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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九章 神鬼怕恶人 ...


  •   我的师父宗越告诉我,他在军中从小兵做起,每次都赤膊上阵,比敌人更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很快他得到了擢升,一步步积累战功,他觉得似乎离权势的距离又近了一步。有一次,他在市集上碰巧救了南阳太守,这在更加年轻的宗越看来,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官了,足以为自己伸冤,可还是太天真了,那位年轻的太守倒是个性情中人,很同情他的遭遇,以实相告,原来那天骑马经过的贵人是荥阳郑氏的旁枝,虽然无法与正派嫡出的子弟相提并论,但在这个小地方还是惹不起的人物,连他这个太守都不敢拿捏。

      宗越当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下子不知何去何从,后来他想通了,人死了,无所谓怎么杀,于是他趁着郑家出行祭祖,人员齐全之际,直接在大街上把他们解决了,没想到郑讷当天肚子疼,只好在家养病,逃过一劫,后来被没有子嗣的少府令过继来作儿子。

      他说报了仇以后,感觉轻飘飘的,像在云朵中漫步一样,好几天都是迷迷糊糊。后来他终于冷静下来,感觉郑家不会善罢甘休,索性又逃到边城,为了糊口,又一次投军做了卖命的营生,没想到这回运气不错,他竟然被当时还是武陵王的当今天子赏识,侍卫左右,也是从那时起,他被带进深宫,作为御用打手,任职至今。

      我问他,“师父喜欢待在宫里吗”?

      他笑得很夸张,腔调怪异地反问我,“你说我有资格说喜不喜欢吗?”

      我点点头,没错,我们都一样,是这深宫里的草木砖瓦罢了。

      他又歪着脑袋问我,“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这里,有最大的权势。”

      宗越笑得歇斯底里,我一度担心他喘不过气来,他沙哑着嗓子指着我说道,“好徒儿,为师当刮目相看!好!人生难得一知己!”,他把一碗酒塞在我手中,做了个仰脖子的动作。

      我两眼直视他,一扬手,酒全洒在地上,嘴里却说,“敬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宗越先是一愣,见我把酒撒在地上,脸上颇为不悦,而听到我的那句祝词却释然一笑,也把酒碗里的酒全撒在地上,嘴里说道,“敬无情无义的人!”。

      我也同声应和着。

      这一夜,我谈不上开心,却很痛快,这便是我对这一世九岁生日的全部记忆。

      有了软剑以后,宗越便不再叫我练鞭,而是改练软剑,但与之前的鞭子有相通之处。软剑不同于一般的宝剑,练的是一个巧字,利用的是剑的弹性,心法归根结底是韧性二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宗越每次都提醒我,时刻记住,出剑必须稳准狠,时机不早不迟,最重要的是,如果杀不死敌人,死的就是自己。我都记住了,他真是个好老师,教的法门都是关键点,切中要害,我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学,到了十三岁上下,已经能和师父战个平手,当然是在兵器相同的情况下。

      宗越对我说,不论我对自己的功夫有多自信,都不要用短处去碰他人的长处,身为女子,力气不如男人,就永远不要去跟他们比力气,攻他们的关节,软肋,让他们心软。他说,你记住,对敌人说谎没什么好愧疚的,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死了。我深以为然。

      从那以后,他开始教我各种毒物迷药的配制方子,如何识别下毒,怎么解毒,这真是非常有趣的课程。他每次就让我在深夜时去御膳房等他,在后厨旁边一间存放药材的库房里教我,渐渐的,我青出于蓝,开始自己研制新配方,他也大加赞赏。刘子业现在每晚睡的很实,早上又能起的很早,全靠我的如梦令,名字是我起的,全是词牌名,当然现在还没有出现,宗越对我的创意大加赞赏,全不似当初刚见面时的凶神恶煞。我想可能我们两个坏的程度差不多,所以互相看起来反而很正常。

      尽管有这么一位师父,我在宫中的日子比刚来时好过了不少,可还是有烦心事,譬如说我开始越来越难扮小厮了,就算胸口缠成平面,可到了年龄没有喉结也不成啊,我在宫里的身分不是太监。于是在一次授课时,我把这个烦恼给师父他老人家说了。

      没想到他很不以为然,嘴里还叼着茅草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含糊地说,“怕什么。没人在意的。。。”,我没办法,只好把底牌亮出来,天葵来了,这个时代对于大摇大摆的女人们都是麻烦,更何况我这个扮成少年的少女呢?

