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路人乙》长风为袖

4、【03】

　　拿下粟扬的女主角后，何小乙自然走路都带着风。
　　丝毫不管身后一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两人。

　　聂薇如：你说她到底受啥刺激了？这么吓人。
　　许昭凡：我哪知道啊。
　　聂薇如：你俩不是住楼上楼下么？难道你昨晚没听到她家楼上有啥奇怪的动静？
　　许昭凡：……没有，而且你这话什么意思？搞得我好像是会偷听人家墙角的变态。
　　聂薇如：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许昭凡：你怕是脑壳痒！
　　……

　　到了教室，何小乙的行径更为怪异。

　　“呃，那个……我坐在哪里？”何小乙站在教室门口，侧头看向聂薇如尴尬地问。
　　时隔六年，她真的记不起自己的位置了。
　　“不会吧？你烧到失忆了？”聂薇如一把捧住何小乙的脸，伸手在她额上摸了又摸，一边纳闷，“不烫啊，难道是内骚？”
　　“不是，可能是我昨晚没吃饭，低血糖犯了吧。”做练习生的时候，训练强度大，吃不上饭是常有的事，更是要为了上镜好看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减肥。何小乙身高168，刚去韩国的时候也才100斤，动手术前却瘦到了80斤，整个人走在大风里真的能被飘起来，低血糖自是不用说了。
　　聂薇如看她的眼神却越发惊恐和怪异，“昨晚我们在烧烤摊，你一个人干了三十串牛肉，外加一碗炒粉。而且不止昨晚，刚刚你不还抢了我的卤肉卷么？”

　　何小乙还没来得及回话，肩膀就被人狠狠撞了一记，接着还被恶人先告状，“好狗不挡道，请问你是什么犬种？”
　　OK，现在不用问聂薇如都能知道答案了。
　　这就是她目前的同桌——夏初生。

　　夏初生是个学霸，但是是那种自恃清高目空一切的学霸，不管谁问他题目，都得不到答案，反而还会换来一阵冷嘲热讽，嘴巴更是毒得要命。久而久之，他的人缘奇差，并被人冠以“小畜生”的外号。
　　当年的何小乙也极度讨厌他，虽然她成绩没他好，但毒舌功力可不比他差，因此和他同桌后，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那是家常便饭。

　　但此刻的何小乙，光是看到夏初生那张脸，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因为夏初生在2014年夏天，也就是大一那年的暑假，抑郁症跳河自杀了。
　　何小乙去了他的葬礼，才知道，他家境很差，自出生起父母离异，他跟奶奶相依为命。
　　他的清高，也源于他从小学起就饱受欺凌，不得不装出来的保护色。

　　何小乙永远记得参加葬礼的那天，她带去了一束满天星，夏奶奶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小姑娘，你真好，你真好啊，初初有你记得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的葬礼，全班只有班主任和她去了，她一开始甚至也不想去，但是她是班长，必须得做个代表。
　　回来之后，她哭了一整晚，后悔自己这个班长当得一点也不称职，怎么一点都了解相处了两年的同学……

　　一想到这，眼眶湿意愈重，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然而，话一出口，万籁俱寂。
　　面前的夏初生更是傻了，眼睛瞪得老大，左看看，右看看，张着嘴竟发不出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昭凡，他上前对着何小乙的脑袋拍了一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靠，小畜生这样骂你，你都能忍？还跟他道歉，你是烧蠢了吗？”

　　“我没有。”陷在回忆里再度自责不已的何小乙不仅没有理睬许昭凡的怂恿，还上前两步靠近夏初生，抓起他的手臂摇了摇，再次道歉，“夏初生，对不起，以后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温柔且郑重。

　　四周不寂静了，而是倒吸气声一片。
　　毕竟何小乙的猛女形象深入人心，此刻不发飙也就算了，居然还跟全班公敌撒娇求和，这是什么魔幻场面？
　　再看夏初生，人彻底傻了，之前是发不出声音，现在是根本不知道说话，只是木木地往座位上走，到了也是木然地坐下，像是丢了魂。

　　何小乙也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跟着夏初生的步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如今重生的她知晓未来六年发生的一切，夏初生的结局，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地狱判官旁偷看过生死簿的小鬼一样，无所不知却又无能为力。
　　所以她只能抓住机会对他友善一点，再友善一点。

　　上课铃没两分钟就响了，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的甘玉芳走了进来，带着久违的熟悉笑容。
　　甘玉芳是何小乙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好的老师，她从来不会骂学生，总是一脸和善的笑，对于班上的同学一视同仁，有调皮的学生叫她老干妈，她也不恼，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为老干妈，但其中都带着尊敬。
　　老干妈摊开书，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柔，“好，今天我们继续学习第十一课《师说》，前天就要求大家背诵了，大家背得怎么样啊？我现在来抽背喽，来，夏初生，每天早上看你背书最大声，今天就又让你最先展示吧！”

　　夏初生却停留在方才的冲击中，语文书都未曾打开。
　　何小乙使劲推了推他，他才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干什么？谁找我？”
　　全班哄堂大笑。

　　老干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敲了敲桌子，示意夏初生看这边，“我找你呢，《师说》背了吗？现在抽背，从你开始。”
　　“啊，哦……不好意思，老师，刚走神了。”夏初生立马站起道歉，稍一思索后就滔滔不绝地背诵起来，“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学霸果然是学霸，五分钟不到，就一字不差地将原文背了出来，虽然大家都很讨厌夏初生，但对于他的实力还是非常认可和佩服的，所以他一背完，就响起了不少的掌声。
　　何小乙带的头，掌声也最为热烈，夏初生坐下来后，她还看着他的眼睛由衷地赞叹：“你真的好厉害！都不带停顿的！佩服佩服！”
　　夏初生居然极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两颊也飞起了红晕。

　　没过多久，左手被推了推，接着一本草稿纸移了过来，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怎么突然不骂我了？还夸我？”
　　何小乙扭头看向夏初生，发现他盯着黑板，一副非常认真听讲的模样，仿佛本子上的文字跟他无关，但手中那微微颤抖的笔尖又将他的紧张展示得一览无余。

　　何小乙不禁低头笑了笑，拿过草稿纸，在上面认真地写——
　　“因为突然觉得吵架很累，为什么非得互相伤害呢？有话好好说就可以的不是吗？而且我们是同桌，同桌就该友好相处的呀。”

　　夏初生回复得很快，“可是你说过，你最讨厌的就是我。”
　　“那是气话呀，你不也很讨厌我？刚刚你还骂我狗，哼！”
　　“那还不是因为你昨天下午在体育课上故意撞我摔倒！我膝盖都青了！”
　　“好啦，对不起嘛。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一笑泯恩仇吧~”何小乙在这句话后面还画了一个猪八戒的脸，上面挂着灿烂的笑。

　　夏初生一看就噗嗤一声笑了，担心被老干妈发现，又赶紧捂上了嘴。
　　不可一世的高冷学霸传纸条还偷笑不已，这是原本不可能出现在夏初生身上的行为，所以此刻看到，何小乙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就这样伏在桌子上憋笑憋到颤抖。

　　“何小乙，真的可以一笑泯恩仇吗？”
　　笑了好久之后，推过来的纸上多了这么一句话。
　　“真的，我还会把你当朋友，我们好好相处吧，夏初生~”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沿，落在写满了字迹的草稿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辉。
　　夏初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何小乙，只见坐在窗边的她也被阳光披上一层头纱，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没有再回复纸上的话，而是在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嗯，我也会把你当朋友，从今以后，好好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