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相对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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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病，空时又如最开始那般，整日整日与我粘腻在一起，好似完全忘记了玫瑰仙子，但我明白，这只是一时假象，空时不会独独为我一人而放弃美艳的玫瑰仙子，还有暂时尚未出镜的水仙仙子、荷花仙子，以及往后我还尚未可知的其她仙女，我心里很清楚，我不可能是那个终结者，毕竟，那么多试探凝结在一起也足够浇熄我常常想要热情的心。
我保持着这颗冷漠的心脏，瞥一眼已渐渐开始心不在焉的空时，心里盘算起与蒲冠的计划。虽然直至此刻，我还是未能清楚他真正的目的，但是对于一个即将前往幽谷的仙子而言，这份目的已不是那么重要。
更何况……我想着蒲冠那张淡漠又俊美的脸，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判决，以及……那两次明显带着戏谑和顽劣的吻，心里竟起了一丝难言的波动，且这波动不止出现过一次，近来，每当我细思那日的情景，想起我们之间亲近的距离，这种波动总会浮现，让我难以忽视。
我曾经检讨过自己，是否是被美色所惑而内生悸动，又或许是被暧昧撩拨而头脑发热，但蒲冠绝美的面容让我无法忽视，这检讨也因此不论如何总会带有偏颇，于是思索几日后，我索性放弃了挣扎，与其半路出家浪费心智在虚情假意的蒲冠身上，我倒不如仔细观察观察空时，把三年多的心血做得更成功一些。
想通了此处，我也不再犹豫，趁着空时不在的空档，我去了好几次太阳君殿，且每次都“恰巧”让玫瑰仙子看到，如此几日之后，不出我所料，空时又开始告诉我近日他公务繁忙，恐难分空闲陪我，我顺其自然表达了一番善解人意，眼里关切的情意在空时的背影消失之时也一无所踪，我转过身，关上门，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刚倒上一杯酒，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三声悠长的敲击传入我耳里，我端着酒杯的手略一停顿，便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感受着那热辣瞬间传遍全身，我微微咳了下，换以平常的声线，“进！”
蒲冠带着花香踏进来，我略微混沌的大脑闪过一丝熟悉，还不待细思，蒲冠已坐在了我对面，淡漠的视线投射在我脸上，声线一如既往地平静，“这扶头酒，好喝么？”
我低着头再为自己续上一杯，不答反问：“星君未曾缀饮过么？”说话间又一杯辛辣涌入肺腑。
“只是不知迷迭仙子竟也欢喜此酒。”
我抬手拿过一个酒杯放在蒲冠面前，为他倾了满杯，又给自己添满，“不欢喜，”说着，我冲他举杯，也不管他是否接受，仰头间酒杯又变得空寂，“此酒，太过苦烈。”
蒲冠沉默着盯着他面前那只满满当当的酒杯，似是有些出神，我的眼神开始涣散，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不能再让蒲冠留在这里！想到此，我出声打断他：“星君是寻迷迭商讨下凡之事么？”
蒲冠将视线从酒杯处收起，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神不起一丝波澜，之前的怔愣似乎只是我的错觉，他盯着我缓缓点头，“若仙子准备妥当，明日正适宜出行。”
“好，明日子时，南天门见。”
“如此，在下便先行回殿准备物什。”说着，蒲冠站起身，冲我点点头，便向着殿外而去。
我看着他缓缓从我身边走过，看了眼他的酒杯，道一句：“星君慢走。”
待四周又恢复了安静之时，我的面容已爬满红晕，顺着脖颈，映满了整个身体，这扶头酒，果真是烈！我轻轻笑了一声，望着对面的酒杯许久，等身体的热量终于消退了一丝之后，我拿过那只酒杯，看着那猩红的汁液，没有一丝犹豫，仰头灌下。
接着，我跌跌撞撞地奔向床头，按下银灵镯上那颗小小的按键，便任由迷醉将我包围……
空时踏入迷迭仙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屋内弥漫着浓浓的酒气，洁白的茶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有猩红的汁液散在那雪白之上，桌旁共四个同色的椅凳，有一个似被人绊倒在地，地上充斥着踉跄的痕迹，他循着那痕迹望过去，就看到面色通红、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凝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明明早晨才刚见过她，可和玫瑰仙子分别、他走到自己的星宿神殿之前，望着匾额上那四个大字，他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想去见她，想去见见她弯弯的眉眼、小巧的鼻头和殷红的双唇。于是，他来了，来到了她的床头，看到了他想念的面容。
只是这面容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欢喜模样，而是萦绕着浓浓愁绪的眉眼。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她滚烫的脸颊，可近在咫尺的热辣却让他有了些惧意，让他无法再靠近。空时慢慢收回手，望着安静的似是没有一丝气息的凝慕，心中五味杂陈，她，是知道的吧？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有多么聪慧，又有多么决然，所以他从未真正奢望，她会接受这样朝三暮四的自己，可这三年日日的相处，却又在提醒着他，她是爱着他的……
