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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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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絮开着车在夜间的伦敦街头穿梭着,一些以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命运是不公的。
善良的人不一定会有好下场,而恶毒的人也不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如说,很多时候,善良的人会被命运惩罚。
昨天的威廉姆斯教授和今天的内森詹姆斯就是鲜明的例子。
一个是受尽人们爱戴值得尊敬的老师,而另一个则是自负自满偷窃别人成果的抄袭者。
如今前者因为帮自己收到不公正待遇的学生而失去了工作,声望,名誉,满身疮痍,连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都被剥夺了。
而后者没有为自己的盗窃而付出代价,如今依然能在舞台上享尽人们的掌声。
林云絮绝望地笑了。
这世界就是如此,他早就知道了,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或许该说这一切的罪源就是他。所有站在他身边的人最后都会落到最坏的下场。
如果没有他……
倏然,一阵光芒从侧边袭来,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林云絮急忙转动方向盘,可手腕忽然一阵剧痛,僵硬不已,让他没能及时离开另一辆车行驶的轨道。
“嘭——”
……
……
林云絮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的床上。裴淮立即从一边的椅子上起身,一副激动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云絮!你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动作有些过快,让他头有一点晕。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单人的病房内,医院独特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刺鼻。
额头上感觉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他伸手去摸了摸,发现额头边上被包扎住了。
“这是……”
“你昨天晚上出车祸了。”裴淮有些艰难地说,他连忙帮他把床调直了一点。
昨天晚上演奏会结束时,裴淮到处找林云絮都没找到,回公寓也没有看到他人,于是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医院的护士,她告诉了他林云絮出车祸的消息。
他一听到后几乎是一路飞奔去了医院,路上拼命地祈祷着他不要出事。
他不知道要是林云絮出事的话他会怎么样。
裴淮轻声对他说:“医生说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一点擦伤,你刚才昏迷应该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而沉睡过去了。”说完,他一脸严肃,“你要想好好完成最后一场演出的话,这两天你得在家里好好休息。”
林云絮没有反驳,只是说:“我知道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昨天的车祸是他当时手腕的异常导致的。他转了转,一换姿势手腕就会剧痛,让他不禁锁紧了眉头。
虽然他心里有了一点猜想,但是他还不能确定。
裴淮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十分关切地问:“怎么了?疼吗?”
按照他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手疼的话肯定说什么也要取消之后的演出吧。
“没有。”他放下了手,掀开被子,下了床,“我可以出院了吧?”
可裴淮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情绪有些激动,“不行,你给我过来。”说着,他就拉着林云絮往病房外走。
他现在手没力,挣不脱他,只能任由他拉着,只是用强硬的语气说:“裴淮,我没事,真的。”
“你老说你没事!”他转过身吼道。
林云絮站在原地愣了愣。
走廊里的人纷纷看向他们。
“平常不好好照顾自己也就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说你没事!你能不能稍微在意自己一点?!你到底要不要命了!”他眼圈都红了,丝毫不在意别人目光地对他说。
林云絮的神情不禁软了下来,“对不起。”
裴淮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哽咽,“你要还懂得感恩我的话你就给我好好听话!”
