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的故事》四月华

5、危机

　　谈瑡柚一到办公室就翻开助理搜集的资料：一向对老城建设没有兴趣的“勇诚”突然宣布加入竞标，并提出更短工程周期，更庞大的投资预算，在明年底完工，恰好迎接新年元旦，为Z市下一年的工作提前点灯…果然是很有诱惑的方案啊…谈瑡柚初看这华丽的目标都觉得吸引，又更何况市府那些想要立功的人呢

　　“建筑重要的不是设计，而是生活本身。”这是著名建筑设计师丹·凯利的名言，也是谈瑡柚很喜欢的一句话。建筑是融合了情感的果实，建筑师用一张张手稿，一座座生动的建筑表达对世界，对文化，对自然的认知。能够存留百年的建筑往往是能通过冰冷的土砖石柱向人们娓娓道来那个时代的故事的，更何况老城改造这种项目，原本就有很多考究，文物古屋更是不能破坏，怎么能在短短十个月间就完工呢？谈瑡柚觉得不可理喻。

　　“怎么样？”陆诚在看手里的报告，头也不抬地问面前的负责人。“反映很好！市府那边对我们的高效一向很有信心，这次我们决定加入竞标，也让市府很惊喜。”负责人摩拳擦掌，语气兴奋，“陆总，这次咱们可要大干一场了。”陆诚笑了笑，手里的笔转了转笔。“董事长知道么？”一旁另一个年长一些的负责人突然开口。参加老城竞标是陆诚临时提出的，陆富平还不知情。众所周知，老城改造是“元素”计划了好几年的项目，虽然中间因为种种原因搁浅，但这项目是“元素”的掌中之物几乎已是业内的默契，“勇诚”这样突然加入竞标无疑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况且陆富平一直叮嘱“勇诚”不要跟“元素”起正面的冲突。。。说话的正是陆诚的二叔陆富宁，是陆诚的长辈，也是“勇诚”的元老，这些年一直是陆富平的左膀右臂，因此，他一出声，原本喜笑颜开，磨刀霍霍的众人都噤了声。陆诚不急着回答，扫视了一周，又看回说话的人，才转身背对着他，说：“父亲一向想要‘勇诚’进入高端设计行业，这次就是极好的机会；老城项目全城瞩目，何况我们都是公平竞标，市场说话，有什么不妥吗？”陆诚回过头，笑看着二叔。其他人听了，互相看了看，立刻附和。陆富宁脸色僵了僵，转身出了小会议室。

　　谈新年坐在余嘉国的小院里，品着龙井，正值岁末，小院儿的腊梅徐徐绽放，一股清香弥漫着四周，更给小院添加了几分幽静之感。“你这突然宣布辞职，柚儿没说什么？”余嘉国挑起一块妻子刚端出来的茶点，边品尝边问。谈新年仰头看着头顶的树荫，笑了笑，“柚儿倒是安慰起我来，让我好好想想清福。”“柚儿向来懂事。”余嘉国端起茶杯，小酌。

　　半晌，谈新年突然开口：“陆富平前几天来找我了。”“他想让柚儿跟陆诚认识认识？”余嘉国接过话。谈新年侧了侧目，听他继续说，“这个老陆啊。。。所以你故意在这个时候突然宣布离职，不想让陆富平通过你来影响柚儿。”谈新年听了，笑了笑没答话。余嘉国也笑着摇了摇头。陆富平想要打入上流社会的心早已是路人皆知，就算他早已是富冠Z市，他草根的出身总让他觉得矮人一等。Z市排的上号的商界人士除了谈新年这样名校出身的，大都也有个本科学历，唯有他，连初中都没上过几天。商场上交杯换盏，你来我往，有时候人家一句话，本来没什么意思，他听着，看着，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一来二去，他对学历，出身也就越发敏感了。陆富平这辈子是摸爬滚打出来的，原本想要培养儿子，“改头换面”，无奈陆诚跟他走了相同的路线，没什么学历，商场上再风生水起，总觉得差点什么，上不了台面；这几年随着陆诚年龄渐长，曲线救国，找一个“高大上”的媳妇便打进陆富平的算盘。

　　而谈瑡柚恰好在这时候回国。不用说，她的学业尤为出色，又是谈新年的女儿，怎么也算是旧时，长得也是明媚大气，简直就是陆富平心中的最佳的选择。因此，谈瑡柚回国以后他就多次想以叙旧的名义请谈家父女吃饭，介绍她跟陆诚“认识”，无奈谈新年每次都婉拒了。好容易等到市里办年会，宴请各市内商界名流，陆诚跟谈瑡柚终于得以互相认识，并且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陆富平便想趁热打铁，踏进了许久不曾踏进的谈新年的办公室，希望“元素”与“勇诚”合作，进一步加深联系。谈新年当然明白他的想法，但他向来不愿拿工作上的事影响女儿的生活，何况陆诚这个人…谈新年摇了摇头，也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完全退休，不让陆富平从他这儿钻空子。