只是，他伸手抚上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心下又开始泛出冰凉，他无法克制自己只看着她一个人，尽管他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痛苦。所以他尽力做得隐蔽，不露一丝一毫的懈怠，只为她能在他身边呆得久一些。
他一直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一开始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她，防止她从自己身边逃走，可后来，随着时日的推移，他也渐渐开始忽略心中那份强烈的坚定，直至她病倒那一日，他这股强烈的念头又席卷而来，在他心中狂肆乱撞，惊得他抛下玫瑰仙子而去。
他本有些后悔，他确是极喜爱玫瑰仙子的，她美丽大方，又如水温柔，浅笑间星眸熠熠生辉，仿若他黑暗中守护着的那片星辰，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倒影。如此淑惠又专情的仙子，又叫他如何不动心？
只是当他闯进凝慕的宫殿，看到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来自内心深处的痛楚。是了，纵是再顽劣再决绝，她也只是一个女子，也会受伤也会痛苦，与柔弱的玫瑰仙子并无差别啊！他走上前摸上她滚烫的额头，看着她眼里一片空白，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或许是做错了，他不该将她拉进她所厌恶的世界的……
她沙哑的嗓音让他回过了神，来不及多想，他便匆匆去了药医神殿，他无比焦急，焦急地忘记了，那洁白的茶桌上，还放着他未来得及给予玫瑰仙子的补药。玫瑰仙子自小体弱，却又不喜草药之苦，修炼之时所习的功法也不需体力锻炼，因而几千年来，总是面带愁容，这是他与玫瑰仙子畅聊之际无意间得知的，知晓之后他便迅速采取行动，在药医神殿抓了数副补药，时常带着以期赠给。今日也是，他特意约了玫瑰仙子出来，不想药还未送出手，他就半路跑来找了凝慕……
而当他终于觉醒回来之时，他一眼就看出了桌上的药包被翻开过的痕迹，虽然那人很小心地恢复了原状，可他还是从微小的折痕中意识到，凝慕，或许知道了一切……
而跟随着这意识而来的，是他心中那越来越强烈的凝慕会离开的直觉，于是他开始慌了，他又像三年前那样，整日整日地待在她身边，可凝慕的脸色，却始终苍白如纸。他感到沉痛，他感到窒息，逃离的想法从脑海中浮现，伴着她将离开的矛盾反复纠缠，最终，在又一日的无功而返之后，他还是去找了玫瑰仙子。
玫瑰仙子踏着清香的风而来，对于他那日唐突的离开并未追问，反而开口询问他是否有心事，他燥郁的心被温柔填满，在凝慕那里得到的窒息慢慢化开，他看着玫瑰仙子嘴角的笑意，突然想到了凝慕，她似乎没怎么笑过，虽然她常常带着一脸乖巧的笑意，可他明白，她并不开心。
至于这不开心的本源，他想，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吧！他曾用星辰测算过她往世的姻缘，起伏错落、欢喜哀愁，唯一不变的是每世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她明明是如此专情如此决绝的人啊！可是，他却要求她与别人共享爱情，虽然她不甘示弱地提出自己也要他共享，可这三年多以来，她也只有他一个人……
愧疚如潮水般将他包围，连玫瑰仙子柔和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凝慕那双沉静的眼，那双泯灭了初时顽劣的眼，空时想着那双眼的主人，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如此沉痛的根源：他似乎比想象中更爱凝慕。
因为爱着她，不想要她再展现伪装的笑容，所以犹豫着要不要做个了断；因为爱着她，不愿再看她隐忍的顺从，所以决断着要不要拿所有的喜欢只换她一人……
只换她一人，只换凝慕一人……他想着那种可能，却意外地发觉，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取而代之的，竟是他从未想过的欣喜。只是，他看着玫瑰仙子担忧的面容，还有记忆里恬淡的水仙仙子、刁蛮的荷花仙子以及开朗的桂花仙子，不禁有些担忧，以自己多年来的天性，真的能终结在一人身上吗？想起过往种种，他突然间没了自信。
于是，顺其自然地，也躲避了凝慕，他需要好好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割舍，却忽略了凝慕持续的苍白面色，只留她一人面对悬在头上的那把刀——那声蒲冠所说的“亡”。
他已经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往世是否也是这般犹豫不决，但日子就在他的纠结中飞逝，直到他撞见道绝，那个与凝慕十分要好的天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有多么荒唐。只是当他冲进凝慕房内的时候，一切却又与想象的不尽相同，她安静地睡着，宛若平日里乖巧的模样，可屋内凌乱的摆设与熟悉的扶头酒的香气，却又在提醒着他，她曾经有多么难过……
空时又想起刚刚与道绝擦肩而过的场景，他提着药包，凌厉地看了他一眼，一言未发地扬长而去，等道绝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抛下了生病的她离开？！！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伸出手，缓缓地却坚定地抚上她的脸，感受到她急速地消瘦，他终是轻轻开了口：“对不起，凝慕，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想要让她感受他强劲的心跳声，但那只手只泛着迷醉的红，如躺在床铺之上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相对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