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苏七誘

63、流水的流，天青的青（红玉番外）2

　　太子殿下下界了一趟便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还是个妖怪。

　　仙人将自己视为最高贵的种族，他们看不起妖族和魔族，太子殿下却带了一个妖族女子回宫，还将她封为侧妃，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然而太子一向老奸巨猾，这件事背后是否有什么隐形原因还有待商榷。一时之间各方人马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盯着太子仙宫。

　　仙界的闺阁女子自然是气红了眼。她们平日里明争暗斗，争抢着太子殿下的青睐，却不想被下界一个小小的花妖捷足先登。

　　“娘娘，您又在想大公子了么？”小碧无奈地为闭着眼睛的红玉束发，不，此时已不能叫她红玉了。红玉不过是她在暖玉阁取的化名，她真实的名字其实叫奉如。此时她已经入了仙界太子仙宫，自然是不能留着这个化名。她原身不过是一株鹅黄的梅花，因此她的封号也是“梅”。

　　“是啊，又在想他。”奉如叹气道，“今日……他似乎要准备去选妃？”

　　“嗯。不过娘娘，太子殿下不会听那些下三滥的话的。”小碧手一顿。

　　“他听不听由他，信不信他自己清楚。那些贱人也不怕被拔了舌头。”奉如自是知道仙界里关于她的事的，无非是说她多么不择手段爬上了太子殿下的床，多么心思歹毒霸占着侧妃之位。小碧倒是很愤愤不平，仙界的那些仙娥们都是鼻孔看人，论美貌，她们大都比不过南疆第一美人；论手艺，她们又哪里是奉如的对手，不过是自大公子那日离去后奉如再没有为他人画过一幅画，泡过一杯花茶，弹过一曲琴了。

　　玉天心娶她，不过是两个都失去了所爱的人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罢了。

　　流水潺潺而下，映着淡淡的青色。空大渺远的青色。

　　奉如到了仙界之后，王母表示十分愤怒且不理解。她早早就为玉天心送了一批女子筹划着选秀，到今日终于开始。太子仙宫上下所属，除了必要的守卫和仆役，都前去观礼。这诺大的仙宫，一时之间竟看不到人，空空荡荡。

　　“这太子仙宫的花园好大啊。”小碧跟着奉如一起来到了花园中。太子仙宫中的奇花异草虽然艳丽漂亮，但大多是碰不得的。这般剧毒，怕是专为那一人所种。

　　“是很大，但也很空。玉天心他……其实也很孤独吧。”奉如想到了那双看似永远都在笑得灿烂的狐狸眼，虽仍就无法介怀，但也没那么厌恶他了。

　　奉如知道玉天心与流青的事。她心里自然是怨恨玉天心的，但是这毕竟还是他们之间的事，容不得旁人插手。她也并无资格去插手。或许她可以愤怒地指着玉天心的鼻子骂他狼心狗肺，恩将仇报，骂他不知珍惜，忘恩负义，但除了徒增伤感也并无用处。

　　他和她之间本就是互相安慰又互相刺伤。看到彼此，便无法避免地会想到那个一身青衫的人。奉如还稍好，玉天心却已然疯魔，他的卧房，静室，书房全是铺天盖地的流青的画像，有他画的，也有奉如画的。而那张他自己的画像，端端正正地与流青的画像中，罕见地穿了红衣的一张贴在一起。太子仙宫上上下下禁用青色，也禁止提到流青二字。所有与流青有关的都不允提起。

　　而流青曾经住过的吾明别院更是不准任何人进入，只有玉天心自己一人每日进入那处安眠。

　　奉如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有他的气味吧。花妖对于气息总是敏感的。

　　里面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经玉天心之手重新布置的。吾明别院的大门并没有关，奉如自然可以看见里面精心打理的花草树木。

　　她可以进去，但她不敢。

　　一进去，她便不愿再出来了。那满满的，有流青所在的地方。

　　倏地，长廊回环处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

　　奉如简直怀疑自己被魔怔了，眼中氤氲的水汽让她看不清来人，但她还是脱口而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流青！”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但那不是流青，流青已经死了，被玉天心，或者说他自己杀死的。魂魄碎裂，不入轮回，无法复还。那只是一个秀女。

　　“谁让你穿青色的？”奉如的眸中多了几分狠戾。

　　这可是青色啊。

　　不论是她，还是玉天心都配不上的青色。

　　她差人把那个秀女打死了，扒下了她身上的青衣。

　　秀女的哭喊被她抛在了身后，就像当年流青告诉她他的名字一样，风卷起树叶打了个卷儿，格外孤寂。

　　有些路啊，只有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