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静等》凡清流

11、第 11 章

　　当黎明逼退了黑暗，太阳仍然照常升起。每个从梦中睡醒的人依旧要遵循日常的轨迹，忙于奋斗，忙于奔波。
　　孟茧享受忙碌带来的充实，这让她没有时间分神，还可以忘记很多东西——辟如烦恼、辟如忧愁、辟如那源源不绝的……思念。
　　远成集团自从经历换位后，日常的运转已经恢复从前。员工间的骚动消除，大家的精力都回到了工作上。
　　这日，市场部，大家早早完成手头工作，加上第二天又是周末，大伙儿显得很激动，嚷嚷着下了班去哪里嗨一场，有人还提出多叫几个部门同事。
　　员工之间的聚餐通常三天两头就有人组织，这在日常枯燥的工作中，算得上是一种解压方式。孟茧有时也会参加，她身为领导，却没有架子，年纪虽轻，做事却很公允。当然，不能否认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涉入职场没几年，就坐上今日的位置。但天长日久，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关系再硬，也很难立足。
　　孟茧总是温和随性，处事也淡淡的，没有强烈的胜负欲，又欠缺野心，可就是这样的性格，罕见的有一颗执着又较真的心。从杜廷远把她提到这个位置开始，她努力的犹如一头行走在沙漠中的骆驼，默默地，却从未有过停歇。勤奋的人，永远受别人的优待，她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手下人的信服。但是，只有孟茧自个知道，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保住位置，她只是习惯了对任何事都抱以认真的心态，仅此而已。
　　但员工只在意眼睛看到的，孟茧是个好领导，这是大家一致认同的观点。类似聚餐的活动，他们都爱拉上她。当吉安领命来到她跟前表达大家的邀请之心，往常都会答应的她却意外的拒绝了。
　　孟茧没有解释原因，只是抱歉的说：“你带大家好好玩，回头来我这里报销，等下次，我再和你们一起去。”
　　五点钟下班，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其实，要说为什么会拒绝，孟茧给不出适当的理由。她就是突然想一个人逛逛，享受走在马路上不急不缓的感觉。近阶段，她都是下了班就往医院赶，很少把时间留给自己，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让她产生了想静一静的想法。
　　昨晚，杜廷远的主治医生带来了好消息，说再观察个三日，如果无大碍，就可以出院了。这确实是个值得庆幸的消息，她能够理解唐静敏再一次哭花妆容的心情。孟茧的眼泪已经不擅长表达她的情绪了，可不可否认，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眶也有了灼热的异样感。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很冷。
　　孟茧漫无目的的走着，医院和她现在的家，路程都不远，只是一个在左边，另一个却在右边。她的生活，自从和杜陌分开后，一直处在波澜不惊的恒温中。大起大落后，人们向往的还是平淡后的安逸，她以前不懂，但现在却异常的珍惜。
　　璀璨的霓虹灯，在夜幕中渐渐拉开序幕。商家们从早晨营业就开启的音乐，争相轰鸣，没有歇止。孟茧的衣物都是在换季前就购置好的，并且她有自己钟爱的品牌，很少像此刻随意的进入一家闲逛。
　　眼勤的店员在她走进来，笑脸盈盈的迎上来：“欢迎光您，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可以给您做推荐。”
　　孟家不常逛街，但时下的流行款她都有关注。这家店属品牌里的中高档，主风格偏欧美职业风，裙装很少，多为流行裤装。她刚才在门外以为这个店面只卖女装，进来后才发现男装在里间。
　　店员依旧围着她热情的做推销。
　　孟茧边听边扫视着满目的衣物，本来无心购买，却在看到假人模特身上穿的一件暗红色长款大衣，心底闪过某种热度。她想到了杜陌，想到了他曾经罕见的穿过一件红色的大衣，那是他们过得第一个情人节，他为了她妥协的穿上的情侣装。
　　孟茧仿佛被蛊惑了，指着模特身上的衣服，顺口报出几个数字：“有货吗？”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您拿。”店员殷勤的跑向仓库取货。
　　当孟茧在热情的‘欢迎下次光临’的欢送中，手拎购物袋，走出服装店，怔然地竟不知所措。她无疑是冲动的，凝视购物袋里的那抹红，突然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了，原地踌躇许久，才在饥饿中回神。最后令她打消将衣服送回家的念头，是杜廷远和唐静敏长久以来的不干预，他们尊重她，一件衣服，还不足以惹出端倪来。
　　吃了晚饭，她便往医院赶。
　　杜廷远的心脏病好转到现在程度，实则有运气的成分，而痊愈怕是不可能的。医生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才会做换心手术。但是，心源和手术后的排异，都是概率和运气的问题。出院后，吃药会伴随杜廷远的日常生活，这是无法避免的。可能是痛苦，要日复一日的坚持，不能忘记、不能间断，的确不容易。孟茧想到了得胃癌的妈妈，假如她的病及时被查出，做了手术，捡回命的代价就是那些源源不断的药丸，她和妈妈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谁不怕死？谁不想活得长久？可惜，妈妈、杜亭、甚至是叶心、结局都是悲凉的。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没得老天的眷顾，活到正常的寿命年限。孟茧由衷地为杜廷远感到高兴。
