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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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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昭十八年,三月初,大魏西南边陲赤床山附近突现数只身似山鸡,毛羽五彩的大鸟,世所罕见。
当地老者见之,皆呼祥瑞!
古籍有云:西南铃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彩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神鸟现世,魏梁两国重结二姓之好,魏帝亲封昏亥侯楚徽,天下归心,千里同风。
太子归京,洛京城外数十里之地,便有官员奉圣命相迎,太子与镇远侯等人,一同入宫面圣。
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六,终可暂时摆脱楚徽这个隐患。
长安到洛京一路,小六夜夜梦回亡国那日,疯魔杀意的冰冷双眼,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还有溅在脸颊滚烫热液......
小六将心事隐藏地再好,也没躲过徐亦舟的眼睛,不过,他只当她是担心未来在洛京的生活,于是,便贴心地讲起沈家旧事。
原来,沈子为的母亲,敬仪长公主在老侯爷身死后没多久,就搬回长公主府独居。
母子二人,多年各居两府,本就不算亲近的亲缘关系,因为三年前的沈子为惹出的荒唐事,更加疏远。
赫赫侯府忙前忙后搬东西的仆役虽多,但等到沈子为居住的浮玉居,却只有两个丫鬟出门相迎。
面对迎门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书棋倒是神情古怪。小六起初只当他是碰到年轻漂亮姑娘害羞,等到沈子为忙完回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两位姑娘,脸色当即阴沉地难看。
她与沈子为相识两年多,头一次见他对人,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厌恶之情,似乎与她们之间有着无法化解的旧怨。
“是长公主派你们来的?”
在里间旁收拾卧房的小六,隔着翠玉屏风,不可置信地探出头,确认这句如三尺寒冰般的话,是否真是出自沈子为之口。
其中一位姑娘轻启樱唇,柔声道:“侯爷在外多年,府中仆役多年老体衰,手脚不便,恐有疏忽。长公主挂念您,所以......特派奴婢二人前来服侍。”
她们以为小侯爷再桀骜不驯,无论如何也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善待她们。
沈子为皮笑肉不笑,“我身边不缺人服侍,你们回公主府吧。”
两位姑娘对视一眼,扑通跪倒在地,“求侯爷让奴婢留下服侍,不要赶奴婢走,不然......不然,奴婢会被嬷嬷卖进勾栏。”
沈子为冷漠嗤笑,“与我何干?”
别说跪在地上的两位姑娘,面色惨白不知所措,就连屏风后的小六,手边的动作一顿,好好的人,怎么一到洛京就变了?
听闻沈子为与长公主,母子并不亲近,难道已经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小六打扫干净床褥,踩着姑娘家的惹人怜惜的嘤嘤低泣,慢慢走到沈子为面前,“侯爷,里间已经收拾妥当,只是......换下来的脏衣裳,要送往何处?”
犹疑的目光扫过地上跪伏的二人,最后落在小六十分真诚的脸上,沈子为别有深意地挑眉反问道:“这种事还要问我?”
小六装得一本正经,指着在院子里搬东西的书棋道:“书棋听老管家说,府上的浣娘,一位年岁大了,另一位最近病了......”
这点小事,她在此时拿到沈子为面前说,其意不言而喻。
沈子为自然会意,看了看躲在院子探头探脑的书琪,思量片刻,转头对地上的姑娘说:“也罢,你俩年轻力壮,去后院洗衣裳正合适。”
其中的姑娘明显不乐意,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还想再搏一搏,却被沈子为冷漠无情的目光,生生逼得合上了嘴。
打发了两个不速之客,沈子为不辨喜怒地说:“你这爱管闲事的毛病,是不是该改改了?”
小六乖巧垂首,她自然明白刚才是自己逾越,慢慢解释说:“书琪已经打听过了,她们……并非是长公主……”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反之亦然,沈子为自然清楚母亲的脾气,经过三年前的事,估计她也不愿再在这些事上费心。
这两个姑娘,十有八九是其他有心人抛出来做试探之用,看看长公主的态度,再摸摸阔别已久小侯爷的脾气。
“算了。”沈子为想起白日在宫中的遭遇,众人都摸着陛下的态度估量着他这个镇远侯的分量。陛下只是不重不轻夸了他两句,没有个实在的一官半职就算了,连赏赐也没有,最后似乎还有点嫌弃地将他扔给太子。
看来,陛下对如今的他还是不太满意。
今时不同往日,内宅小事他也懒得计较,于是扬脸对小六道:“还习惯吗?”
抱着脏衣的小六一愣,还没跟上他的思维,“啊……还好。”
“我刚回京,还有好多事等着我,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带你出府游玩。若是实在无聊,可以让书琪带你出去。”
时至今日,沈子为常常会忘记她已经痊愈,不需要如哄孩子一般待她了。不过,小六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他不必挂心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回京没两天,沈子为开始早出晚归,与在长安时的闲散纨绔公子判若两人。小六为他开心之余,心中还生出几分惶恐。于是,没过多久,她找了几本医书,以此填补自己心中莫名的不安。
今年春季雨水多,夜半一声巨雷,将小六从浑噩的旧梦中解救出来。
半月前,魏帝厚待前朝太子楚徽,亲封其侯位,只是听闻昏亥侯身患旧疾,暂时不便赶往封地。为此魏帝还专门在洛京给他准备了宅院,美名其曰是在洛京养病。
纵使当朝掌权者胸宽似海,前朝皇族人人喊打一文不值,他们最终也会被榨干最后的价值,或圈禁至死,或悄无声息地死得不明不白。
小六也曾自问,倘若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被揭穿,她是否会后悔跟随沈子为来到洛京?真相大白那天,沈子为又会如何待她?
这个曾将她拉出黑暗地狱的人,会不会和如曾经那个人一般……
小六曾因她,被齐帝当成掌上明珠,捧在手心,也曾因她被卑贱的宫人踩在脚底,任人欺凌。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但今夜偏偏梦到了她。
昔日旧人入梦,唤起尘封多年的晦涩回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宠冠六宫母妃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年幼的小六常常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招致训斥或者毒打。后来,宫里又添了许多年轻的娘娘,人们似乎都忘了尧光宫还有位娘娘,直到她自缢于尧光宫门前,才让世人最后一次提起她。
上一辈的旧事,小六所知不多,印象最深的,便是母妃死前亲手喂自己吃下那颗毒药。
从那之后,小六变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曾经高高在上的齐国六公主,转眼成了后宫中受尽欺凌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