林云絮沉默。裴淮继续拉着他往走廊下走。
在他这样一番要挟下,林云絮也只好妥协,跟着他去看了医生。
两人去了医院的骨科部门。因为是私家医院,所以他们没有等多久就见到医生了。
不过排队的时候裴淮还是挺焦急的,他比林云絮自己还要担心他的手。不是因为演出,也不是因为钱,他就是担心他。
看着他为自己烦躁的样子,林云絮垂下头,心里感到内疚。
医生简单地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让他转了转手腕,随后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他的神情有些不忍,但还是跟说了他的判断。
结果跟林云絮预料的一样。
他得腱鞘炎了。
命运还真是荒唐。
前天他去看威廉姆斯教授的时候还因为他的病而感到如针扎般疼痛的罪恶感,今天他的报应就来了。
裴淮一副天都塌下来了的样子。认识了林云絮这么多年,他最清楚他每天的练习量,最清楚钢琴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是从小就被誉为钢琴天才的人,生来就命中注定要弹钢琴的人,拥有最高天赋和才能的人,却被剥夺了弹琴的权利。
他不能想象这对于林云絮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他连忙转头去看林云絮的反应。
可他很平静,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样子。
医生说:“你的症状有点严重了,不过还是有办法缓解的。至少这两个月内你最好都不要再练琴了,那之后可以渐渐再开始练习。”
他的语气松了些,“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对你来说不能弹钢琴有多痛苦。”
“可你要是继续坚持现在这样的练习量的话很可能以后都不能再弹琴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回公寓的路上,裴淮都在试图开导他。
他已经取消了最后一场演出,但还没有对外宣称他的病情。
这是他等了许久的最后一场演出。
等了几年的的最后一场演出,结果还是没能完成。
这可能会是他一生的遗憾。
一路上,林云絮都没吭声。他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神情淡漠。
路边的场景在他眼前一扫而过,他不免想起了当年刚来到音乐学院时的情形,以及离开时的情形。
刚到的时候他才十八岁。
十八,他已经成年了。
可说他成熟他也不算成熟,说他稚嫩他也不算稚嫩。
他已经有了许多年的演出经历,见过大大小小的场合,在世界十大音乐厅都举办过演出,音乐界最高级的奖项他都赢了个遍,比起同龄人,他有更多的经验,达到了许多人可能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可是比起同龄人,他有缺乏了那么些东西。
因为常年在练琴,或者是在演出,他没有那么多机会和自己岁数的人相处。他没有心机,只知道要善良地对待别人,有时缺乏了那么些常识,也不懂人心的险恶。
他当年太单纯了。
在音乐学院的经历让他成长了不少。虽然是以比较痛苦的方式。
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只知道弹钢琴,只知道对别人好的单纯的男孩了。
“云絮,没事吧?”裴淮开着车,有些小心地问他。
“我没事。”林云絮从自己的思绪脱离了出来,转头对他笑了笑,就和平常一样,让裴淮放心了一些。
他看起来就和平常一样。
虽然演出已经取消了,不过两人依然留在了伦敦,谁都没提回浅州的事。
平常裴淮会出去买菜回来做饭给两人吃。林云絮比以前乖了不少,每顿饭都会把饭菜吃完,这点让他很满意。
现在不用练琴了,林云絮空闲的时间多了不少,裴淮不想让他在家里闷着,就时不时带他出去转转,看看电影去去图书馆。
只是公寓里这台274厘米长的三角琴实在是太显眼了,就算他不想让林云絮去想钢琴的事也难,毕竟这东西天天就摆在眼前。
有一天他去买菜回来在门口就听到了钢琴声。
不是他经常练习的曲子,而是一首他很久没有听过他弹的曲子。
他走进了门,钢琴声戛然而止。
林云絮回过头看他。
他并没有大发雷霆,甚至没有看他,而是平静地问:“这是什么曲子?”
他过了片刻后才回答:“梦幻曲,德彪西的。”
“你继续弹吧。”
沉默着,他转过身,幽美又有些伤感的钢琴声继续响起。
弹完那首曲子之后,他似乎再也没弹过钢琴了。
过了几天,两人如往常一般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那天早晨很平静,阳光从敞开的白色窗户洒落进来,微风轻轻地吹起了米白色的窗帘。裴淮细细品味着碗中的刚煮好还带着奶香的燕麦,忽然被林云絮的脸庞吸引。
他正喝着杯中的热牛奶,神态放松,好看的杏眼里满是纯净,没有过多复杂的想法,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裴淮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云絮的场景。
他有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的林云絮了。
“裴淮。”
他看着他的嘴动了动,但是像是静音了一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他晃了晃神,“什么?”
“我说,谢谢你。”
“谢什么?”裴淮有些荒唐地笑了。
“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
他心头一酸,面上装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林云絮垂头笑了。
两人继续吃自己的早餐,享受着清静的早晨,画面有着说不出的安宁。
中午,裴淮买菜回来后林云絮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