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的故事》四月华

4、偶遇

　　送走邢凯明，谈瑡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皮质的大椅上，头靠椅背，闭上眼睛，冥思。
　　昨天参加宴会前父亲就欲言又止，参加宴会时陆富平试图撮合她跟陆诚单独相处时更是面露难色，后来回家也心事忡忡；今天就突然宣布退休，而“元素”一直进行良好的设计案又突然被犯难。。。这一切，总觉得有什么联系。可“勇诚”跟“元素”是竞争对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论是以前“元素”独领风骚，还是现在“勇诚”后来居上，彼此也都互相尊重，并没有什么冲突…但说是没有联系吧，这一切又来得太突然，恰恰接连发生。。。谈瑡柚按了按太阳穴，长吁一口气，转头按了内线，让秘书马上与市府方面接触，了解老城项目的进展问题，一边拿起桌上关于“勇诚”厚厚的一沓资料，又开始研究。

　　另一边，陆诚两脚搭在原木的办公桌上，一边转动着椅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资料—谈瑡柚的简历。今天一早接到秘书报告市府那边的情况后，陆城就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他自己弄的，原本陆富平想要让他装修的气派一些，像他自己的办公室，厚重的方形黑漆桌，桌上还放了盆盆栽，还有黑色皮沙发方便接客。但陆诚偏不喜欢，自己倒腾了几个月，硬是只放了一张白色的小桌，前面还放了几个颜色各异，奇形怪状的软沙发，看起来很是活泼。陆富平虽然不满他的“轻浮”，但见整体搭配还算和谐，客户见过也很是好评，甚至还认为CEO自己设计办公室，想必“勇诚”也是一个很有创作风格的公司，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勇诚“做了个广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出身建筑世家，以最高荣誉毕业于哈佛建筑系，曾在著名设计师Zatzon工作室实习，参与迪拜某著名建筑设计，年仅27岁已获得多项著名国际设计大奖，被誉为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新一代设计女神。。。”美貌？陆诚挑了挑眉，手指拂过嘴唇，想起昨晚那张面孔。昨天她只化了淡妆，与晚宴上其他大多数大红唇比，她选择了豆沙色来稍加点缀，如果不注意看，或许会认为她并没有化妆。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短款且灰色的裙子，看起来似乎她确实把昨天的晚宴当做一项工作。。。 “呵，有点意思。”陆诚心里想着，放下资料，收起长腿，吹着口哨准备去外面吃饭。

　　谈瑡柚揉了揉胃，感觉不太舒服，一抬头，居然已经将近1点半了，谈瑡柚的胃一向不好，平时助理到了点就会通知她，两人一块儿去吃饭，今天助理去了解设计案进度，没了人提醒，她自己看资料也忘了时间。谈瑡柚搭着电梯下楼，准备去附近的“之味”喝点粥。

　　“元素”坐落在Z市的CBD，这一区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写字楼，各式各样方便白领们聚会吃饭的餐厅应有尽有。谈瑡柚胃不好，偏爱喝粥，无论春夏秋冬，暖暖的粥喝下去仿佛一双细腻的手拂过脆弱的胃壁，疼痛总能一点点减轻。谈瑡柚坐到平常常坐的窗边角落，点了份温和的南瓜粥，手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来人往。

　　“陆少，这海鲜粥怎么样，我能尝尝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谈瑡柚愣了愣，转过头。不远处坐着一对男女，女的娇笑着，试图从男的面前的碗里“抢夺”食物，而那个男人，昨天她才刚刚“认识”的那个男人，只是笑看着旁边的女人，并未阻止。

　　谈瑡柚看了一阵，移开了目光。正好她的粥端了上来，便低下头安静地一勺一勺品着。陆诚见她低下头，便光明正大地把目光转向她。其实从她进来他就注意到她了，不过见她似乎没有察觉，一直望着窗外，他也就不急着前去打招呼。这会儿见她一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忽然觉得更有意思了。

