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烤红薯》大爻林

43、猪肉高和血灌肠

　　大集的日子，小苗他们比上次赶集起的还早，因为这两天下了雪，太阳不出来雪化不了还会有一层浮冰在路上，十分的滑，车子肯定是骑不了的，只能走着去乡里，今天还要去杀猪高那取血肠，崔志强就陪小苗早早出发，留崔志胜自己，等太阳出来了，再骑车带着灌肠和其他东西出门。
　　凌晨五点左右，冬天的月亮很亮，月光洒下来，地上白雪泛着月亮清冷的亮光，整个小路上看着很亮也很冷，一阵一阵寒风刮过像是在呼人耳刮子，但又明亮的不行，看着都让人觉得乡间的小路干净、美好！
　　崔志强看着在自己前边几步走着的小苗，小孩穿着个军大衣，带着个棉的雷锋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像个冬瓜。大衣是崔旭叔的，小苗个子低，大人穿着不到膝盖的大衣，他穿上直接盖到了脚踝，再长一些就拖到地上了。崔志强想起上次去乡里赶集时小苗穿的也是这件大衣不过上次小苗一路上不是坐自行车就是站着卖货，崔志强反而没有注意小苗衣服的长度，也没有现在看着的心疼的感觉。
　　上次陪小苗去林学仁家收拾东西时，和小苗生着气，只是觉得这小孩东西真少，现在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以前连件厚大衣都没有，就那几身虽然看着样子洋气，但是一看就是别人剩的衣服，所有的衣服对于比同龄人矮小一些的小苗，都有些肥大了。不知道以前冬天小孩是怎么过的。
　　崔志强看着现在的小苗在他前面一跳一跳的，走路的轻快都能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情很好，也将这份心疼和气愤压在了心里。
　　崔志强快走了两步追上小苗，一扬胳膊搂住了小苗的肩膀，问道：“你很高兴？”
　　小苗使劲点了点头：“白白亮亮的村庄，安静的很舒服！喜欢！”
　　崔志强低头看见小苗棉帽子下的脸，已经冻得红的有些发紫了，现在离得近了还能听见他的嘴里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音，不解的问他：“哪好看了？你不冷吗？脸和嘴唇都冻紫了？”
　　小苗抬起胳膊想捂一下冷的麻木了的脸，因为袖子太长，只能隔着袖子用手揉了揉脸：“还行，往年我穿小棉袄过冬的时候比现在冷多了，有时太冷了，手和手腕都会生冻疮的，还会裂口，那时也不戴帽子的，手揣在兜里怕冷不敢拿出来捂耳朵，耳朵吹着风感觉都要冻掉了呢。”
　　小苗有些高兴的甩着胳膊：“今年刚下雪，奶奶就给我找了个棉帽子，出门穿着爸爸这个棉大衣再带上棉帽子拉下很暖和的！而且今年我到现在还没有冻手冻耳朵，手上也没有裂口子哦！”
　　崔志强看着一脸满足、兴奋的小孩儿，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很自然的就伸手出来将他下巴处帽子的绳子系的紧些，防止风从帽子边吹进去冻着了耳朵，又给他搓了搓冻得冰凉的脸。
　　小苗有些不好意思，从来没有人做过给他系紧帽绳这样的事情，从他会穿衣服以后，就没有人做过替他系扣子或者拽拽衣服这些事情。刚刚崔志强那么自然的动作，让小苗觉得崔志强真的是对他好。小苗一直就羡慕别人家长辈下意识的替家里小孩拽下衣角，整整衣领等小动作，小苗一直觉得那些小动作里满满的都是爱。
　　小苗从小就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冷漠、看不起，也习惯了家人和亲人对自己的无视，却不太习惯有人对自己好了，他不知道怎么给予回应，这种被关心的小动作，小苗不知道怎么回应，生疏的让他想逃跑，就像习惯生活在寒冷里的人，遇到温暖即使是非常想靠近，又会觉得害怕，怕……舍不得离开……
　　崔志强一直等小苗的脸不在冰凉了，才停下了给他搓脸的手，然后发现小苗变得静悄悄了，走路也不跳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他：“怎么了？”
　　小苗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等会儿志胜哥自己骑车去集市路上会不会害怕？”
　　崔志强拍拍他的脑袋，笑他说：“谁像你一样胆子小啊！我和志胜刚上学时嘴馋，就敢从家里拿几毛钱去集市上买糖了！再说他出门肯定是等太阳出来雪和冰有些花了的时候，大白天的谁还害怕啊？也就你上回还能在路上吓得连跑都不敢！”
　　小苗也知道自己胆子小，但是又不喜欢听别人说出来，就使劲的撇撇嘴，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到国平的饭店找到肖国平，肖国平带着他们去了杀猪高的家里。
　　天还早，但是杀猪高家里已经很热闹了，院子里扯了电线，挂着两个很大的电灯泡，灯泡发出亮亮的黄光，让小苗觉得院里也是暖和和的。小苗没见过那么大的灯泡，抬眼瞟了一下赶紧看别处，觉得自己差点被亮瞎了眼睛！
