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名三季》有山居于此

6、第 6 章

　　听到三季恢复意识的时候，沈玉官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备了马冲去了雪姬山庄，他开始妄想着这些时日的忽视，该有个了结了。
　　或许……还有补偿？

　　青雪站在窗前，双手负后看着落雪的窗外，四年了……记忆里的孩子在十岁之前是什么样子，他竟然有些想不起来，无论是之前还是失智后，他这个哥哥，当得都有些不称职，雪姬山庄的事物太多，他留给三季的时间太少。
　　他几乎忘了，四年前的青雪，正忙着雪姬山庄的事物，正奔波于各大城镇商铺，错失了保护他爹和三季的机会，而四年后清醒的三季记得。
　　他吸了口凉意，突然觉得有点冷。

　　沈玉很是雀跃，他的喜色张扬得格外明显，她推开三季的房门，扬声叫道：“季儿！”
　　正在喝着补药的三季不紧不慢地喝完汤药，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这才看向门口的人，透着明晃晃的距离感。
　　沈玉的笑脸便瞬间僵硬起来，他有些不适地搓了一下袖口，不自觉收敛着步伐，开始恢复公子哥的稳重风度来，走到床沿，看着半坐在床上的人，脸色有些苍白，心头便软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刚醒来不舒服…”
　　戴着玉翡翠扳指的手被三季极快地打落一旁，她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些凉意：“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沈玉歪着头看她，看依旧是那张可爱圆脸却因为一板一眼而有些滑稽的正经，可他一点也不想笑，这样的三季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企图想说些别的一些什么，嘴角几番蠕动：“阿季，是不是沈哥哥几日没来让你着气了……”他没敢自称玉哥哥…怕像刚才一样让三季排斥得那么明显。
　　但这句到底惹恼了她，她清秀的眉头一皱，皱得沈玉心坎都疼了起来。
　　“沈公子，青雪在书房。”
　　事后沈玉一直在想，怎么一个人记得之前的事，却一点也不接受之前的感情呢？
　　他有些慌，想解释，但看着三季明显气虚的身体又不想太过打扰，“阿季，天气有些凉了，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我便…便先回去，改日来看你。”
　　等走到门口，他回头一看，三季已经背对他窝进了被子里，他这一身红袍官服，反而落得他一人冷清。

　　三季依旧是懒，依旧是不吃葱花，但没人敢惹她，她刚醒来那次，看见碗里的葱花，没有苛责一句，饭毕，她端着那碗带葱花的桂鱼慢悠悠地走进了青雪的书房，把碗一放，过于稚嫩的脸上不见分毫情绪，甚至称得上呆板。
　　“我是不知你是有意刁难还是当真眼盲心盲，我不食葱花，食之呕吐，在府里数十年，竟无人知晓这规矩。”
　　她说完便走，剩下拿着朱笔的青雪与那一盘桂鱼的白色死鱼眼静静对视着。
　　这晚之后，府里从后厨到三季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个遍，下人对此保持缄默，但对着三季，她们的小姐，开始不敢怠慢一分。

　　“阿意啊。”
　　“是，小姐。”
　　过了一会儿，“阿意啊。”
　　“是，小姐。”
　　三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着，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鼓鼓地包着青梅，她睁开眼看着隐在暗处方向的顾意，黑如墨色的大眼睛里带着孩子的恶劣。
　　她有些无聊。