　　喝完粥，胃感觉舒服了很多，谈瑡柚坐了坐，起身去买单。“您的单已经结过了。”前台看了看电脑，谈瑡柚呆了下，“您是不是弄错了，我点了单但没有结啊？”前台小姐又看了看系统，肯定地说，“已经结过了，刚刚有位先生结的。”谈瑡柚听了，立即明白过来，打了招呼，转身往公司走去。陆诚？他为什么要结账？朋友间的礼仪？他们才刚见面，算朋友吗？谈瑡柚不得其解，越发觉得迷惑。

　　“谈总！”回到公司，助理已经等在一边，来回踱步，看到她回来，赶紧上前。“结果出来了？”谈瑡柚边进办公室边问。“是！”“说吧”“是…”助理捏了捏手，欲言又止。又是这个表情！谈瑡柚忽然觉得心里一股火，短短两天，她已经不止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这个表情，可碍于父亲的身份，她也不好一直问，虽然心理还是觉得憋屈；现在助理居然又是这样？

　　是有什么不能让她这个执行董事长知道的吗？连日来种种事情堆积再加上总觉得自己被隐瞒了什么，谈瑡柚很久都没有爆发的脾气忽然上来了：“怎么了？是有什么还不能让我知道的？我是公司的负责人，有什么事我扛着！” 谈瑡柚突然发难，助理一下子呆住了。是了，谈瑡柚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脾气了，尤其在国外这些年的种种，她早就学会了如何去隐藏自己的情绪。业界又有谁知道大名鼎鼎的“女神”设计师曾经是一言不合便要争辩到底，绝不落口舌下风的“女王”呢？谈瑡柚看着助理，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失态了，理了理前额的碎发，放缓了声音问：“到底怎么了？”助理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是’勇诚’ 。”“勇诚”，这两天频频出现在谈瑡柚生活工作中的名字。谈瑡柚忽然就舒了一口气，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跺了几步，微微一笑，转过身，右手搭在助理的肩上：“Sarach，你在公司的时间比我长，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几年‘勇诚’跟‘元素’之间的事情。”

　　“勇诚”起家于房地产，早年便以速度而闻名，近些年由于房地产市场趋于饱和，“勇诚”计划拓展更多领域的业务，而与房地产息息相关，又符合陆富平“高大上”观念的建筑设计便入了“勇诚”的法眼。恰合“勇诚”的少东陆诚进入公司，年轻人大胆有想法，强势启用众多年轻设计师，推出极具现代感的设计，极其贴合Z市近年力推的“古城新摩登”的理念。作品在近几次的市里各大项目招标都笑到最后，一下子“勇诚”的名声更是大震，彻底摆脱了“勇诚”给世人“房地产土豪”的固有印象，在Z市设计界，大有超越原本的领头羊“元素”的气势。

　　而“元素”因谈新年毕业于著名建筑院校，素来擅长艺术性的设计，虽然有口皆碑，但因谈新年以及“元素”整体的“学院派”风格，慢工出细活，作品常常一两年才出一个, 以前Z市走“持续发展”路线——一边建设一边注重文化保护与传承，“元素”也就刚好与之同步，但自从Z市变了天，有了新领导，路线完全颠覆前者，“元素”这样的“匠心”也就得不到欣赏了。

　　“勇诚”和“元素”同为Z市举重若轻的行业领军，但这么些年因为业务不怎么冲突，也就没有什么台面上的矛盾，坊间还有一段佳话：陆富平和谈新年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早年便相识，后来一个考进名校，学以致用；一个摸爬滚打多年，从无名小卒到地产大亨，如今都在Z市地产建筑行业颇有建树，似乎颇有心心相惜的意味，也鼓励了不少来自小城的年轻人…然而如今两家公司在业务上成为竞争对手，甚至“兵戎相见”，在这一场场的竞标中以专业素养闻名的“元素”慢慢落后，而“勇诚”却一次又一次拿下重大标案，谈新年与陆富平在共同出席的场合里更是止于寒暄，让一众看客也是颇为感慨。

