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弃明投暗》陆少二八

2、找人的人

　　浪子的风流故事在江湖上传了一茬又一茬，人们说他倚马斜桥，一掷千金为一笑。说他为除恶霸男扮女装，微微一笑就是最最风流的少年郎都为他动心。说他怒马鲜衣千里单骑，一剑斩敌有古侠客的风骨。说他散尽千金为知己铺路，却不曾吐露只言片语。说起他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赞不绝口。

　　但从来没有人会提及苏喻的过去，苏喻的父母，苏喻的出身。仿佛苏喻是从石头里跳出来的，而且跳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二十几岁了一样。

　　这世上真的有人是从石头里跳出来的吗
　　当然没有，又不是神话志异的本子，怎么会有人从石头里跳出来呢？

　　那苏喻自哪儿来，又是谁的骨血呢？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从不多嘴，不知道的人也都不敢多嘴。
　　甚至苏喻本人也从不会多嘴。

　　因为他谜一样的过去里包涵的是上一代侠客们血的耻辱。

　　起风了
　　夏天的风轻轻倦倦的夹着股逼人的热气
　　酒馆门外的旗似乎也被今日过于热烈的太阳晒的无精打采，随着风只懒懒的动了一下。
　　酒馆里歇脚纳凉的人也不少，大都一身短打，随身带着武器，操着五湖四海的口音乱糟糟的同身边的伙伴讲话。

　　左边靠窗的那张桌被十几个江湖人围了起来，那张桌坐了个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眼神清亮声音洪亮，太阳穴高高鼓起，竟然还是个高手。

　　桌子上放了碟花生豆，备了壶茶水，惊堂木放在桌角。老者捏了个花生豆在嘴里又抿了口茶水，抬手惊堂木重重一拍，开口是一串热场的万金油。
　　原来是个说书人。

　　老者今天讲的是浪子苏喻男扮女装除浮屠山恶霸的故事，本是江湖上传烂了的故事到老者嘴里却讲的格外生动，不知不觉的大半个酒馆的人都凑了过来，还有几个惫懒的店伙计也偷偷放下手里的活躲到角落里听老者说书。

　　门帘就这时被人掀开，灼热的阳光撒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屋外闷热的空气，最后才是那个背着长剑低着头的男人。

　　那男人穿了件袍角及地黑色长衫，手上绑着护腕，还带了双黑色不明材质的手套。在热死人的酷暑季节里这个人几乎全身上下都被严密的包裹在衣料里，吝啬于露出哪怕一寸肌肤。

　　他的头低的很深，深得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头凌乱的发丝。有年轻殷勤的伙计凑过去招呼他，他反应却迟钝的仿佛个死物。一直到伙计脸上的热情笑容无论如何都挂不住了的时候，他才终于抬起头来。

　　所有人看到他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他的眼睛，记忆的最深的也一定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明显比普通人大上一些，连带着瞳孔也比其他人大上一些的眼睛。当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战栗。因为那双眼睛不像人类的眼睛，仿佛是某种蛇类的眼睛。

　　而你，就是被它锁定的猎物。

　　店伙计一瞬间只觉得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不属于这盛夏的寒意，后背密密麻麻的爬起了汗珠，他抖着身子无论如何都再不敢对拥有这样一双眼睛都男人说上一句话，没有瘫软在地已经是仅剩的一点意志力在强撑。

　　男人重新低下头，掩去了自己不寻常的眼睛，绕过了抖的如同糟糠似的店伙计时低声报了一串菜名。

　　男人的声音低哑干涩，似乎很久不曾和人交谈。店小二却仿佛死里逃生一般的松了口气，跌跌撞撞的往后厨走去。直到沸腾的人声重新流入耳中他才彻底放下心，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笑了起来。

　　但他再不敢朝那男人的方向看上一眼，或许他这一生都再无法忘掉那双非人的眼睛。

　　那男人选了个最偏僻靠窗的角落位子，菜上的很快。但他没有动面前的饭菜，而是忽然抬起一只手握住了身后的剑柄，他握的很紧，就仿佛握住的是他的性命一般。
　　那也的确就是他的性命。

　　他抬起头，一双眼凌厉的寻找那道让自己感到威胁的视线，所有和他对视的人都感觉到一股自灵魂里升腾而起的战栗寒意，上一刻还嘈杂不休的酒馆蓦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能听到说书人的话声。

　　说书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声音也一点点的低了下来，却只有男人看到说书人不曾避让的视线，还有他嘴角的笑意。

　　他又重新低下头，一只手抓起筷子开始慢慢的吃饭，他的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从剑柄上拿下来。

　　他的动作一直很慢，他似乎也很习惯于这样慢的节奏，他慢慢的夹一口菜再慢慢的吃一口饭，慢得让所有看到的人恨不得上去帮他一把。

　　当然他并不是一直都这样慢的，他也有很快的时候，比如他出剑的时候就很快，快到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剑。

　　所有和他坐的稍近些的人都默默的挪动了自己的位子，这些人或者有人察觉到了不平凡的气氛，或者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蛇人林玖。

　　这外号起的并不友好，但的确很贴切，每一个见到过他的人都会深表认同，因为林玖的确如毒蛇一样阴冷。

　　第一个人走出了酒馆
　　第二个人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酒馆
　　第三个人迟迟疑疑的走出了酒馆
　　在这之后很多人都走出了酒馆。

　　甚至店伙计和店老板都随着人流溜了出去，热热闹闹的酒馆空了起来，只剩下了林玖和说书人两个人。

　　林玖还在一口菜一口饭慢吞吞的吃着饭，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他全都不知晓也不明了一般。说书人却终于住了嘴，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再没有开口。

　　沉默演变成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两个人端坐着谁都不肯开口，直到林玖把面前饭菜最后一口都咽下放在筷子，说书人终于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来找我”说书人打量着林玖说。
　　“是”林玖垂下头，很慢很慢的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