　　“青雪呢！你们公子呢？”
　　前庭传来的吵闹声让三季支起了身子，听清楚那娇俏的女声，三季又躺了回去。这就是这几天频繁来骚扰青雪的柳大小姐，她跟她意外交手过一次，感觉这女人太烦了。
　　“我问你们公子呢！”
　　还太聒噪。三季默默补充着。
　　那柳大小姐也不知跟三季什么孽缘，这一闯就进了三季的院落，看见三季躺在椅子上，眯着眼惬意地咬着青梅，她看得酸，咬牙切齿的酸。
　　她提着粉色裙摆小跑到三季面前，有些扯高气扬：“喂，你哥呢？”
　　三季坐起身，她一身青蓝色衣袍，头发束起一半扎了个小包子，并非当下女子的发髻，反倒像那世外之人身后不惹世俗的小道童，且她看着年幼，又生得过于清秀，说是少女不如正太更适合，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把身前的少女看得羞赧起来。
　　“你看什么呢？”
　　三季撇嘴，大眼睛斜着看对方，“你有本事就嫁进来，来我这里吵什么？你要能把青雪收入囊中，我小姨子这院送你又何妨。”
　　看见少女有些喜意的嘴角，她又故作高深地连连摇头：“你莫要开心，你可知你有着什么样的情敌？”
　　柳如是一愣，摇摇头，“是什么样的？”
　　三季左右一看，踮着脚贼兮兮地凑到柳如是的耳边说道。
　　柳如是大惊，捂着嘴，一双杏眼微瞠，“怎么可能？你…你胡说！况且…男子又…又怎比得上女子…”
　　三季又连连摇头，头上的小包子可爱得左摇右晃，“非也非也，你也见过那位，你说，你二人到底谁更风姿秀逸？”
　　那柳如是低头看看自己裙摆，想了想那人要笑不笑地倚在祖父门前的风流，脸色一百，却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三季点头，满意一笑：“你再想想，你二人文豪野犬谁更胜一筹？”
　　想起那位被冠风流第一才子的名声，柳如是的小脸再度白了，惊惶摇头。
　　三季还想再说什么，那柳如是已经拎着裙摆已经匆忙跑走。
　　等三季回头，就看到从她屋里走出来的青雪，但她皮厚实，装没那回事，又躺了回去。
　　青雪手里拿着几本书，临走时拿起一本薄的书敲在三季脑袋上，若说这事他不是不想阻拦，只是他更觉得三季跟沈玉不再来往更好，若这孩子心里当真这样看沈玉，那他便是被人揣度一番又何妨？
　　三季一眼就扫到青雪手里拿着的书，她婴儿肥的脸都疼得绞了起来，快速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追上青雪，抱住人修长的大腿就不放了！
　　冤家啊！那都是她差阿意在市坊找的孤本！
　　青雪被她撞得一个趔趄，稳住心神才发现自己寸步难走，他心思沉稳，耐得住脾气，也不问，就拿一双凤眸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人。
　　三季舔舔嘴唇，面对青雪，她还真得敛几分脾气，主要……青雪跟那书塾里的先生一样，严肃得很，三季毕竟小孩子，不是很想跟这种严肃刻板的人闹脾气，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受累。
　　她拿眼又偷偷瞅了瞅青雪白净双手里攥着的话本，手下意识地捏紧，她在做权衡……
　　青雪很耐得住脾气，他不催不问，就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用眼神无声压制着三季那窜起来不安分想闹腾的小火苗。
　　三季快速抬头瞅了眼青雪，最后扯着青雪裤腿的手抖了抖，小火苗“呲”地一声灭得很彻底。扯着青雪裤腿的手终于放开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青雪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显然不是，他一甩衣袖，迈着稳重的步伐向前离去。
　　三季有些丧气，耷头耷脑地走回院落，一直隐身暗处的顾意适时走了出来，蹲下身看着耷着脑袋的小人，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贴在三季的后脑勺上安慰着。
　　三季又有些希冀地抬头：“阿意，还能找到那些本子吗？”
　　顾意一向寡言，他认真想了想那些孤本的由来，然后摇了摇头，三季的脑袋又低了下去，耷头耷脑的小脑袋靠近顾意带着热源的颈窝，一头扎了进去，把自己整张脸藏得严严实实。
　　顾意一手扶着三季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着三季的后背，他目视前方，脸庞俊朗，动作却温柔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