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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碰瓷 ...

  •   “哎呦!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呐!留下我一个孤老婆子在这世上受苦啊!”

      “哎!你别想跑,踢死了我儿便想跑!没天理啊!”

      “我苦命的儿啊!”

      这条不甚宽阔的青石街上,稀稀几家开着门的店铺里,伙计都在打着瞌睡。

      这正值六月暑夏,知了叫个不停。

      街上本没多少人,来往的客商也不见几个,乍然听得这几声凄厉尖锐的哭嚎声,本便为数不多的人都为之一震。

      有好事的便眯缝着眼伸头看上一眼,嗬!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坐在地上,抱着一人的腿不放,正痛哭流涕地叫骂着。

      一边的地上躺着一个青年,一样的衣衫褴褛,想来便是那老妇人口中所说的儿子了。

      站在那里被老妇人抱着腿的青年郎君,穿着身蓝布衣衫,不甚新,有些泛白,但洗得极干净。

      此刻那郎君热得满脸是汗,正用衣袖擦着汗,放下衣袖时,已是满脸的不耐烦。

      那郎君面相上看十分斯文,只是这时说得话却是不甚斯文:“你这婆子,到了咱这裕丰城里,还想碰瓷到我身上,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何人!”

      说着又发狠,做势要再踹上一脚给那地上的青年,“还不快滚,不然,我便真让你们娘儿俩,竖着进城,横着出城!”

      边上便有个花子起着哄说:“你这婆子,好没眼力,惹谁不好,惹咱们郝大郎!快走吧!快走吧!”

      那婆子听他们说得那话,知是自己踢到了铁板,知晓今日定是讨不了好,赶紧拉起地上的儿子,扶着他,两个人匆忙离去。

      那郝大郎啐了一口,说:“晦气!”便拍拍衣裳,向街头行去。

      街边是这裕丰里街面上最大的酒楼,福兴酒楼,里面没几个客人,伙计坐在桌边打着盹。

      二楼的雅间窗边,正站着两人,身量颇长,形貌不似一般人家,只是一个温和些,一个更冷峻些。

      “公子爷,这人真是你要找的?”说话声十分坚硬,便如利刃一般。

      另一人神色有些迟疑,说:“这,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出身于这宁州裕丰城,同时姓郝,年岁又差不太多的,只此一人。”

      前头那人本便不十分相信他家公子爷这离奇的故事,但也不愿在此地与他再起争执,便说:“许是那位并不在此地,是从外地迁来的吧。”

      “或许吧……”但终不愿轻言放弃,“疾风,你去给他送几两银子吧。”

      先生曾说,自己穷困潦倒之时,多亏了一位姓郝的恩人,若不是他,先生也不能活到那一日了。不管这人到底是也不是,也算是尽到了自己一片心意吧。

      才刚被人碰了瓷的郝大郎,本是要去街东头的,正要穿个巷子,脚下一时不察,不知踢到个什么物件,让他踉跄了几下,险些栽倒。

      他心中正不耐烦,回头看向地上,却是一个钱袋,布料颜色鲜亮,到手还有不少重量。

      郝大郎左右看看,巷中并无旁人,他又将手中钱袋掂量了几下,打开一看,便是睁大了眼睛,他打定了主意,东头那边也不去了,急匆匆转回到位于三才街的家中。

      “阿奶!阿奶!”郝大郎兴高采烈地喊着。

      “哎!这大热的天儿,你嚷嚷什么!”屋里响起他祖母郝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郝大郎直冲进正屋里,郝老太却是不在屋内。

      “我在这儿呐!”郝老太又答了一声,原来是在灶间。

      郝大郎连忙冲进去,郝老太正搅和着刚熬出来的米汤,郝大郎将祖母手中的勺子一把抓过,搀扶起祖母到杌子上坐好,说:“阿奶,这大热的天儿,你不在房中歇凉,又跑这里来作甚。”

      郝老太年老,身板却硬朗,耳聪目明,牙口也好,从来都是大嗓门,这时却凑近了孙子,小声说:“你不是将咱们那存的麻油卖出去了么?”

      郝老太说着,边向郝大郎眨着眼睛,郝大郎看向那一大锅米汤,立时会意,阿奶的意思是要将那米汤掺进麻油里。

      郝大郎有些不愿意:“阿奶,我不是说了嘛,这回是卖给东头的素娘的,她都没压咱们的价,也算是帮了咱们忙了,咱们这样做,忒不地道。”

      郝老太不依,将衣角从郝大郎手里扯出来,向地上啐了一口说:“我没说错吧,你是看上了她家的阿桃了?在我这儿装好人呢!”

      郝大郎耳朵有些红:“阿奶,你别乱说!”

      郝老太不愿与他扯这些,便问:“你这不是才出门么,怎地这便回来了?”