　　助理有些感伤地讲完她所知道的故事，看谈瑡柚低头沉思，便轻轻推上门出去工作了。谈瑡柚头靠在椅子上，想着助理刚刚讲的，短短几句话，却是道尽了她不在的这些年的天翻地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元素”这几年遇到了一些困难，当初父亲临时提前送她出国，她就隐约感觉到了，但那时她满心都向往着去最高的学府深造，加之相信父亲的清白和能力，谈瑡柚觉得或许那只是一时的困境，公司很快就会回转。虽然父亲从不在电话里提及，只让她安心学习，甚至就在美国找一份理想的工作，继续她的设计梦想，不用操心国内的公司。但作为唯一的女儿，谈瑡柚一向想要多帮帮父亲，所以在从邢叔和各方渠道了解到公司这几年并未真正走出泥潭时，谈瑡柚便放下在美国的一切毅然回国…

　　父亲一直讳莫如深，只说自己老了，设计过时了，比不上年轻人的新奇想法。其实谈瑡柚心里明白，父亲的设计怎么会过时呢？不用说这么多年父亲以及“元素”的设计获得多项国内外大奖；建筑成品向来是历久弥新，时间自会品出真正的美丽。况且设计本就是将悠远的文化赋予冰冷的建筑，让它变的生动，又哪有什么过时不过时呢。一向治学严谨，推崇经典的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呢？

　　“勇诚” “陆富平”…父亲跟陆富平是旧时？怎么从未听父亲提及过？还有陆诚，确实是个不易捉摸的人啊…

　　晚上回到家，谈新年一边摆筷子，一边招呼她过来吃饭，看样子已经立刻进入退休状态了。谈瑡柚站在餐桌边看了看忙前忙后的父亲，终于还是忍不住：“爸爸，现在这样不好么？现在您也就周一去听听各部门负责人的汇报，想去跟余伯伯吃茶叙旧也随时都可以去，为什么非要辞职呢？而且，您都没有跟我说一声。。。”白天在公司谈瑡柚不想表现得太惊讶让下属们人心惶惶，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惊诧不已呢？此时回到家，谈瑡柚想要弄清原由，一开口，这语气里竟有些委屈。“瑡柚啊，”谈新年沉默了一阵，语重心长地开口，“爸爸知道你舍不得，但人老了，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是应该的；爸爸在公司里，反倒束了你的手脚，这退休了，你以后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有什么能绊住你的。”谈新年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手放在谈瑡柚的肩膀上，颇有传承又带有些鼓励的味道。原来，父亲知道啊，谈瑡柚回国这半年，虽然公司基本由她负责，但很多时候在考虑方案时她还是会先问自己：如果是父亲，他会做怎样的决定呢？又担心自己考虑不够周到，不能服众，总是一个案子思来想去，生怕有什么不够的。小心翼翼，虽然得到一些好评，但也让自己过得很累。原来父亲是为了给自己更广阔的天空，飞得更高吗？这么一想，似乎逻辑也通；那父亲为何不事前跟她商量呢？父女俩在事业上从来都是伙伴般的相处，常常交换意见，听取对方的想法，况且辞职这么大的事，总不会是一时兴起的。

　　“爸爸在你回来后就有这样的打算了，这次刚好是年前最后一次例会，爸爸就想这是个合适的时间宣布；最近你也很忙，没来得及跟你沟通，是爸爸没有做好，爸爸跟你道歉。”谈新年仿佛看出了谈瑡柚的想法，没有等她问出口就接着说。谈瑡柚一愣，没想到父亲居然会这么说，虽然父女俩并不像陆诚父子那样严格的长晚辈关系，但父亲开口向自己道歉也是第一次；谈瑡柚也不太好意思，转过头捋了捋头发，对父亲说：“我明白了，爸爸，您好好享受您的生活吧，我一定会把‘元素’做得更好的！”谈新年看着她，欣慰地点了点头。

　　父女俩坐下吃饭，不再谈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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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琢磨，纠结，有什么可提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