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 倚木》扎坦诺斯

22、第二十章

　　下方到底战况如何，孙悟空已经不想知道了，他只是疯狂地催促自己远离，越远越好，却也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跃上天界，他果然瞧见了守卫极其森严的南天门，而守门的，竟然是应当在灌江口的二郎神。
　　二郎神远远看到他们，放松了一些，迎上来问道：“你们可上来了，妖王有来吗？”
　　“‘魔神’就在下界。”孙悟空强调一句，散了御云术，面无表情地问道：“大费周章地把我救出来想要做甚。”
　　“……玉……陛下和如来佛祖都在凌霄宝殿，你去问问便知。”二郎神话音未落，孙悟空便已经丢下了师父和师弟纵身而去，看他的神情，显然已经上了脾气，也不知是在气什么。
　　二郎神有些茫然地问道：“……大圣今日是怎么了？”
　　“唉，猴哥肯定是在阿修罗过的不愉快，跑出来又死了这么多人……是个长了心的都会这样。”八戒长嘘短叹了一番，方才魔神木空才出现了一瞬也将他吓得半死，想来牛魔王肯定没活路了，而留在地上的那些妖和天兵也不知道会如何。
　　“魔神真的太可怕了，才只看我一眼，差点把我从云头上吓下去。”连不善言辞的沙僧也拍着胸脯后怕。
　　二郎神挥手让人接他们走，说道：“……你们是没直接和妖王对上过，当初妖王出世，就是这样可怕。不说了，你们先去歇息吧，我还得守着阵。”
　　“有劳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玄奘，牵着红孩儿带着徒弟们离开了。玄奘看了眼凌霄宝殿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不妥。总觉得悟空好像并不只是因为死了很多妖和天兵才成了这样，希望是他多心了吧。
　　凌霄殿内，各路神佛聚集。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孙悟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耐着性子听如来讲完的。魔神虽然出世，却附在鬼身上，封印虽不排斥木空，但却排斥魔神。外加这两百年来木空每年都会去加固一次封印，想要破封，必须是天地阴气最盛，木空本身力量最强的那一天。
　　中元节。
　　今日是六月二十七，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十八天之内将魔神重新封入瓮中。但是魔神绝不会在解封之前前往无间地狱，将魔神打到无间去更加不现实，所以他们还是只能在中元节那天和魔神正面碰撞。而这和魔神交手的全部希望，都在孙悟空身上。
　　“这十八日里，我们会解开你身上的封印，但是你现在心性不稳，贸然解开也许会走火入魔。封印解开需要三日，悟空，望你能在这十八日里找回自己心中的道。”如来并未理会孙悟空的质疑，而是点出了他现在的情况。
　　孙悟空愣了一下，却根本无法反驳。他现在心里确实是一团乱麻，根本不像夕日大闹天宫时那般潇洒桀骜。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对，却不明白这混乱的源头是什么。是牛魔王的死？还是妖界天界豁出一切将他送回天庭？亦或是……魔神强大到让他也倍感压力？
　　不，都不是。
　　“为什么必须是我，当年二郎神不是跟我斗法拼的旗鼓相当吗？”孙悟空还想挣扎一下。
　　玉帝却坐不住了，说道：“你这泼猴，当初放了多少水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孙悟空无语地撇过头，被玉帝点破实在尴尬。
　　“悟空，这一战关系三界生死。魔神是从天外天落下来的上古之神，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人知道她的能力，若是魔神真的出世，怕是能毁灭三界。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观音也劝说起来。
　　孙悟空连震惊都没有了，可以说他们现在说魔神怎么怎么厉害他都不会再有反应了。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魔神被封，那木空呢？”孙悟空强行打断了诸天神佛的话，语气十分强硬。
　　诸天神佛面面相觑，却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如来最后说道：“魔神是妖王带回人间的，自然也该由他带回去。所谓因果循环，也就是如此。从他走出无间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而且，他自己也早就知道了。”
　　他当然早就知道了，连剩下的路都铺垫好了。孙悟空紧皱眉头，还是松了口风，道：“我再考虑几天。”
　　说罢，他也不理会诸天神佛，径直离席，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转着转着，竟然跑到了蟠桃园门口。
　　桃树，又是桃树。孙悟空转了一圈，却觉得这些桃树怎么也看不顺眼，心烦气躁地转了出去，连蟠桃都没心情偷了。
　　从他看到桃林开始，过往之事便一一浮现，桃色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不是魔神的姿态，而是真正的木空。从相识到相知，他们似乎并没有真的接触过很多次，可木空却仿佛比他自己还了解他。他的喜好，习惯甚至小脾气都拿捏的无比清晰。他们以前认识吗？可是桃树妖他是认识几个，但都是女妖，她们是否健在孙悟空也不得而知。
　　木空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是树，地府生死薄也有记载，而他又不想去问那些神佛，总觉得他们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什么。生死薄，阎罗殿。这个时候下去，是不是有点像是在找死？不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说不定他还能趁乱去地府浑水摸鱼一把，反正他只想确认一件事而已。
