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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误会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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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赵祯闻说展昭事迹,决定要在耀武楼前亲自考校武艺,展昭得知,心下暗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去宫里献艺。”
次日,耀武楼前,展昭拿出平生本事,剑法精妙,袖箭百发百中,更兼灵动如猫,在高楼上行走如履平地,天子赵祯看过,不由失声道:“奇哉!奇哉!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朕的御猫一般。”他本是失口,谁知耀武楼顶上的展昭听到立刻行了一礼,口中谢恩,至此展昭便得了个御猫的封号。
御赐封号是圣上恩宠,但御猫又不像别个文忠、定襄之类的满含赞誉,虽然官家爱猫成性,以此类比定是喜爱非常,但若以此为封号便是有些不庄重了,是以都不甚理解展昭这样一个颇有风骨的侠客如何会欣然接受这样一个满是戏谑的封号,所谓的南侠也不过是个屈膝献媚之徒。
展昭从楼上下来,众人纷纷上前道喜,但面色上便带出些不以为然的轻视,赵虎等人见了很是忿然不平,展南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
展昭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对那些轻视的目光并不上在心上,他本就是只猫,根本不存在得了这个封号便感觉被人被轻贱了,他更在意的是有了这个御字,他这只猫妖便是被皇帝亲口承认过的,与之前皇帝被动分他气运不同,这次赐封完全是赵祯自主的,展昭便可藉此封号自由进出皇宫,寻回自己丢失的皮。
展昭知道名号对江湖人来说,就跟那脸面一样重要,自然也晓得他这御猫名号会惹得陷空岛五义不快,然而和进宫找回自己丢失的皮毛相比,被五义找麻烦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那张皮与自己休戚相关,自己这么多年来无法像其他妖类一样使用妖术,都因他本体并不完整,妖力的运行是通过妖类本体脉络,若是本体丢失那部分彻底消失,并不会有此影响,然而,他无法自如的使用妖术,只能说明他被剥的皮还保留着,更何况身体缺失的影响远远不止无法自如的使用妖术,若是被有心人拿到缺失的部分,就如同被人捏住了命门,所以,展昭必须想方设法寻回自己的皮,而这种事关自己性命的事情,自然不能假人之手,这也是展昭为何欣然接受御猫这个封号。
天子赵祯亲自试完展昭武艺,起驾回宫,立刻让人传旨:“展昭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就在开封府供职。”包拯带领展昭叩头谢恩,两人回转开封,到了开封府门前,展昭犹豫伸手向前,果然没有了先前那种灼痛压抑之感,他便放心跟包拯进府,李妃已经在府里等候,见展昭平安进府,自是十分高兴。
包拯安排李妃展昭住在府衙东跨院,那里是仅次于正院的所在,但包拯仍是十分歉意,道:“还请娘娘恕臣僭越之罪,只是如今府里人多眼杂,为免众人议论纷纷,只得暂时委屈娘娘居于别院。”
李妃虽经历波折,但自遇展昭之后,除了时常思念皇儿外,她生活也算安乐无忧,心性并未因贫苦而变得斤斤计较,事事在意,唯恐别人看轻了自己,她态度十分宽和的说道:“包卿不必如此,哀家与昭儿本就是客居于此,那有占据主人家屋子的道理!这里很好。”
包拯闻言态度愈发恭敬,心想:“不愧是国母,经历这样的磨难,仍有这份胸襟气度,果非常人。”