      宗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了句,我怎么知道,就走了。我真没想到身为师父能如此儿戏。

      当我再次见到他时,他显然对于我爱答不理的态度有所准备,似乎挣扎了很久,递给我一个瓷瓶,说这是内宮禁药,一粒就绝了天葵,当然也别想生儿育女了,我想都没想,就拿出一颗吞下去,他一把把那个瓶子夺过了,指着我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心那么狠呢?

      我其实肚子疼的厉害,还是强忍着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害处,他摇头说不知道。我只能苦笑,转念一想,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呢,再怎么样也是中成药,不见得有那么大威力。哪知道一回去,我就疼的起不来床,刘子业还不错,让我这几天不用跟他出去了,还赐了些药材补品给我调养,我有气无力地谢恩。谁知道当天晚上,因为生病没给他下如梦令,他又见鬼了,这次是御厨!

      我心说坏了,他别再把我肚子疼迁怒厨子了吧,这是哪对哪?唉!

      一连躺了三天,我终于可以下床了,从此以后,真的绝了天葵,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高兴也不伤心,在这个鬼地方不许人有自己的情绪,我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活在这个牢笼里。

      忽然有一天,路太后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号人,我也正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容颜不老,风采依旧。

      时隔七年,整整是我进宫时年纪的,我再次低眉顺眼地进了含章殿,俯首叩拜我所谓的亲人,也是尊贵无比的太后。当她让我近前说话时,我再一次打量她,呵呵,那朵艳丽得霸道的名花也有凋谢之时,母亲说的没错啊。尽管她擦了好几层铅粉,妆也化得更浓更精致了,头上更加珠翠闪烁,可耷拉的眼角和下垂的双鳃还是道出了岁月的无情,罢了,她比同年龄的妇人还是好的多,这朵花开的够久了,还不凋零便是妖。老妖婆,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老妖婆”开口了,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原本娇滴滴的声音有些走样,可能是声带松弛的缘故,用以前的轻佻语气讲起话来,更加怪异,她轻轻说道,“阿灼长大了,也出落的有几分人才”。

      我心想,跟您老人家没法比,我有自知之明,像当今皇后那种美人,在这美女如云的宫中只算中人之姿,我也就能和粗使的烧火丫头比一比了。

      太后又说,“哀家这么多年没有见你,你怪不怪哀家没有照拂你”?

      我心里冷笑,你心虚,问这些有意思吗?我敢说不吗?

      我依旧低头,说着言不由衷的套话。

      太后说,她之前对我不闻不问,是为了锻炼我在这深宫中生存的本事,是为了我好,是深谋远虑。

      我已经快忍不住了,我其实挺想问她,在这阴暗沉郁的宫里生活了几十年还没活够?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这里吗?

      她絮絮不停地说着,我的怒火越来越盛,忽然她说起大哥,二哥都被她送进宫中封为黄门侍郎,陪王伴驾时,我已经完全肯定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为了所谓路家子孙的平安富贵,她只是为了自己,尽可能长久地享受荣华富贵。

      好,好,好,只要有所求,就有对付她的办法。

      当她说要我改回女装,让太子殿下喜欢上我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真是够了。你怎么不去?你知道我初入宫那些年夜夜无法安眠,白天提心吊胆的痛苦吗?我夜不成眠,惊慌失措时你在干什么,你还记得当年我从含章殿离开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保护我的人在哪,在哪?!

      我怒极反笑,恭敬谢恩,临走时故意装作忘记一件事,很随意地跟太后提起我近日研制的一种新丹药,有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之功效。当然我没有笨到说是自己制成的,而是假托一位路过的方外人士。

      她果然上钩了,竟然连让我试药都没有,欢喜无比地收下了,还赐了我一大堆衣服首饰,我心想,如果我不献上贡品,你也不会赏给我那些东西吧,那么你指望我怎么变回女装,怎么讨太子欢心呢?哈哈!所谓亲人,不过如此,不,竟至如此。

      那种药的确有令人恢复青春之效,只是时间很短,如果一段时间不再次服药,那么会加剧衰老的程度,我知道,不会等太久,她会再次召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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