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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部 】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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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妖蛾子。”
居冕看到浩封深邃的眼睛更加漆黑了,“咋?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鞋把子脸和蒙古人……绝对都不是好鸟。”浩封一努嘴,居冕看到后窑窗纸上映出胖瘦极度差距的两个身影。
“他们怎么了……像卧底还是考古先锋?”
“我估摸是便衣什么的吧,”浩封想了想,又说,“要不就是城管。”
“城管?”
“据说咸阳的城管号称管的宽,新社会的福尔摩斯。在咸阳的土地到处游荡,管你买烤地瓜还是板栗,一律取缔;抄牌不商量,罚款无极限。连天上飞的照管不误,管你黑鸟白鸟,飞机都不放过。”
“我看你说的像地头蛇。”
“差不多,不还收保护费么?只不过专收这茬的叫税务局,还分了国税地税。手中过税滴税不漏,”浩封的目光一冷,“绕着走。”
“省得。”
俩人摸黑弓腰一路到了浩封勘察定了的地方。浩封又测又量又算了半个月才敲下一块范围,接下来就是找穴位了。
“你画的范围还真不小,怎么不把整个村子都划进去?”
“这不怕你累着?”浩封踹了居冕一脚,“少废话快下铲!”
“小心告你虐待民工,虐待学生工,虐待长工,拉你去批斗。”
“哪你先要跳楼要挟我,”浩封和居冕一起握住洛阳铲,把几段依次接长,“可惜了八百里秦川,放目远去高楼不多,跳崖那是殉情那是孟姜女干的。能哭倒窑洞算你本事。”
“古方近圆,秦埋岭汉埋坡,”浩封一边念叨一边下探条试了几个地方,“没错了,这。”
“就这?”
“下铲。”
就像鱼叉切开鲸油一样,速度快得让居冕觉得手心直冒汗:“怎么跟通下水一样……真溜道。”
勉强说着。当他省过来的时候,浩封已经把铲提上来琢磨坑灰了,望闻问切,跟草菅人命的赤脚医生看起来类似。居冕顿时觉得滚叉和撇刀拿在手里甚是碍眼。
“再下一铲。”
都不再说话了,闷头干。颜色班驳的土在浩封的手里或捻弄或闻嗅,仿佛是一种活物。
“再下。”
“再下。”
“再……”
“……下……”
“我说,你到底看出什么没有?”居冕把铲子一丢,气喘吁吁,“累死爷我啊?”
“跟我想的一样,”浩封很轻松的踢踢居冕,笑容没心没肺,“墓是空的。”
“啊?”
“东西都盗光了。”耸肩。
“什么?”
“还问什么,挖。”浩封把撇刀丢给居冕,自己拿起滚叉,“还傻站着招风?快。我给你望着。”
“空的还挖个屁啊?”居冕彻底怒了,拿起撇刀就要照浩封下手,“丫的,我废了你。就知道使唤我?我不是人?没有命?”
“咋了,老板使唤员工,天经地义,”咧开嘴,“再说还有砖呢……”
“砖?”居冕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转了。
“还留下砌墓道的砖呢,虽然沉了点,但挖出来照样来钱。有一兄弟挖了一车青砖卖了500块呢……”眼见居冕握着滚刀一副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入地狱我也不入地狱的表情,浩封慌忙添了一句,“要不还可以雕点花花什么的卖个高价,秦砖汉瓦唐丝宋瓷不是……”
“……”
“得了,”浩封成大字摊在地上,“明天啊,直接用这土烧砖,还不浪费。”
“……”
“估计还有别的坑。坑光了,不知道其他的……”
“……”
“……明天重新勘。”
“…………”
“我一个人干还不行吗吗吗……”
8
“倒斗去了?梦游迷路了?回不了家了?”
看到符养的时候居冕一怔。还好浩封多了个心眼把东西都藏到后面沟里了,有点庆幸,气也壮了三分。
“逛窑子去了,让让,丫不睡觉我还要睡觉。”
“牙答。”浩封擦过吴恪的时候听到他这么骂了一句。
“你说啥啊你,西班牙语?小心我把丫的牙打掉啊。”
浩封不想跟吴恪多缠,可是吴恪偏偏拉着他不放。
“啊啊,火焰有它该有的光芒,河流有它该有的方向,大雁目标在它飞去的地方。浩封啊,不要挣不属于良心的钱哪。”
“什么昧良心的钱?”浩封打了个激灵,扯住想说话的居冕,“你说什么?”
“市场经济的浪潮太高太快啊,大家都只认钱不认帐啊啊。现在什么钱挣起来不是坑人?”吴恪拍了拍居冕的脑袋,“但是,小冕冕啊,何必跟着他们做破坏环境的事情,小作坊砖窑要取缔,不环保的事情不要搞。跟我们一起为祖国的环境卫生事业做出贡献吧。”
“管你们什么事?”浩封站到吴恪和居冕中间,“我是他老板,他要干啥得听我的。”
“你是他老板,”符养气定神闲,“他是人又不是你的东西凭两条腿就能走路,大学生要有思想,不要别人指哪就打哪。”
“什么小作坊我看过了有营业执照,你们这样叫挖社会主义墙角,毁共产主义砖窑,改天拉去剃阴阳头戴高帽。”
“我们还是国家工来的,废话少说你是听也不听?”
“不听你是想被拘留是也不是?”
“……”
“你这样还可以划为拐带大学生一档。”
“没错没错,昨天你还说要把我卖给山沟沟呢,没好心,这家伙没好心啊,居冕。”
“你别以偏盖全,以点带面。这是典型三段论偷换四概念的逻辑错误!”
居冕这话一出,剩下仨人全愣住了。
“你,”居冕指着吴恪,“布局决定定局,立论过多,排列赘疣,功效是屁!”
“你,”居冕指着符养,“就一拐舌头,先去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练利落了再跟爷说话!”
“你,”居冕指着浩封,“最主要错误就是都是错误!还在这丢人现眼了啊?!”
吴恪和符养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居冕揪住浩封的领子一路远去。
“你小子……”浩封喘了口气,瞪了居冕一眼,拍拍胸口,“还有两下子。虽然够酸。”
“酸,妙不可言,”居冕嘿嘿一笑,抓头发。
“你小子别太得意,”浩封低头碾着脚底一块土,“不过……谢谢了啊。”
居冕拍了拍浩封的肩膀:“怎么办。”
“风声松了接着干。”
“这茬黄了咋办。听说要开十七大了,城管都走出办公室深入民生了。成千上万的吴恪和符养走入民间。”
“我们去给光明牛奶做冰砖。”
“他们问,你们以前有过什么经验。回答他们,烧砖。他们会说,先生,砖可以烧,冰砖可不是能烧的,您来错地方了吧。”
“我估摸他们连先生都会省了。”
“叫什么,总得有个称谓吧……民工先生?”
居冕和浩封互相打量了一下,狂笑。
9
明日暂无止尽,今日暂且停留。
昨天没睡觉,新的一天还要烧三炉砖。
锅盔多要两个,玉米面糊糊再来一碗。
今天小葱,明天甜蒜。
跟老板磨枪,与卧底周旋。
这样生活,也算不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