包拯欲为李妃翻案,自然要暗中寻访当年涉案人员,刘后一方有郭槐和尤氏,都不宜立刻传唤,而寇珠已死,陈琳归乡,如今在京的只剩八贤王一个知情者,然而包拯犹是担心,此事若是真相大白,八贤王便从皇帝生父变成普通宗室王爷,这其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向来利益钱财动人心,不知八贤王是否愿意揭开当年真相。有此怀疑之后,包拯并未贸然去请八贤王前来对质,而是派了耿春楼青去陈琳的老家接陈琳前来,等陈琳一到,八贤王便是有私心也无法抵赖了。
包拯此番顾虑自是万全之策,但包拯却漏算了一人——展昭,次日,展昭入宫谢恩,恰好遇到郭槐,猛然间见到仇人,展昭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上前动手给对方一剑,手里巨阙因主人的情绪不停的震动作响。
郭槐本来没有在意这一个新封的御前护卫,但他善察言观色,对方那一瞬间的恨意杀意他敏感的捕捉到了,再加上巨阙不合时宜的震动,他便多加留心,只觉得这个新封的御猫有些面善,让他心绪十分不宁。
郭槐回到仁寿宫左思右想也记不起来那里见过展昭,遂不再追究,夜里,他在仁寿宫外殿守着,忽听里面刘后高声叫道:“寇宫人,你怎敢如此无礼?”忽而又听一声满是怨愤叫喊:“李妃,赐死你的是先帝,你若要报仇,便去地下找他老人家。”郭槐正惊疑不定,又忽听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急光电闪间郭槐立刻就想起为何觉得展昭面熟了,他有几分像当年的李妃,但他再仔细一想感觉他又有几分像先帝,这一想更不得了,一个像李妃和先帝的年轻男子意味着什么?这分明就是当年李妃产下的太子回来了!这个想法一起,再回想当时他对自己的恨意,这就说得通了。
郭槐想通展昭身份,反倒不怕了,心想:“当年叫你逃了,现在你自己来送死,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等刘后醒来,郭槐立刻将展昭之事回禀,刘后梦里本来吓得冷淋漓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呆愣良久,忽而冷笑一声,道:“他若是安安分分当一辈子的平头百姓,哀家还不知如何找他,谁知他竟这么蠢,竟敢跑到宫里来,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果然是一对儿好主仆,性情也是一样,最怕冤鬼来敲门,还偏要做那亏心事。
第二日,郭槐打听开封府动向,得知包拯派人出公差,去向正是陈琳老家,又得知展昭和母亲一起居住在开封府,他叫人画了李妃形貌,买通府里的一个扫洒婆子,让她辨认,果然是李妃无疑,此时,郭槐那还不明白,包拯这是接了李妃母子的状子,要为他两人申冤,心里不由得暗恨:“好你个包黑子,闷声不响接了这样一件大案,若非那御猫沉不住气,我险些叫你蒙在鼓里!”
刘后得了郭槐的回禀,气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圈,不停的咒骂包拯多管闲事,忽而她仰天大笑起来,道:“哀家怕什么?最怕的人应该是官家才对,他是先帝过继来的,若是出现一个比他名正言顺的先帝亲子,他的皇位可就不那么稳当了,所以,他应该比哀家更急才对。郭槐去请官家前来。”
郭槐听了刘后言语果然放下心来,也是,他们急什么,最急的难道不该的陛下么?他已经做了八年天子,即便是刘后手里的傀儡,那也是一国之主,将来不愁没机会亲政,可若是连皇位都保不住,可就什么也没了,他不信赵祯会眼睁睁看着包拯揭开当年真相,然后迎来一个威胁他皇位的皇弟。
郭槐到了福宁殿,道:“太后昨日偶感风寒,身子甚是沉重,今日起不了身。”赵祯虽然不喜刘后这个强势揽权又苛责的嫡母,但孝字当先,不得不去探视,进了内殿,见刘后果然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少有的病弱模样,让赵祯难得心软,语气关切道:“母后,身体如何?可让太医瞧过了?”
刘后以前怀疑赵祯是李妃之子,所以对他并不如何关爱,倒叫另一个妃子杨氏卖了好,若非她仗着赵祯登基时年幼称制,然后把杨氏打发去给先帝守陵,这宫内宫外那里还有她立足的地方?此时回想起来刘后有些后悔莫及,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几巴掌,当初若是自己多和赵祯亲近亲近,此时她还用得着又是演戏,又是诱之以利?
