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ching》赤猿

2、第二章

　　总之，开学第一节，一堂没有实质意义的班会课就这样结束了。

　　为了不发生像宫野源那样被“小人”暗算的糟糕情况，学生们都豁出去地把能接受的职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都是那家伙起的头呢……说起来她刚才好像又被宫野追着打了。

　　北野哲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厕所，觉得好像没什么担心她的必要。

　　他们两个人又不熟，再说她去年不是也这样度过的吗？

　　仅仅因为再次同班，就特别地给予关注，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这么想着，他将松雪结花赶出了脑海。走到便池前，正准备拉下裤子的拉链——“咔哒。”

　　轻巧的关门声透着小心翼翼的味道，由于没有走向单间或是便池的脚步声，所以他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然后，清明沉静的目光陷入了震惊的呆滞中——就性别而言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背靠着门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松……”北野哲司不敢相信看着松雪结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男厕所里，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咪一样轻轻喘息着，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在他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前，女孩眨着眼在唇前竖起了纤长的食指，还算优雅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北野哲司就像被她施了魔法一样，剩下的音节在喉咙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充满洁厕剂气味和一些难以启齿的异味中弥漫着诡异而僵硬的沉默。

　　“喂，B班的，看见松雪结花没？！”

　　“没、没有！”

　　门外响起了宫野源怒气冲冲的脚步声，然后，又慢慢远去消失不见。

　　松雪结花松了一口气，一直未松开的手拧开了门。

　　“抱歉，打扰了~”她用轻佻又甜美的嗓音撂下一句毫无歉意的话后，就又如猫一般身手矫捷地消失在了厕所门口。

　　“……搞什么啊。”数秒钟之后，北野哲司才做出反应，微皱着眉头轻声抱怨了一句。

　　这家伙，把男厕所当什么地方了，太来去自如了吧。

　　尽管内心有些不满，但是松雪结花那一边从背后握着门把，一边无声地笑着做出噤声动作的画面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一向最与“安静”沾不上边的她居然会做那种动作，这一充满反差感的举动，连同那最后如羽毛般的声线一起搔刮着他的胸口。

　　猫抓老鼠的游戏最后似乎是狡黠的老鼠获得了胜利。

　　但是宫野源很快就利用强加在自己头上的头衔开始了公报私仇，她把这天的值日生的名字改成了“松雪结花”，人数也规定只有“1”。

　　经过一个假期，教室很多看不见的角落都积了灰，一个人打扫相当费力。

　　放学的半个小时后，当北野哲司因为遗忘了作业本而回到教室，看到的就是松雪结花站在座椅上，努力地伸长手臂去擦黑板上方的灰尘的画面。

　　正上方擦完了，她想去擦更远处的地方，不知不觉，半个脚就踩出了椅子，身体也倾斜到了极限。

　　北野哲司见她还差一点就要摔下来了，便看不过去地提醒道：“喂，小心！”

　　但是就是因为他突然出声，被惊吓到的松雪结花彻底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嗷……好痛——！”

　　看到她跌坐在地上，五官都因为痛意拧在了一起，北野哲司愣了愣，带着罪恶感走了过去。

　　“抱歉，吓到你了……”他有些尴尬地朝她伸出手，把她扶了起来。

　　在他礼貌地收回手后，发现松雪结花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她站稳后笑着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没事啦。”

　　然后又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湿抹布，准备继续站上椅子继续刚才的值日工作。

　　北野哲司感觉到掌心残留的冰冷体温——因为长时间将手浸在冷水里清洗抹布，她的手相当冰。犹豫了半秒后，他主动说道：“我来帮你吧。”

　　“啊？”冷不防地听到自告奉勇的发言，松雪结花先是张着嘴呆了一下，然后便不客气地把抹布交到了他的手上，“那麻烦你啦，北野！”

　　凭借着近一米八的身高，擦黑板上方的积灰对北野哲司来说小菜一碟，不用任何东西垫脚。

　　很快完成任务的他一边甩了甩抹布，一边回头询问：“还有什么……”

　　当他看到已经拖完半个教室地的松雪结花朝水桶里拧拖把的时候，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污浊的水弄脏了她图案精致的指甲、白皙的手指、柔嫩的手背、细腻的手腕……这画面看上去非常让人不舒服。