　　住院部，向来很安静。尤其晚餐后，天寒地冷，病人身体受限，家属懒得走动，走廊显得空旷不已。
　　孟茧穿得是高跟鞋，走在铺的光亮洁白的地砖上，‘哒哒’的清脆声，格外响。
　　最初的日子里，杜廷远住院消息散出后。亲戚、相熟的朋友、还有商业友人都闻讯赶来探望他。贵宾病房的好处，环境舒适，条件优越，主要还不会吵到别人。那阶段，几乎每天都有人来，鲜花、水果、礼品摆满了病房。孟茧每次从医院离开，都要领命带走些，全被她送给了同事。当然，‘热闹’的场景总要落幕的。随着杜廷远好转，探望的人也越少。这几天，孟茧已经看不到有人来了，至少说，像她这个点来的已经没有了。然而，病房中唐静敏的说话声愉悦而清晰，明显昭示此时有旁人在场。
　　孟茧不想打扰，就站在病房外小段距离，靠着墙等待。走廊白炽灯亮的晃眼，将地砖照得反光。到底是贵宾病房，隔音明显比普通病房好多了，这时，里头说话音量变低了些，外头便听不到。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孟茧依旧没见着有人出来，想来正聊在兴头上。她不打算继续等了，杜廷远过两天就要出院，回头打个电话问候下吧。
　　刚走没几步。
　　‘咔嚓——’
　　门锁开启声响起。
　　有人走了出来。
　　同她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响，在无人空旷的走廊，共奏出步调不一的回声，要不是头顶上方的灯光通亮，还真有点午夜被跟踪的感觉。
　　走了大概十米，身后的脚步声也响了十米，那不紧不慢，且没有停止迹象的‘跟踪’，惹起了孟茧的警惕性，她终于忍不住的回了头，却在转身之际，交汇上那双已有一个月未见的黑眸。
　　杜陌回来了。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向前走。
　　十米距离像过去的这一个月时间，身处各自的轨道，忙于自己的事情，过好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扰。好像不是今天的‘偶遇’，他们已经忘记了彼此是谁。当然，沉默的僵局总会打破。不见可以不问，可已经处在面对面的位置，不管怎样，招呼还是要打的。
　　杜陌说：“怎么不进去，爸妈刚才还念叨你？”
　　孟茧怎么也没想到，让她等到放弃的‘客人’竟然是杜陌。震惊之余，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迎接他归来。两人自从办公室谈话后，直到今日才遇上。杜陌的质问仍然清晰的回荡耳目，可孟茧很害怕他要答案，心情极其忐忑：“我……想起来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哦。”
　　杜陌淡淡道，接着就不再开口。
　　孟茧见他没有打算旧话重提，暗自微微松口气，侧身向出口指了指：“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在她转身之际，杜陌叫住了她：“我送你吧。”
　　车子是文峰将杜陌从机场接到医院后留下的，被停放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两人出来没走多远，很快找到。
　　孟茧本想拒绝的，一是路程没多远，还有她总觉得和杜陌单处有压力，可想到他为她做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车子缓缓的行走。
　　市中心的交通一直不算通畅，过了高峰期，仍然有点堵塞。杜陌的眼睛直盯着前方，专注的开车。
　　“谢谢你。”孟茧说。
　　“谢我什么？”
　　“房子……我很喜欢。”孟茧纠结半许，还是决定开了口，不管怎样，她都应该向他道谢。
　　“喜欢就好。”杜陌通过后视镜，有意无意的扫了眼被放在后座的衣袋说：“不送点什么回礼给我？”
　　“啊？”孟茧讶然的看向他。
　　杜陌松开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向后座方向指了指，挑明道：“我看到了……就在你刚才来医院的路上，我刚好经过。”
　　很显然，她逛街被他目睹了，可他怎么就知道衣服是买给他的？孟茧想不通。
　　杜陌说：“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只是你逛得太专注，没想过要回头看一眼。”
　　杜陌解开了她的疑惑，只是答案给出后，两人莫名地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
　　孟茧下车从后座拿了衣袋递给他：“衣码我是照以前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希望你喜欢。”之前她还纠结要不要送给他，现在既然被发现，也好，索性不用隐藏，再找借口送了。
　　“明晚一起吃个饭吧。”杜陌没有接：“就当是你的回礼，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我——”
　　“想好给我电话。”杜陌打断她，回到车上，降下车窗后才继续对发愣的孟茧说：“衣服就算了，红色……我看着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