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敢问贵庚？》半券相思

2、第二章 学校和顾小弟

　　古林镇位于川西丘陵的北部，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小镇。古林镇下辖九个小的村庄，全都分布在镇子周围的几十座大山里。由于人口众多，加之交通不便；政府在每个村子都设有学校。但是由于严重缺乏师资，村里的学校只能开设小学1-5年级的课程。小学六年级和整个初中三年的课程，都只能在镇上的中学学习。至于初中以后的课程学业，这里是没有的。

　　天刚蒙蒙亮公鸡刚开始打鸣，顾薇已经在去往镇上学校的路上了。顾薇所在的村子是古林镇下辖的第九个大队，叫共同村。从她家出发到镇里大约有五六公里，还大都是山路。山路陡峭，就连行走都需要仔细小心更别说自行车什么的了。因此，村里人外出到镇里或者到其它村子都只能徒步。所以在每个上学的日子，顾薇和她的小伙伴们都得早早出发，带上午饭，翻过两座山头，赶在学校第一堂课开始之前到达班里，下午放学之后再三三两两结伴走十几里的山路回家。镇里学校条件有限不能提供足够的宿舍，学校只为中学部的学生准备了床位。像顾薇这种六年级的小学生，不得不每天花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这种情况对几乎所有的山里孩子来讲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崎岖的山间小道上，一行人影影影绰绰。顾薇此时无比想念那条还没开始修建的乡村公路，即使只是泥土的也好啊。在第三次跌倒又爬起来之后，顾薇和一群同学终于到了镇上。古林镇很落后，这点从镇子的哪个方面都能看得出来。整个镇里通共只有两条在顾薇看来都不能算是街道的柏油路，加起来不会超过两公里，还坑坑洼洼的。其中一条是镇子的主街道，路的两边是各种小铺子；另一条更是冷清是集市的时候专供小贩摆摊的地方。全镇就一个百货店和一家小饭馆。其实，与其说是百货店和饭馆；还不如说是大点的杂货铺和苍蝇馆子。其它的一些诸如中药房，裁缝店，粮油店等等的小铺子；也都比较破旧，乱七八糟地挤在路的两边。沿着主街的坡道一直往上走，在路的尽头就是全镇最好的三个地方了——镇政府，镇卫生院和顾薇今天的目的地古林镇中学。

　　古林中学建在半山腰上。学校不大，就一栋新盖的教学楼，一栋老楼，两排学生宿舍和一栋教师公寓。六年级的教室是在老楼的二楼，楼下是教职员办公室和实验室。老楼很有些年头了，门窗都破破烂烂的。有的门上破了洞，窗户也大都没玻璃；冬天冷风吹夏天太阳晒。以前也更换过几次，老是被破坏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顾薇的班级是在楼梯右边的第一间的六年二班。整个六年级共有四个班级，将近250名学生。今天是年级期末考试的，也是小学升初中的测验。虽说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成绩好坏都能升入中学；但成绩的高低还是有其它的影响。古林中学就是以小学期末考试的成绩，作为初一新生划分班级的重要依据。顾薇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因为感冒发烧的关系在考试的日子她的状态不佳；最后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初一入学的时候只被排进了平行班。这一次顾薇很有信心，前几天的感冒已经痊愈了现在的状态非常好；而且她现在的壳子里可是一个将近成年人的灵魂。想到这个，看着考场里这些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顾薇难得的觉得有点儿难为情，毕竟自己内在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啊，有点作弊欺负小孩子的感觉。答题的铃声响起，安静的考场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响。顾薇拿起桌上的钢笔，在卷头轻轻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如十六年前。

　　时间飞逝。一眨眼，顾薇回来也有一个多礼拜了。期末考试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对于考试的结果，顾薇完全没有丝毫的担心。她现在正对着如今自家的经济状况唉声叹气，忧愁得不得了。家里现在真的是穷得叮当响。前些年为了给顾爸治病花了许多钱欠了不少债。这几年顾爸的病情也是反反复复，顾妈打工寄回的那些钱大部分都拿来还了债和给顾爸调理身体；余下的差不多也都花在了顾薇姐弟身上。可以说，顾薇家现在是除了那没太大用处的一亩三分地，什么也没有；还外加一屁股的债。顾薇头痛，必须想法子赚钱啊！可现在这会儿这个地儿，别说手机电脑小汽车；就连电话村里都没有一部。通讯还靠着发电报呢，往城里寄个挂号信还得个把月才能到。顾薇现在是一筹莫展，自己现在一没钱二没力，还是个大豆丁。心里的那些个点子，在这里完全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姐，姐。顾虎子他们要上山放牛，你去不？” 一个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子抓着一支狗尾巴草边喊边向顾薇跑过来，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他是顾薇的弟弟，顾涛；比顾薇小四岁，已经念完小学二年级了。村里学校的暑假放假放得比较早，他前些天去了顾薇外婆家，昨儿个刚回来。所以这几天顾薇一直没见到他。看着缩小版的顾涛，顾薇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顾涛是在顾薇死之前的五年。那时候的顾涛已经跟着顾妈一起生活，改了继父的姓姓许，叫许沐延。而顾薇，顾爸去世高考失败，更接受不了顾妈再婚的事实；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只身去了上海。辗转十年，矛盾丛生，不欢而散。顾薇想她上辈子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好姐姐，辜负了母亲也伤害了弟弟。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她想得最多的不是自己而是顾妈和顾涛。难过，愧疚，遗憾，还有无奈和自责；甚至在最后都没敢去见上一面。