刘后努力扮演着慈母,然后循循善诱,将当日故事改编一番说辞,只道李妃为人跋扈,苛责下人,叫寇珠记恨在心,临产寇珠买通产婆,用剥皮狸猫换了李妃所产之子,寇珠将皇子抛进金水河,皇子顺流而出,不知所踪,李妃因思念皇儿疯癫,冷宫失火后亦不知所踪,如今那位皇子回来了,正是当日耀武楼献艺的御猫展昭。
赵祯听了惊疑不定,刘后这番说辞看似合理,却又漏洞百出,偏她抓住了他的痛脚,不管当初的真相如何,他决计不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展昭威胁自己的皇位,得知包拯也掺合进来,赵祯愤怒不已,他自认待包拯不薄,对他有知遇之恩,怎么他倒帮着外人对付自己!
“母后放心,此事朕已知晓,自有决断。”赵祯脸色铁青的离开了仁寿宫,刘后满意的笑了,权利和贪婪真是世上最有用的武器,任何人都逃不脱这两样儿的诱惑。
赵祯召见了包拯,直截了当却又模棱两可的说道:“听说包卿这几日正在忙一件惊天秘案。”
包拯闻言,心里一震,起身回道:“回陛下,正是。”
赵祯面色复杂的看他一眼,冷声道:“朕命你停止探查此案。”
包拯闻言抬头,黑沉沉的目光望着赵祯,问道:“陛下,这是要包庇嫡母刘太后么?”
“大胆!包拯你不要以为朕信任倚重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此事乃我皇家家事,你一介外臣不便干涉,自有宗室处理。”赵祯心知刘后隐瞒了什么,用狸猫调包皇子来陷害李妃这样的事绝不是寇珠一个宫女能做成的,他一想便知是刘后在背后主使,但是那又怎样呢?若非她的阴谋,他又如何以王府世子身份当了太子,做了皇帝?
包拯问道:“那陛下打算让那位宗室处置此事?”
赵祯想也不想的回道:“自然是交与周王处置。”
包拯还欲进言,然而赵祯已经拂袖而去,包拯心里暗叹:“果然是名利动人心么!”他闷闷不乐的回府,向李妃言明,皇帝不让彻查此事,已经将此事交由八贤王处置。
李妃二十几年来日思夜想,没想到亲儿竟根本不想认自己,心中大受打击,泪流不止,展昭忙在一旁劝慰,但是言语中也是愤愤不平,对赵祯颇有微词。
包拯向来秉正为公,不畏强权,便是当今天子叫他改主意也难,见李妃哭诉,立刻跪倒在地,道:“娘娘但请放心,包拯便是拼着这条性命,也要为娘娘沉冤昭雪。”
李妃心灰意冷道:“包卿,以为哀家仅仅是因自己的冤屈昭雪无望而哭么?哀家早些年波折不断,历尽磨难,然而心中也念及皇儿,便觉得自己受再多委屈也值得,后来有了昭儿侍奉跟前,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平安喜乐,心里唯一遗憾便是不能与亲儿相认,如今亲儿得知身世,却不认亲娘,叫哀家如何自处?”
展昭不忿道:“亏母亲当初担心他被刘后所制,皇位不稳,一直隐忍到现在,如今又怕刘后弄权,特意来揭穿刘后当年阴谋,好叫他收拢大权。母亲一心为他,他却全然不顾母亲,当真叫人寒心。”然后转头对李妃道:“娘,既然他不认你,不如你随孩儿离了这里,孩儿定替你报仇雪恨,叫刘氏郭槐还有那尤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妃急道:“昭儿,你不可多造杀孽,不然劫难加身,就是御赐封号也救不得你。”
展昭安抚道:“娘放心,孩儿自有分寸,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孩儿自有办法叫他们自食恶果。”
李妃心灰意冷之下就要答应,包拯一向坚持公正,真是真假是假,对即对错即错,连忙出声道:“娘娘且听微臣一言,娘娘高风亮节,一心为陛下着想,微臣钦佩不已,正因如此,娘娘才更需留下揭穿刘氏阴谋,不然陛下仍要被刘氏压制,前路更为艰难。”
李妃到底关心亲儿子的前程,便问道:“请包卿直言。”
包拯道:“娘娘若是不揭穿刘氏阴谋,她便可借娘娘身份大做文章,毕竟陛下是先帝亲子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真相,到时她若随意找来一人冒充娘娘之子,陛下则名不正言不顺,皇位不稳,八贤王为避免和刘氏争锋已多年不理朝政,根本无法跟刘氏抗衡,那时他再站出来指证陛下乃娘娘之子,也会被认为是他为保亲儿皇位而做假证,刘氏大权在握,陛下危矣。”
包拯一番分析,叫李妃沉默下来,半晌问道:“那依卿家之意该当如何?”
