外面诱惑力再大，她眷恋的只有她的雀巢，仅凭这些，又何惧光阴带来的变迁。
　　孟茧突然想起那日唐凡的回答：“爱或不爱，小婉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当两个人都将对方视为彼此最重要的人，哪怕不是纯粹的爱情，又有什么重要？孟茧想，唐凡一定是爱叶婉的，无论这份爱是否掺杂了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