　　她的外表和这种事情如此充满违和感，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嫌恶——虽然也没有享受。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和宫野对着干？”北野哲司不解地问道。

　　宫野源虽然脾气糟糕，但人缘不错。一而再再而三去刻意激怒她，这让他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有什么受虐侵向。

　　“对着干？没有啊。”听到他的问题，松雪结花停下了动作，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很快又弯起眼睛露出无辜的笑容。“我只是喜欢好玩的事情而已。”

　　北野哲司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你是指‘贴着满脸的创可贴上课’这种事情吗？”他忍不住揶揄道。

　　“当然不是啦！”松雪结花将拧掉多余水分的拖把从桶里拿出，卖力地拖起了另外半个教室的地，“我指的是，把别人或者自己的生活像这样打乱——不是很有意思吗？”

　　……不能理解。

　　如果是以“打乱别人生活为乐趣”的恶劣的人，他倒是见过一些。但是连自己的生活被打乱也这么开心……？

　　北野哲司噎了半天，最后只能低声地评论：“……奇怪的家伙。”

　　奇怪——在原本的“聒噪”上，多出这样一个新的印象。

　　北野哲司便控制不住地想要观察松雪结花，想要探寻这自己所无法理解的“奇怪”的来源——纯粹是因为好奇。

　　当然这不是说他整天都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旁若无人地盯着她看。

　　他的观察，是更加隐秘随性、更加自然细致的行为。

　　在这之前，北野哲司从来没有给予就算无视也依旧骚扰着清静午休的她这样的注意力。但当他撇去偏见，认真地关注了她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她身上有一些自己从前完全没意识到的、契合自己审美的优点。

　　比如她恰到好处的品味——明明和其他女生一样喜欢打扮。但她的妆容和首饰永远都保持在校服可以驾驭的程度内，赏心悦目却不会给人太过浓艳和夸张的感觉。

　　再加上本身就长得像一个精致的人偶，细眉大眼，唇红齿白，身材也纤细可人，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宠爱的冲动——如果她能把嘴巴缝上的话。

　　但再用一些时间观察下去，北野哲司又觉得，她在和女生们聊天打闹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烦人。

　　她的声音清澈而且甜美，开朗而不做作地放声大笑时，像能将愉悦的情绪感染整个世界一样。

　　——和他完全相反。

　　得出最终的结论，北野哲司便收回了有些黯然的视线。

　　他不该期待什么……本来也没期待什么。

　　午休时分，早早吃完午饭的北野哲司独自闷在教室里，翻看着最新连载的恐怖小说。

　　突然之间，他的脖子毫无防备地被用力勾住了。“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好兴奋呐～！”耳边传来前座同学宅麻秋濑激动难耐的聒噪嗓音，北野哲司紧紧闭了一下眼睛，难以忍受地缩起了肩膀。

　　“有什么好兴奋的。”面无表情地把他那张因为期待而神采奕奕的脸从耳边推开，他冷淡地换了个角度继续看自己的书。

　　“可以看到女生的泳装啊～～～”宅麻秋濑把手放在嘴巴边作扩音器状，继续骚扰着他。

　　泳装？北野哲司愣了一下。

　　说起来，从高二开始开设了游泳课。

　　“……哦。”想到这回儿事的北野哲司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镇定地翻着书页。

　　“哦什么哦！”对于他的异常反应宅麻秋濑觉得很失望，他双手猛地按住北野哲司的肩膀，强迫他的注意力从小说上离开。“你难道不兴奋吗？！”

　　宅麻秋濑的眼神是那么认真而憧憬，但是那种向往的情绪并没有传递到北野哲司的眼中。

　　“有什么好兴奋的，穿泳装也就那样吧，而且还是连体的。”后者微皱了一下眉头，觉得他的热情幼稚且不可理喻。

　　宅麻秋濑被他这么一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慢慢冷静下来，“好、好像是哦……”似乎是也觉得自己太大题小做了，他便放开了手，干笑着摸摸头。

　　干扰因素终于消失了，北野哲司便又投入自己的书中，轻而易举地找到刚才看到的地方，继续读下去。

　　TBC