包拯道:“八贤王早对刘后压制陛下掌权心有不满,不如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诱之以利,让八贤王劝陛下彻查此事”
李妃沉吟半晌,拿出金丸递给包拯,道:“包卿可用此物试探八王的态度。”
包拯恭敬接过木匣,差包兴送到南清宫,八贤王见了金丸,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去开封府见李妃,却被赵祯宣召进宫,赵祯挥退左右,道:“父王,朕已悉知当年李妃产子内情,但此事毕竟是皇家丑闻,朕不希望弄得天下皆知。”
八贤王一听此话,眉头一拧,心想:“没想到包拯竟然已经先一步告诉官家了,只是这也太过草率了些。”遂出言道:“此事乃扳倒刘后的最好把柄,陛下怎可轻易放过?”
赵祯道:“此事大白于天下,对朕有害无益,反而惹出诸多麻烦。”
八贤王不甚赞同道:“怎会有害无益?若将刘氏阴谋昭告天下,不但能拔除刘氏势力,还能让陛下身份名正言顺,那里会有什么麻烦?”
赵祯一听此话,情绪激动道:“名正言顺?朕要展昭一辈子做展昭,绝不能让他做了赵湛。”
八贤王听得糊涂,问道:“展昭不是你新封的御猫么?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赵祯道:“他就是李妃那个被换掉的皇子。”
八贤王一听这话,训斥道:“胡说八道!这事儿是包拯给陛下说的?包拯好生糊涂,那展昭绝不可能是当年被调包的李妃之子,他冒充李妃之子,绝对有阴谋。”
赵祯也赞同道:“不错,他那一身武艺十分难得,宫里护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他那日出其不意刺王杀驾,他岂不是就名正言顺的当皇帝了?”
八贤王听了冷笑一声,道:“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李妃之子根本就没有流落民间。”
赵祯道:“难道那李妃之子当时就被寇珠溺死了?”
八贤王郑重道:“寇珠忠义,不忍杀害太子,遂将太子交给陈琳夹带出宫,其实陛下就是李妃之子。”遂将陈琳如何夹带出宫,如何养在南清宫内,又如何叫刘氏疑心,刘氏又如何暗害李妃一一道来,又把包拯送来的金丸递给赵祯。
赵祯听说自己便是李妃之子,惊喜身世虽曲折离奇,但到底是真命天子,随后看着金丸又顿生疑窦,道:“既然皇娘已死,那展昭又是如何得到这金丸的呢?”
八贤王道:“冷宫里当初有几个伺候娘娘的太监,说不定是那个得了以后便私藏了,包拯此次去陈州放粮,才遇到展昭母子两人,查查那个太监的老家在陈州附近,定然有所收获。”
赵祯道:“既然包拯要查,就让他查个彻底,父王也跟着全程监督,等包拯扳倒了太后,再将那对儿假冒皇娘的母子抓起来治罪。”
八贤王领命而去,回到南清宫后,派人将金丸送回开封府,同时带给包拯一句:“陛下已悉知内情,你当竭尽全力,务必要水落石出,探得当年真相,绝不叫任何一人逍遥法外,也绝不能叫任何一人蒙混世人。”
包拯得了这意有所指的传话,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想不到这其中误会重重,只对李妃道:“八贤王已说服陛下彻查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