　　小孩子的心总是敏感的。顾涛觉得姐姐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想不明白。看着楞神不回答自己的姐姐，拿起手里的狗尾巴草在顾薇鼻子跟前拍来拍去。“去嘛，去嘛，姐。山里的地瓜都熟了，前天外婆还帮我扒了呢。”

　　顾薇看着眼前的小顾涛，一点也无法和以后那个对自己歇斯底里的少年联系起来。顾薇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我得去打猪草喂鸭子。你暑假作业写完了？”

　　顾涛不高兴地偏偏头，撇嘴“男子汉不能被摸头的。”

　　见顾薇笑笑不说话，巴巴地说到 “去嘛，草可以在山里打的。沙地里的黄菜苗长出来了，鸭子肯定会吃的。” 末了怕顾薇不同意又加了一句 “我也可以帮忙的。”

　　对着面前人小鬼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顾涛，已经快三十岁的顾薇哭笑不得。“嗯，好。”

　　“走咯！”顾涛见她答应了，转身蹦蹦跳跳地就往村外走去。顾薇锁了门背上个半大的背篼慢慢跟上他。

　　“你慢点。”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所幸，一切都已经重来！所幸，你们都还在！这辈子，那些曾经的遗憾顾薇不想再有。

　　六月的南方梅雨绵绵，今天倒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山间裸露的岩石和地面上长满了苔藓和地衣，林子里的酸枣树开满了成片成片的白色小花，嫩绿嫩绿的小毛桃也挂满了枝头。顾薇和村里的一行人背着竹筐牵着牛走走停停，不时地从地上草丛里和林子的树上找到一些小野果。到了山腰空旷的位置，大家把背篼一放栓上牛；捡柴生火烤起了从家带来的红薯和土豆。

　　顾薇对这些兴趣不大，背着竹筐往林子深处走去。雨季正是各种蘑菇生长的好时节，不大一会儿顾薇就拾到了一小堆各式的鲜蘑菇。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改天倒是可以乘着最近雨季来多采一些。蘑菇是很不错的东西，营养又美味；烘干了水分还能长时间的保存。

　　顾薇带着半筐蘑菇在林子里转悠，突然发现一段裸露在泥土外面的植物根茎，小指粗细姜黄色。仔细辨认顾薇终于认出这是一种药材学名火藤根，又叫野黄姜；是一种有解毒和麻醉功效用途广泛的中药材。看着周围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黄姜藤顾薇在心里打起了注意，她记得镇上的中药铺子里有收购这种药材。具体价格她记得不太清楚，印象里好像价格还蛮高的。这东西山里还不少，就是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中药铺只收处理好的干货。需要人工挖出来后清洗干净，去掉上面的细小根须，然后自然风干切片。虽说麻烦死麻烦了点，但对目前没钱没力小胳膊小腿的顾薇来说，这都不是问题。麻烦怕什么，这可都是钱呢。顾薇打定注意，改天一定得到镇上的中药铺子去打听打听。对了，还有蝉蜕和金银花金钱草这些也是药材。环视连绵不断的群山，顾薇心情有点激动；大山是个宝藏啊！赚钱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顾薇的心情也跟着也舒畅了不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又在林子的地里打了半筐野生的菜子苗。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就背着竹筐晃晃悠悠地朝大伙儿烤番薯的地方走去；天黑了山路可不太好走。

　　晚饭是顾薇做的。用的白天山里带回来的新鲜蘑菇，又在菜地里摘了几把小辣椒，也没什么调味料，就用猪油一起爆炒了；切了半碟子泡菜，就着豆子面熬了一锅稀饭。顾涛连喝了两碗稀饭，直说好吃，辣得直吸气也不停筷子。顾爸也吃了不少。看着桌上简单的东西，连肉都没有的菜，加了豆子面的粥；顾薇心里突然很酸。小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顾爸也需要营养；家里连肉都吃不起。慢慢地喝着面前的粥，顾薇更坚定了自己要努力赚钱的决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