　　想到这，孙悟空便已经施法隐匿身形，往南天门去了，不过……守门的是二郎神，有点麻烦哦。
　　还好孙悟空溜走的本事还是很到家的，而二郎神也多是注意南天门外的情况，没想过这个时候还有人出天庭，竟然让孙悟空混出去了。
　　一出天宫，孙悟空立刻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戒备四周，同时又用最快速度往地府赶去。好容易混进地府，孙悟空还真的发觉地府的鬼魂比以前多了许多，不由地心冷了几分。魔神，果然嗜杀，可他竟然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和她对战。
　　飞快地混进阎罗殿，孙悟空一出现，竟然直接把阎王从座位上吓到地上去，他慌忙爬起来，立刻挥手叫人把大门关上，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大圣爷爷啊，您怎么跑地府来了？不是说去天庭了吗？他们让您下来了吗？”
　　阎王显然也被天庭打过招呼，消息还十分灵通。但孙悟空却不答，径直问道：“我找你问一件事的。已经死去的妖在你这是不是有记载？”
　　“啊？有啊。”阎王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快把兆木空的记载拿来！”孙悟空连阎王的椅子都没去坐，直奔主题。
　　“您……您要查妖王殿下的啊？”
　　“一句话，有没有。”
　　阎王的表情十分精彩，却也没叫人去拿，直接说道：“……妖王，阳寿三千八百六十四岁，死于天火，念其修为高深，舍己救生，特许入人间道，转世为人。”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孙悟空有些惊诧。
　　阎王摸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说道：“不瞒大圣说，殿下的消息三界之内几乎有头有脸的都来问过，能记得不清楚吗……”
　　“他是被天火烧死的……他是哪里的桃树？”
　　“额，大圣，他就是你花果山的桃树啊。”
　　孙悟空心中一沉，竟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他怎么去的无间？”
　　“这小神就不知道了……”
　　孙悟空有些恍惚地走出阎罗殿，却也听从了阎王的提议，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鬼魂，他有些搞不懂他此时的心情了。他也许该高兴，全花果山只有那么一棵千年桃树，一定是木空无疑了，他好容易找到了那棵树，可却忽然发觉他竟然是被自己害死的。而现在，他还要和木空决一死战？
　　“喂喂，年轻人。喝了汤再走。”一个苍老的声音将外表游魂，内心也同样处于游魂状态的孙悟空叫醒了。他定睛一瞧，才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跟着鬼魂走到了奈何桥头，叫醒自己的正是一个老婆婆，她身边还架着一口大的锅，正在煮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孟婆，而她递过来的汤碗里装着的，是能让鬼魂忘却一生记忆的孟婆汤。有那么一瞬间，孙悟空甚至想接过来喝上一口，却终究没有动作。
　　他因回忆而痛苦，想要忘却；木空却因过往而顽强，固执地走出了无间。对了，他至今都不知道无间地狱在哪里，而木空那轻描淡写的“无意中落入无间”又是怎么回事呢？
　　孟婆在地府的资历也很老了，她应该知道。于是，孙悟空便开口问道：“老人家，你知道无间地狱怎么走吗？”
　　“无间？去不得去不得，你们这些个鬼啊一天到晚就想着走歪路，当年多好的桃树仙啊，进了无间沾了一身邪气洗都洗不掉。赶紧把汤喝了上路。”孟婆有些遗憾的感慨却让孙悟空瞬间抓住了重点。桃树仙，还能走出来的桃树仙，除了木空还有谁？孟婆见过木空！
　　“什么桃树仙？”为了确定，孙悟空又问了一句。
　　孟婆答道：“还能是什么桃树仙，妖王木空啊。当年他来问我无间怎么走我就不该说漏嘴的……唉。”
　　问？问孟婆无间怎么走？？他难道不是无意掉下去的？？！
　　孙悟空急得差点就要扑上去抓着孟婆猛摇，他好容易按耐住自己，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妖王是自己跳下去的？”
　　“他听完就走了，怎么喊也不应，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我们推下去的啊。他本来投胎后可以修仙的……唉，可惜可惜……”
　　孟婆接下来说了什么，孙悟空都听不到了。他有些踉跄地退了一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空是自己跳下无间的！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落入业火地狱，还是个看不到能活着出来的希望的地狱？
　　为了……不忘掉那个人？这说不通啊，如果是能修仙的凡人，说不准就能解开前世的记忆，到时候再去找“她”便是了，何必搭上灵魂，寄希望与一个飘渺的传说。难道……他需要力量？再回想木空出世后所做的种种，无一不是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众生，才踏上了妖王的宝座，可是他真的管了妖界吗？他根本不在乎权势名利，得到妖王之位后，他只是去花果山下了场雨，尔后跑到五行山住了一百年……
　　孙悟空眼前猛地浮现出那个青衣女子的模样，难道木空骗了他，他在五行山下等着的就是那个女子？他都被魔神针对了，那个女子岂不是更惨？！想到这，孙悟空没有半分犹豫，抛下茫然的孟婆转头就走。
　　若是那个女子真的是那个人……他……于情于理也该替木空护着。只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么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