　　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有人搬了半扇猪肉，有人提着一篮子像是猪肠子，有人拎着个筐装着很多猪耳朵猪蹄子啥的……
　　小苗又随意看了一会儿，看见有个人拿了个背篓，里盘着放了满满的血肠，顿时有些急了，悄悄地扯了下旁边崔志强的衣服，让他看那边，有些着急的看着崔志强，想着会不会没有自己的了，崔志强心里也没底，觉得来的挺早的，但是看着满院子的人，都已经拿了东西陆陆续续都往外走了，也怕来晚了……
　　肖国平寻摸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往院子里一个热闹的角落里喊：“老高！老高！”
　　人群中有人应了声“哎，来了”。然后一个壮壮的高高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了。
　　这个叫老高的人，看着有40来岁，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再加上壮实，大冷天的就穿了身秋天的衣服，很是不怕冷。走到小苗他们这边时，小苗觉得他像一座小山，立在了自己面前，都有些看呆了……崔志强本来心里在感叹“好壮实！好有劲的感觉啊！”。一错眼看见小苗抬着头一副快要仰过去的样子，再看他呆呆张着嘴，瞪直了眼看猪肉高的样子，觉得很不顺眼，顺带对猪肉高的印象都变了，觉得这就是个“莽夫”！
　　肖国平等猪肉高过来，很自然的递了根烟给他，问：“我要的东西给我留着呢？”
　　猪肉高随手将烟夹到了耳朵上说：“忘不了，都备着呢！最近你要的少啊？不是越到年底越忙吗？怎么比往年少了不少？”
　　肖国平本来准备划火柴点烟，一听他问，顿了顿将火柴放回兜里，也没了心思抽烟，摆手说：“三句两句说不清，说着也上火。哪天你不忙咱俩喝点，我跟你唠唠，我这心里也快憋屈死了！”
　　猪肉高一看肖国平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小，毕竟两个人认识不少年了，有点替他担心，但这时候不是好好说话的地，就转移了话题：“这俩孩子谁啊？你家亲戚的啊？”
　　肖国平也就跟着转了话头：“崔志强、小苗叫高叔叔！”
　　崔志强和小苗喊了声“高叔叔好！”
　　猪肉高点头应着：“好好……”
　　肖国平指着小苗跟猪肉高说：“这可是个能干的小孩，现在是我的合伙人呢！”
　　猪肉高听完仔细看了看两个孩子，叫小苗长的矮矮的，穿这个棉大衣罩住了整个人，像是要拖到地上，头上带着个雷锋帽，脚上穿了双家里缝的千层底棉鞋。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就剩了小脸在外面，小脸冻得红红的再加上没有什么肉显得脸很小，眼睛又圆又大的，瞟一眼过去显得脸上就两个眼睛一样，真的是很显眼！但是一看就没有什么力气，不像干活的孩子啊！
　　另一个叫崔志强倒是在同龄孩子中属于高高壮壮的，大冷天也不穿大棉衣，就穿着小羽绒棉袄，下身看着也就是穿了个毛裤，不像穿了棉裤的样子，脚上穿着供销社卖的雪地棉鞋，一看家里条件就不错。不过这个倒像是个干活的样子，猪肉高觉得至少有膀子力气啊！
　　肖国平一看猪肉高的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呢，哈哈一笑说：“就是这个小苗，这是我的合伙人！没骗你，赶紧去把我东西拿出来，我赶时间呢，一会儿晚了，耽误了人家的酒席！”
　　猪肉高又看了眼小苗，不相信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去屋里将肖国平定的东西拎了出来，一个袋子，一个提篮。
　　肖国平拎着袋子，崔志强抢先一步拎起了提篮，然后小苗只能空着手，三人就往回走。小苗一路上走路紧紧挨着崔志强，一声不响的盯着他拿着的提篮里的血灌肠看，小声数着“1、2、3……”，嘿嘿的乐了两声，然后接着看提篮里的血肠，一直这样走回饭馆。
　　肖国平放下手中的东西，先招呼人拿板子什么的帮着小苗他们把摊子搭在门口，占上地方后才喘了口气，让人给小苗他们拿点吃的。
　　小苗赶紧拦着说：“胖厨叔，我们吃了东西来的，真的，你看我肚子还鼓鼓的呢！”
　　崔志强也说不仅吃了后面还有人来还给带着吃的东西呢！
　　肖国平一看劝不住，再加上他着急走，就指着提篮跟小苗和崔志强交代说：“这里面一共三根血肠，要是人家卖煎肠的，这一根估摸着能卖个6、7块钱的样子，你们生着卖就按照4块钱一根卖，先试试看。今天是大集，人会很多的，你们虽然在我的店门口也要注意安全，卖成啥样也别着急，年前大集没有了，还有好多小集呢。年底了小偷混混啥的不少，有事赶紧到店里找人！别逞强啊！”
　　两个人一边听一边认真的应着。肖国平又说了些注意别收□□、别冻着啥的事情，想了想该嘱咐的嘱咐的差不多了，又说让他俩在店里面等着崔志胜，外面现在太冷啥的才急匆匆的赶去办席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