      郝大郎这才想起自己匆匆回来的原因,他锤了锤头,将祖母拉回正屋,将门关上,郝老太嘀咕着:“啥事啊?神神叨叨的。”

      郝大郎凑近郝老太的耳朵,说:“阿奶,咱发财啦!”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他在路上捡到的钱袋。

      郝老太接过手,先掂量一下,眯眯眼便似睁大了些,又打开钱袋一看,两人顿觉满屋亮堂,哟!两个大银锭呐!

      郝老太颤着手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咬一下,便眯了眼,与郝大郎低呼道:“咱们真发财啦!”

      郝大郎也在那里呵呵笑着,他给祖母锤着背,边欢快地说:“一会儿我去割点儿肉,咱们吃顿好的,再给阿奶您扯些布,做几身衣裳,再把那屋角修一修,免得下雨天又漏水……”

      郝大郎兀自在那里畅想着,郝老太却是眉头越来越紧。

      郝老太抓住孙子正给她捏肩的手,说:“这钱啊,咱们不能动!”

      郝大郎有些傻眼:“为啥啊!这可是老天爷送给我的!”

      郝老太抬手锤了郝大郎的头一下,说:“老天爷哪有这么好的心,还给你送钱?”

      她摸着那装银锭子的钱袋,虽看不出什么来,但那缎子鲜亮,针脚细密,郝老太说,“你看看,这布,比咱们衣裳还要好呐!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丢的。”

      郝大郎有些不服气:“咱这丰裕城里,哪里能有带这样好东西的大户啊!”

      郝老太不客气地又锤了郝大郎一下,说:“就不能是从这里路过的老爷么?”郝大郎便没说话。

      说起他们这宁州丰裕城,早几百年前,也曾是个热闹地界。

      往南去山越,往西去川夷,往北去狄燕,往东去吴泰,都绕不开这宁州的大宁山,而这丰裕城便在大宁山的垭口之间,脚下是波浪滔滔的大宁河,前后出镇子的,便是千百年踏出来的青石官道,这丰裕城正是过这大宁山的必经之路。

      各路商贾汇集于此,丰裕城便不负他丰裕之名。

      只是在不知几百年前,因一场地动,这大宁山被劈开了一角,山中另出了一条路,都说这是大宁山的山神给劈开的,奖励给南来北往的人能抄个近道。

      时间一久,这条近道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人家,几百年下来,也成了村落,如今便唤做宁仙镇。

      各地来往的人多从那宁仙镇过,这丰裕里因要绕了些远路,便很少有人愿意绕路过来了。

      只是偶尔逢着雨雪天气,宁仙镇那边不太好走,还有些人是想省那点进城费,才会偶尔有人想起这丰裕城来,只是这丰裕城到底失了那份仙气,已是渐渐没落到如今了。

      郝大郎说:“我成日在这城里晃,也没看到哪个外地的大户到这里来啊!”

      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一事,“也不能说没有,今日倒是见了两个衣衫华贵的公子爷打这里过,难不成这钱袋是他们掉的?”

      郝老太连连说:“怕就是他们吧。这样的人,咱们可不能得罪,若是被他们找上门来讨要,咱们还不出来,可怎么好?”

      郝大郎也点点头,这两个大银锭子,可是少见啊,想是有个二十两吧,他家里只他祖孙两个人,平时一年的嚼用都花不了一两银子,这二十两,想是便是那两个公子爷这一路上的花费,他们没有银钱,定是要回头来找的。

      这般想着,郝大郎便不纠结这钱袋之事,对郝老太说:“既是这样,这钱咱们还真不能动,免得惹祸上身。阿奶,您把这些收好了,可别丢了!”

      郝老太拍着手中的钱袋,说:“放心!丢不了!”

      又说孙子,“素娘那里的钱,你还没去收吧!别整日里打主意往那里跑,你若再拿不回钱来,改明儿我便亲自去!”

      郝大郎扯着祖母的衣袖,摇一摇说:“阿奶,看你说的,我今儿不是因为要发财了才回来的嘛!明儿!明儿我一定把钱收回来!”

      郝老太用手往郝大郎额间一点,笑着说:“尽会唬我!”

      郝大郎想起在街上被人碰瓷的事,便说:“阿奶,你若是出去串门子,路上可要小心着些。如今这城里,外地人多了起来,有钱的没几个,尽是些流民花子,也不知外头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郝老太不在意:“管他们呢!咱们在这里饿不死便阿弥陀佛了!”

      又说郝大郎,“你可别多管闲事啊!咱家可没闲钱养闲人!”

      郝大郎笑着应了:“我有那傻么?”

      郝老太还在那里絮叨着:“你名字叫郝大仁,可别真到处去当好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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