　　陆诚回到家里，陆富平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明亮的巨型吊灯照射下，喜怒不明。“你要竞标老城改建的项目？”陆诚见父亲开诚布公，也就干脆地回答“是。”“你什么时候对老城项目感兴趣了？”陆富平看了看他，继续发问。“勇诚”擅长快销房地产，这几年在设计界有所涉足，也都是天际线的现代建筑，对这种老城古屋建筑群毫无经验；陆富平虽然早就想想涉足，但一直犹豫不止，陆诚突然宣布竞标，他也觉得意外，但转念又觉得这或许是个契机，因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怒，反而专门等在家里，想听听陆诚的说法。

　　听了父亲的问话，陆诚突然起了调侃之心：“老城这样的大项目哪个公司不感兴趣？”顿了顿，双手抚在白色的欧式宫廷椅，双眼垂着，仿佛在细细打量椅背上精致的纹路。一边又接着开口，“怎么？难道您还怕得罪谁？”说完，转过身，一手搭上椅背，一手揣在兜里，有些玩笑地看着父亲。

　　陆富平一听，就知道他又开始插科打诨，正要发火，一旁的陆富宁突然开口，“小诚这么有野心是好事，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敢闯敢做才有了‘勇诚’的今天嘛。”一触即发的怒火骤然停息。陆富平听了弟弟的话，半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呼了口气，对陆诚说：“注意影响，不要把场面弄的太难看。”陆诚点了点头，又朝低头吃饭的二叔停顿了几秒，转身上楼去了。

　　第二天上班，刚到办公室，助理便火急火燎地将当天的商报送到谈瑡柚手里。打开一看，“老城竞标存变数，‘元素’恐再失大单”头版头条，标题甚是嚇人。文章表示业内有知情人士爆料有行业龙头企业加入老城项目竞标，并且方案更优，投资更大，文末还故意放出记者求证市府，市府暧昧回应的消息，耐人寻味…谈瑡柚打开电脑，点入几家门户网站，发现各大网站的商业板块也都以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个“传闻”，言辞间具是对“元素”的怀疑与担心。这么快吗？谈瑡柚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按了内线：Sarach，马上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开会。

　　谈瑡柚坐在主位上，先了解公关部的媒体回应，又转向设计部和财务部，询问方案是否还有扩大投资的可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谈瑡柚看了看在座的所有高层，义正严辞地说：“老城改造，‘元素’策划了多年，公司前期已经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绝不能丢掉。公关部，继续做好危机处理，避免舆论继续发酵；市场部，做好最新的市场调研，了解市面价格行情；设计部，继续修改方案，精益求精，要让‘元素’的方案脱颖而出！各位同心协力，出谋划策，一定要拿下这个标案！”谈瑡柚一番号令，仿佛让人看到那个外界盛传的商界女强人的模样，各部门负责人也是为之振奋，纷纷点头。散会后，谈瑡柚特地留下公关部，在负责人面面相觑中，转了几转椅子，停下后，抬起头问：“‘勇诚’以前是不是出事故？”负责人相互看了看，一个年纪稍长的率先开口：“勇诚刚建立时一味追求速度，城南那边的一个住宅楼的确有部分塌落过，但所幸只有一个工人受了轻伤，加上那时候‘勇诚’只是家小公司，并为引起太大风波。”“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怕是早就没什么人记得了。”另一个年轻的补充说。“那我们就来唤起人们的记忆怎么样？” 谈瑡柚看向负责人，“‘勇诚’没有任何古城老屋建筑的改造经验，又一味缩短工时；老城是这座城市的瑰宝，是Z市所有人的童年回忆，这样珍贵的遗产怎么能让一个快销房地产公司随随便便地践踏呢？你们说呢？” 谈瑡柚说完，抬头看向负责人，眼神竟散发着阴冷之意。公关部的众人呆愣了一会儿，相视而笑，又是感慨又是佩服，马上充满干劲儿地回到办公室准备下一场公关大战。谈瑡柚拿起桌上厚厚的“勇诚”的资料，心想，不枉我熬了几个夜看遍了所有可以查到的勇诚的资料。

　　但谈瑡柚也知道，“恶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